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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时间一到,千径山的人还没有来。

  青也他们不急,念念却已经不耐烦了,上楼去找单妙直言要把这群崽子扔在这离开,她只怕再晚些东西指不定就不被人捷足先登了去。

  流金果在百年前引得众仙门世家在岭南争夺,并相互大打出手。

  可笑的是当年众人谁也没见到它的真面目,反而各自元气大伤,被当时的贺图乘虚而入,纷纷为他所控制,沦为千径山的走狗。

  现在这东西又才重新出现,光打听到这东西在北境就费了他们不少的精力心思,如今要是被人抢先一步那才叫真正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能悔青肠子。

  单妙不能理会念念的感受,整日窝在榻上不就是发呆就是在刻木头急的她嘴上都冒泡。

  第四天,念念还以为要在催促几分,没想到单妙已经收拾整齐站在门前神情淡淡地说:“走吧,我们得离开了。”

  门外白毛风刮的比前几天还要凶,听闻念念他们要走,青也他们都表示出强烈的挽留。

  “前辈外面风雪下得这么大,你们若是遇到了凶猛的妖兽怎么办?”

  念念皱眉:“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们那样没用?”

  青也噎了一口气继而幽怨道:“……前辈……”

  “行了,已经给你们预支了一个月的房钱,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青也还要再说就被江匪拦住:“前辈他们还要去寻灵植。”

  青也想到一旁脸上泛着病态的单妙,也知趣住了嘴只好道:“那前辈一定要小心。”

  单妙自打从崖谷爬出来之后性子就变得格外和善,自持长了百年也算是个老人,所以看谁都带着一股长辈对小辈的和蔼。当即摸摸青也的头笑道,“等我们回来你们若是没走,就把你们一起带出去。”

  说着眼神同样和善地看着其他三人。

  “走吧师兄。”念念催促道。

  单妙一晒和她大步走进了风雪之中,两人的身影很快被大雪吞没,直至地上两行浅浅的脚印也被白雪覆盖。

  闻潜倚在门廊上思绪随着两人消失的身影也渐飘渐远,能自信走进北境的人不多,但这两人他倒是从未听说过。是隐世的仙门世家吗?那为什么现在出世而且来北境寻一株什么灵植,一看就是用来哄骗那三个愣头青的。

  他们到底来北境有什么目的?

  他摸着垂直胸前的头发缠了缠心里突然对他们生了几分兴致,罢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跟着凑一趟热闹如何?他一生都活得颇为不自在,眼前还不知在千径山的身体是死是活,放肆一回又如何。

  夜深,闻潜便跳窗往单妙临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寻一个人的踪迹,哪怕是在这茫茫大雪里对他来说也不算是难事。

  单妙和念念又赶了两天的路,念念还好,南海雪芝本就生在雪山之上自然不畏惧这严寒,可单妙却是从谷里爬出来坏了身子,身上的大氅是红招特意为他找人做的,里面细细嵌了烛火锦,穿着便不觉寒冷。

  可这扑面的风雪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强撑,脸色已经动的青紫,背也渐渐佝偻,可他面上还一副平淡的表情没显露出半分不适。

  念念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酸,急忙扯着单妙又走了几十里终于寻到了一处洞穴,进去便将火生起来外面设下结界。

  “师兄你怎么样?”

  单妙摆摆手:“没事。”

  他生的矜贵,打念念见他那一刻起他就活的精致漂亮,像是骄傲的小凤凰,一身灼人耀眼的火气,做什么事情都意气风发。

  一举一动,一笑一语都让人忍不住靠近,世上本来就存在天之骄子这样的人,就如同单妙,仅站在那个地方就足够让人仰望。

  可如今他却手腕尽废,再也拿不起剑。

  明尘剑永远蒙尘,永远缠着几块黑布不得见天日。

  对于剑修来说,无异于剜他的心头肉。

  从她亲眼看着单妙站在崖谷的那一刻,她就发誓一定要让贺图不得好死。

  她越想越深,脸上的怒气都越来越明显,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单妙已经歪在洞内的墙壁上睡着了,脸上泛着病态的红,她伸手一摸是发热了。

  她用匕首割开指尖,将血抹在单妙的唇上额间,之后又在洞穴外加固了几道封印才放心出去。北境有上好的雪鱼,肉质鲜嫩多汁,熬成汤能鲜的人舌头都掉了。

  她的血可活死人生白骨,一点发烧不算什么,正好等师兄醒来就有鲜美的鱼汤喝,一定很高兴。

  她想的美滋滋飞快地跑到有河的地方,却不知道此时的洞穴外,闻潜站在那,不知手上捏了什么印竟轻悄悄地进去了。

  一进去便看尽单妙唇上额间都是血地躺在那,吓了他一跳等过去看了才知道是南海雪芝的血,而这人却是发烧了。

  闻潜手搁在单妙的额头,烫的他手忍不住咂舌,这短短几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见他身上也没狼狈之处,替他把脉才发现他的手腕经脉曾被人挑断过。

  他心一跳,再探才发现这经脉竟是被人以补针之法给修好的。嘶,那得多疼,针是用实打实的灵气所化在人清醒的人时候一丝一丝将破碎的经脉修补好,且就算这样手也提不起重物。

  怪不得剑用黑布裹着从未见他拿过剑。

  可闻潜想看剑的念头只闪过一刹那,当年单妙被废的可不止双手还有脚腕都在万妖窟里被钉上了追魂针,若眼前是,那脚腕也一定修补过。

  说着他便要脱鞋查探。

  “你干什么?”不知何时整醒了的单妙正盯着他轻声道。

  闻潜手上动作一愣心思转的飞快扯了个谎:“我见你发烧,知道一个古法,按摩脚底的穴位就能缓解。”

  单妙抽回脚他还没烧糊涂:“你跟我们干什么?”

  闻潜摸摸头觉得自己要编什么理由好,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就…想跟着你。”

  单妙挑眉:“跟着我?”

  闻潜暗暗咬牙点头。

  他确实想明白面前这人是不是单妙。

  这么多年,不是没人做假骗过他,他每次都不肯放弃,哪怕是敌人下给他的陷阱他也想跑去看一看,到底是不是他。

  哪怕希望只是一点萤火之光,他都不肯放弃。

  他实在是太想见到单妙了。

  近乎是疯魔。

  单妙有些古怪地盯着闻潜,直至后者额间都冒汗了才低笑一声。

  “为什么想跟着我?”

  闻潜抬头看他,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面容寡淡的人用手托着腮,状似苦恼道:“你莫不是喜欢我?”

  闻潜:“……”这人确实有几分单妙的影子了。

  “可我有喜欢的人了。”单妙说的极其坦荡,随即眼尾上扬,“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闻潜连咳了几声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单妙扬眉:“那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想跟着我?”

  说着单妙指尖倏地触碰到闻潜的脖颈:“想好了再说,拖着重伤的身子也要跟着我们想要做什么?”

  闻潜呼吸一滞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瞬间爬满了一道道黑气如同蛛网般生生破坏掉那张脸,身上那股子温和一扫而空,变得阴冷难以捉摸,仿佛下一秒就能果断捏断他的脖子。

  “我…我只是想跟着你…”闻潜垂下头低声嗫嚅道。

  单妙看了闻潜半天却陡然才松开手,神情有些疲倦道:“说谎,不过罢了。趁念念还没回来你赶紧走吧,否则依她的性子怕是会把你扔了喂北遁兽。

  闻潜闷声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单妙似乎想到了什么悠悠叹道:“大概是因为你有些像我的一个故人。”

  “故人?是谁?”

  单妙:“是一个穷酸鬼,脾气暴、心眼小、嘴巴又毒、跟个冰块一样怎么也捂不热。”

  “那你还喜欢他?”闻潜忍不住开口。

  单妙斜眼悠悠道:“可他长得好,看着赏心悦目,哪怕性子冷些也别有趣味。”

  自他从崖谷里爬出来,红招和念念等人就很少在他耳边提及闻潜这两个字,像是什么禁忌一样,故意不提反而让单妙更是思念,如同秋后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慢慢腐烂在心里。

  现下有人提及,不由让他想多说几句。

  闻潜:“…………”

  “靠近些。”

  闻潜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将手放在单妙的额间。

  “干什么?”单妙脸被烧得通红,神情有些恍惚,眼前眉目俊秀的少年刚从风雪中来,身上带着一股寒意寒意,皮肤上跟沁着冰似的,放在额间的手很是舒服。

  闻潜沉默着,一只手被他捂热了还十分自觉地献出另一只手给他继续冰额头。

  “那个人对你好吗?”

  单妙勾起眼来看他道:“很好,再好不过。”

  闻潜垂眼过了一会才低声问:“你想他吗?”

  “那你呢?”

  闻潜抬头发现单妙也正抬眼看他,两两相望,谁也不肯先开口。

  单妙首先别开眼道:“我是说你刻的那个木人?”

  闻潜也挪眼看着不断跳跃的火光,喉咙微微滚动。

  单妙见他面色唔唔了两声,像是没力气说话地靠在石壁上,也不再追问,眼睛渐渐闭起来。

  闻潜听着木柴被火燃烧不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洞外是不断飘飞的大雪,看着窝在大氅里的身边人,心难得静了下来。

  自他的心魔以来,这倒是头一次,闻潜不由好笑垫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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