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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半日,店小二在看到那青衫姑娘去而复返,再次出现在店门前的时候吓的拎着酒壶一下子跪在地上。只不过出于好奇看着与前几日那个漂亮男子穿着一样大氅的男人后,盯着那张寡淡的脸多看了两眼。

  “小二,怎么行这么大的礼?”念念挑眉,眼里藏着威胁,将手里的两人放下,挥手将就近的火盆熄了,扔了一袋子灵石给还跪在地上的人笑,“给你的压岁钱,去给我弄两盆雪来,顺便在上些饭菜,烧刀子酒来两壶。”

  小二这个人精,立马悟了。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接过钱看着那几个冻伤的人急忙端了盆雪回来:“仙姑你怎么又回来了?”

  念念撇嘴:“这不遇上些麻烦吗?”

  说着便端下来捧起雪往韩野手臂上猛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搓,等我动手呢?”

  江匪头摇得更花鼓似的:“不是,前辈,韩野他是炼体的,不会被冻坏。”

  念念听完沉默了会继而将手上的剩雪甩到盆里骂道:“那你他娘不早说!死剑修,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啊!存心占老娘便宜!”

  说着便转身大步走到座位上一边温酒一边阴沉沉看着韩野。

  刚才要解释还没来得及的韩野:“……”

  他是冤枉的!真的!

  他真的没有想占前辈的便宜啊!

  他……他有心没胆啊啊啊!!!

  青也将怀里的姜行放下也去捧雪替他揉搓擦伤的地方,姜行是他们这一行人中伤的最重的人,至今还意识模糊。

  等青也搓完回头便看见单妙倚在桌子边挂着笑容看着一边闹腾的三人,眼中尽是柔和与温柔。寡淡的脸也因那如春日细雨般的笑容变得格外耀目,仿佛这北境所有的阳光都聚集在他身边,仅仅看他一眼便感到心里一阵舒慰。

  “多谢前辈相救,还没请问前辈怎么称呼?”青也摆手行礼一副恭敬的模样。

  “怎么?打听我们干什么!”念念耳尖听到立马过来眼神尖锐地看着青也。

  “不是,我是想报恩,我们是千径山弟子……”

  也不知道青也这句话那个字错了,念念如同炸毛的猫立马厉声讽刺道:“千径山弟子怎么了?很了不起吗?你们算什么品种的葱?”

  青也一脸茫然的望着突然暴起的前辈,心里怀疑之前自己想错了不成,明明在雪地里,这两位前辈听闻自己是千径山的弟子才脸色缓和出手救了他们的,而且还认识飞鹤服与飞云衣,知道内门与真传的区别,难道不是很熟悉他们千径山吗?

  不知何时醒了的姜行睁开眼一把拉住还要说话的青也,轻微摇头向他示意。

  青也点点头歉意道:“抱歉,前辈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冒犯了。”

  见他不再追问,念念才顺了毛冷哼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姜行躺在门边,地上的凉气从衣服渗进后背让他不由皱眉,长长的睫毛垂住他的眼中的寒光,脖子歪歪仰着正好可以望见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

  姜行眉头拧着,目光似乎要把那个穿着黑色大氅的人扒开好好看清楚他的模样,就在此时,那人倏地转过脸,一张苍白寡淡的脸,大半埋在大氅上的一圈绒毛里让他看起来很显小,一副病秧子的模样。

  不是他。

  姜行不由垂着目光,又恢复一副懒散冷淡的模样。

  他感觉自己心魔又要作祟的时候便早早宣布闭关,特意将自己锁了起来,原本想着要是挺不过去,死了也无所谓,却没成想自己的一丝神魂被唤到北境这具身体上。

  闻潜看着内府里缩成一团的“姜行”,难得发了善心,将其拢住,好歹救了他一命。

  之后睁开眼睛,便看见几个穿着千径山服的弟子慌忙地围在他身边,叫魂似的唤他,他不耐烦索性封闭五感睡了过去。

  一醒来便觉得身上被搓得火热,再抬眼便看到椅子上依靠在桌边的男人,像无骨蛇一样,软哒哒的趴着。

  让他不由来的想起了单妙,可看面容,寡淡无味,还一副半截入土的病样,实在不像他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恨不得把尾巴翘上天的的少年。

  “小二吃食怎么还不上来!”念念不耐烦地敲敲桌子,转眼看了一圈问道,“那个老道也离开?”

  店小二急忙将几碗疙瘩汤摆上来点头道:“今日北境难得太阳出来,大家都想趁此晴天离开。”

  念念不知道在想什么嗯了一声,将卧着一个鸡蛋的疙瘩汤递给单妙,又招呼着已经缓过来的几人嫌弃又有些生气:“过来吃饭,吃完上楼好好洗个热水澡。”

  转头又对单妙叹了口气:“下一个晴天怕要再等半月。”

  单妙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思考一会朝着青也问:“你师门什么时候过来接你们?”

  青也掰着指头算了下不好意思说:“估计还有三天。”

  单妙点头:“那我们就三日后出发,无论有没有晴天也不要紧。”

  知道这两人是要去采灵草的三人都羞愧说:“前辈不用顾忌我们,你们去采灵草,这位前辈治病要紧。”

  念念冷着脸斥道:“多大的脸,谁是等你们师门来才走,外面风雪刮的这么猛,你是要让我们早点出去喂狼吗?”

  三人又是一顿羞愧,只有艰难的坐着的姜行望着念念的小脸生疑。

  他怎么不知道,世间还有什么灵植能比南海雪芝还要能活死人生白骨。

  这群刚上山的愣头青看不出来,可并不代表闻潜也看不出面前这个姑娘是一株千年南海雪芝,仅仅一片叶子也够在黑市里炒出天价。

  他们对青也掩瞒了来北境的目的,转念闻潜又想到他们干什么关自己屁事。

  不过当初单妙身边也养了株南海雪芝,年份没这株老而且那小姑娘怯生生的和眼前这满身匪气的姑娘完全不同。

  这般想着,自己面前就被推过来一碗卧着荷包蛋的疙瘩汤。

  “你想吃这碗吗?”单妙见这少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碗,以为他是要吃鸡蛋,就顺手推了过去。

  闻潜抬眸看着男人,刚想说不用就见他已经端过自己面前这碗吃了起来,他吃的慢条斯理却很认真,让闻潜一时间也没舍得开口打断。

  不过单妙也不怎么喜欢吃鸡蛋,尤其这种蛋黄被煎熟的,他喜欢吃一筷子戳下去流出金黄色蛋液的那种。每次他那小师弟把蛋煎死了,他表面装作没事背地里却偷偷把蛋夹到他碗里,装作一副吃完了的样子。

  “你是唤青也吧?”单妙吃几口便放下筷子没了兴致,看着一旁吃的鼻尖冒汗的少年道,“这丹药拿着等一下给你们几人一人喂一颗。”

  青也急的摆手:“那怎么能行,前辈都已经救了我们,怎么还好意思要前辈的药呢?”

  念念重重地拍下筷子:“怎么?怕有毒啊?”

  青也被骂的默默将丹药接了过来冲他们道了声谢。

  闻潜觉的面前的两人有些意思,在这充满凶险的北境不仅救了四个累赘还将一瓶子雪芝丹递给他们疗伤,这股子救死扶伤的老母鸡光环又让他想起了单妙,那个也喜欢往山上捡“垃圾”的男人。

  他这般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背上的伤口裂开,血流了满地,等有意识的时候,眼前已经一阵模糊下意识便要往前倒去。

  “姜行!”

  “师兄!”

  桌子上的几人同时站起来大喊。

  单妙怀里抱着一个少年郎哭笑不得,手一摸全是鲜红的血。

  “这?”

  “估计是被北遁兽挠的,那畜生爪子尖锐的跟刀子一样,让人送些清水上来的吧。”单妙将人稳稳抱起来上了楼梯嘱咐。

  “师兄我来吧。”

  单妙摇摇头:“毕竟是个男的。”

  念念黑着脸地盯着闻潜身上的某处,旁边三人下面一凉,还是青也有点“良心”拉着念念怕她动手忙道:“前辈,你要不要泡澡,我们去给你烧水啊!”

  念念:“……滚……”

  青也如同大赦立马滚了,留下一旁的韩野、江匪瑟瑟发抖。

  单妙将人身上沾了血的外衣扒了才放在床上,房间门被打开,露出外面的青也端着热水进来:“前辈要不还是我来吧?”

  单妙看着那几乎横跨整个后背的伤口嘀咕了声怎么这样也没死,从芥子戒中拿了一套针线递给青也:“会缝吗?”

  “啊?”

  “缝伤口会吗?”单妙指着那狰狞血肉外翻的伤口问。

  青也吓的倒退一步咽了口水颤颤说:“我可以试试。”

  单妙嗤笑一声:“你坐着,我来,好歹是一条人命可不能试试。”

  说着便不容反驳地用水将伤口清洗干净,拿着“针线”一针一针开始缝合,时不时还往面撒些药粉。等缝完了脸更是苍白了几个度,颊边也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前辈你缝的怎么这么厉害?”青也看着那手下的功夫真诚赞叹。

  单妙漫不经心:“受伤多了也就会缝了。”

  青也莫名涌上一阵心疼:“前辈你没事吧?要不要下去休息?”

  单妙摆摆手脱下自己身上沾了血迹的大氅:“不必,这人和我有缘,你下去休息吧?这些天照顾师弟们辛苦了。”

  “我在这守一会,若是他不发烧便无事。”单妙脸色淡淡却不容人拒绝,青也只好将屋子里处理干净退了出去。

  见青也走后,单妙才卸下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眼睛瞅着躺在床上的少年,长相桀骜,眉入双鬓,高鼻薄唇,脸轮廓线条锋利,如同一把透过月光的匕首,干净利落。

  可少年望他的眼神总让他想起某个人。

  孤傲冷淡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狂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今天才废了很多力气。只不过那人在千里之外的千径山,又怎么会来这北境而且还被区区一只北遁兽挠伤。这般想着,身体便疲惫起来,恍恍惚惚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等闻潜侧头睁眼,就看见穿着一袭白衫的男人趴在桌子上,从窗户泄进来的月光打在他的眉眼间,那张寡淡的脸变得更加清冷高洁,不可触碰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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