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砰”“呼——砰”
应州睡得很沉， 整个晚上连梦都没有做。
他鲜少能睡得这么好，早上醒的时候，便听到外面的风在呼啸， 时不时还会有东西撞在金属材质的顶棚上。
他昨天耳朵被毒蜂的翁鸣声震得受了伤， 萧随给的药还是很有用的， 这才过去一晚，他不光耳朵不疼了， 就连昨天睡前酸胀的肌肉现在都一点儿感觉没有。
难怪他昨天敢这么折腾自己， 合着知道吃了药他恢复得快啊。
应州从床上坐起，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萧随已经先一步起床， 还把营养剂放在了他的床头， 生怕他饿着。
相比起在一层可以用积分购买丰富的食物，到了E区，就只能吃营养剂了。
应州虽然嫌弃， 却也不得不吃， 他肚子已经很饿了，一支营养剂下去， 竟然觉得有点撑。
这东西饱腹感很强，就是味道不怎么样， 在重视效率的星际时代却取代了需要烹饪的食物， 成为了家家户户所必备的东西。
对应州而言，他还是很不能适应营养剂， 无比怀念番茄炒蛋， 红烧小排这类有滋有味的食物。
他走到门口， 就与萧随碰了面，这里的太阳不太像是人造光线， 亮得有些刺眼，照在人身上热热的，让人很想躺下来再睡一会儿。
萧随踢了踢门口几只鸟类动物的尸体，这鸟也比普通的大不少，每个的脑袋都有篮球那么大，应州看着，便问：“这是什么？”
“二级污染物铁嘴鸟。”
二级污染物？
应州想着开口继续问，便见又有几只和地上长得一模一样的鸟朝他们所在的位置俯冲而来。
萧随抬手，一柄重剑眨眼间在他手中成形，然后，根本不用他挥剑或者有别的动作，重剑便自动飞了出去，从那铁嘴鸟身体中穿过。
地上鸟的尸体又多了一只。
原来二级污染物这么好杀的？应州笑笑，想起之前对付雪山狼时众人狼狈的样子，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内。
他表情忽然冷下来，萧随便有些手足无措。
他跟了上去，又不知道应州生气的点在哪儿，便如木桩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敢靠近去惹人厌烦。
应州瞧他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你来，我问你些事情，这一次不准再骗我了。”
萧随在他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屋里也没有桌子，俩人就这么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不太记得，大概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这儿了。”
应州与萧随一问一答。
“那你为什么去一层？”
“治病，他们说我精神力波动会让我的大脑爆炸，去一层参与游戏和任务，可以释放部分精神力。”
“隐藏实力也是故意的？”
“恩，一层的污染物等级最高只有三级，我不想让你们起疑。”
应州抱臂，思索着他说的话，片刻后又问：“听人说从这里收集足够多的污染物，就能离开H37？”
萧随垂眸：“或许吧，但目前无人做到。”
应州听着，翻开自己的污染物手册，上面又多了两种。
再细细一看，每种污染物后面还标了相对应的污染值。
应州将手中的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发现他的不光多出了污染值，最后一页上还先是了一个进度条。
自己的九种污染物污染值加起来，还没有进度条的十分之一多。
应州兴致缺缺，对于这种长期不见成效的任务有些厌烦，便继续问：“我听人说，收集的污染值越多，就能够进入的越核心的位置？”
萧随想了想，说：“是，因为核心地带的污染极为严重，收集污染值也是提升自己抗污染能力的一种方式。”
应州听着，若有所思，他忽然倾身向前靠了靠，从下方上仰着看萧随。
萧随垂下的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他喉结旁边有一个红红的印子，现在有些微微发紫，是昨晚被咬出来的，当时也没觉得用了多大的力气，到了白天瞧着却有些渗人，尤其是落在应州白嫩的脖颈上，很难不让人注意。
应州不知他目光落在何处，露出白牙朝他笑：“萧随你的手册给我看看，可以吗？”
萧随看他喉结上下滑动，一些画面重新浮上脑海，他从口袋里将污染物手册取出来，递过去给他。
应州接过，说了句你真好，萧随耳朵瞬间红了，附身在他唇角颇为克制地亲了几下。
应州将他的污染物手册拿到手里，才发觉他的比自己的厚了不少，放在掌心沉甸甸的，翻开一页，两页……往后不知数了多少页，数到应州自己的耐心都有些不足，干脆不再计算里面到底收集了多少种污染物，而是直接翻到最后。
污染值进度条，萧随这本已经拉到了尾巴上，距离完全拉满差得只有小半个指甲盖那么长。
应州玩味地看着手里这本又厚又沉的污染物手册，翻转到封面的位置，上面只写了个数字“1”：“居然是1号，妥妥的资深玩家了，和我们这些小白一起玩游戏是不是还挺无聊的？玫瑰将军？”
萧随原本有些发红的脸在听了他的话后，颜色瞬间褪去，神色僵硬了不少。
之前就是因为他附身到一个游戏玩家身上，惹得应州足足三天没有和他说话，这事儿原本萧随昨天是准备和他交代的，但那会儿爽得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想的起来这些。
不知道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
萧随觑着应州的脸色，思索着怎么解释对方会比较好接受一点。
“我……”
就在萧随犹豫着开口时，应州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萧随，你作为堂堂的1号，怎么看上去这么好欺负啊？”
萧随抿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应州受不了他，上前，弯腰，唇落在他的唇上，微微厮磨，呼吸有些粗：“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受不了。”
总觉得萧随那眼神是在勾他上/床，自己腰酸着呢，再怎么勾他，除了接吻，其他的事不行的。
应州在事情朝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之前，及时叫停，他在萧随耳垂上捏了两下：“好了，没有生你的气，知道你是去游戏里做任务的，不过你之前那次骗我的事情，我可都还记着呢。”
“你可以继续问。”萧随明白他的意思，将人搂着坐在自己腿上，说道。
应州扫了眼如今所在的这处地方，非常简陋，薄薄的一层金属，也不知能当下多少污染物的攻击，又是不是足够安全，便道：“你一直都住在这儿？”
萧随被他问得恍惚了几秒，才慢慢道：“不是，一开始没有地方住，树上，山洞，死人堆都睡过，但大多数时间不能睡觉，一不留神就会死。”
“那时候只有你一个人？”
“恩。”萧随的声音偏低哑，却不会让人觉得粗噶：“还有污染物。”
应州抚上他鬓角的碎发，心里听到这微微发沉：“那你都做些什么？”
“杀污染物。”
萧随只回了四个字，却让应州心里无端变得难过起来：“你什么时候被送到这儿来的？”
萧随这次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像是在细细地回忆：“记不清了，大概七八岁的时候。”
应州站起身，来回走了两圈，以用来消化一个事实。
萧随居然在这个破地方待了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七八岁开始就要从污染物手下逃生，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并且成功活到现在的，应州根本没有办法去细想。
他只要一想到萧随过这种非人的生活足足二十年，心里的怒火就蹭蹭往上冒！
该死！
究竟是哪个该死的人如此心狠手辣，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送到这种人间炼狱里的！
萧随不太明白他此时的怒火从何处而来，直到被应州拉着手问：“你就没想过出去吗？”
逃出去，离这里远远的。
“我出去过，所以遇到了你啊。”
在萧随的认知里，离开“E”区就叫做出去，应州却摇摇头：“我的意思是离开荒星。”
萧随露出一个很茫然的表情，而后说：“不能走，我是怪物，出去会惹大麻烦，我只能待在这里。”
他的话，让应州彻底陷入了沉默。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应州才气得发笑，说：“这种屁话都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会是怪物，你是个活生生的人，凭什么不能有正常的生活？凭什么一辈子生活在这种地狱里？把你关在这儿的人，才是怪物！”
萧随看着他，双眸中有茫然，有期冀，有掀起惊涛骇浪，却又最终归于平静。
“他说的没错，我真的是个怪物。所以，应州，你要离我远一点。”
应州更愤怒了，不知是在生他的气，还是在心疼他这些年的遭遇，上前一步拉着他衣服把人拽到跟前：“放屁，睡都睡了，远什么远！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有手有脚，怎么会是怪物！”
萧随闭了闭眼睛，不敢告诉他，在他控制不住自己暴动的精神力时，真的会变成怪物。
“萧随，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萧随听着他的话，愣愣地点了点头。
从黎海分享的那些书上，他已经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能够做应州的男朋友吗？
像是在做梦一样。
应州贴上他的额头，道：“那好，既然想做我男朋友，那就记住我现在说的。我的男朋友不是怪物，他是人，是我应州的人，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