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心里推出数个可能会让萧随生气的点, 但都不太像他会在意的地方。
想来想去得不到实论,反而走在最前方的林景年已经将他们带到了第二展厅。
第二展厅前不是一扇门,只是用黑红色的厚重幕布遮挡住, 作为导游的林景年本着为人服务的态度, 将帘幕挑开抓在手里, 等客人先往里走。
待到最后一个花远走进展厅后,他才深吸一口气, 将帘幕放下。
比之第一展厅, 第二展厅的光线更为昏暗了,入口处左右两侧有跳动的光影, 勉强将脚下的路照亮。
“进化”过后的杨哥夜视能力比普通人更强, 他见一行人聚集在一起, 主动提高嗓音道:“这两边都是水,展厅应该是展览海洋生物的,大家不要怕, 跟着我往前走就是了。”
杨哥一下子将导游的角色抢走, 林景年巴不得他能在前面带路呢。
这种阴森诡异的展馆,谁知道前面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他可不敢走最前头。
为了能稳住自己的人设,林景年在杨哥话音落下后, 故意道:“杨哥说得没错, 你们慢慢往前走,慢慢欣赏。”
npc们果然没有异议, 跟着杨哥开始参观起第二展馆。
眼前跳动的光影的确是左右玻璃后面晃动的水所产生, 林景年走到右侧的大玻璃前驻足。
这是一个方形的鱼缸, 观赏性很强,缸底铺着鹅软石, 还有漂浮的水草一动一动的,顶部暖黄色的光线和池底的几盏等将整个鱼缸照得很亮也很清楚。
鱼缸内是几条尾巴很大,肚子圆滚滚模样像金鱼的物种,凸起的眼球,嘴巴一张一合地在吐泡泡,只不过瞧着体型要比普通金鱼大一些。
它们悠闲地在鱼缸内游泳,尾巴优雅地摇摆着,光打在它们身上,叫隔着玻璃观赏的林景年觉得异常美丽。
他盯着这几尾鱼看,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像是完全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一般,直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他才猛地回过神,捂着跳动速度有些快的心脏扭头。
应州站在距离他一臂远的地方,打趣道:“林导游,看入迷了?叫你都听不见?”
林景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的状态有点儿不对,“我刚才……”
他想把自己刚才的状态和感受描述给应州听,开口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股劲一下子淡了很多,也没那个心思去说,只扭头不让自己再去看浴缸里游动的鱼。
第二展厅的面积比第一展厅要大上一些,也真正像是个可供人参观的地方,npc们用不着林景年多说,便各自分散在不同的玻璃鱼缸前,观赏者展厅内的生物。
此时林景年也终于可以和应州说上些话,“我刚才进展馆的时候特意看了,指示牌上就写了两个字。”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喂鱼。”
进来之前,他反复看了多次指示牌上的字,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或者看漏。
这个展馆居然要让他们来喂鱼?
这不应该是工作人员应该做的事情吗?
林景年思绪没能飘太远,就听见应州说:“恩,我也看见了。”
林景年讶然,“你也能看到?”
刚才不是说看不见指示牌吗?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着林景年一脸迷惑的样子,应州将手指抵在唇边,轻轻按了一下,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者对面的萧随,在看见他不经意用余光瞥过自己这儿的时候,终于露出了点淡淡的笑。
“想知道怎么回事?”应州原本靠着玻璃鱼缸,这会儿慢慢直起身。
林景年已然洗耳恭听,他承认,在智商方面,应州的确是碾压了,但这爹妈给的东西,他后天努力也没用,还不如甘拜下风。
谁知应州却没给出答案,而是抛了个诱饵,“你先去数数这儿有多少种鱼,数完了我就告诉你。”
林景年先是一顿,而后心里便有些许了然,如果他估猜得没错,答案应该在展厅里的这些鱼身上,又或许是在鱼的品种上。
总之有了应州这句话,林景年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对照着水缸旁边张贴的品种说明,一个一个掰手指头进行记录。
萧随面前的水缸里装着一种体型较小,游起来成群结队且相当灵活的鱼,他们在水里左右游动时如同一条极具柔韧的丝带,有种飘逸的灵动之感,这种小鱼身上的颜色被水底的灯光照得五彩斑斓,就像是给丝带染上了会变换的颜色。
这一缸鱼可以说很有观赏的价值。
萧随人站在鱼缸前,心思却全然不在上头,即便里面的鱼身姿再美,也很难吸引他。
他知道应州在与林景年说话,因此刻意没有过去,心里有团莫名的火焰在跳动,让他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呼吸,来维持自己游戏当中清冷自制的医生形象。
带着点咸涩味的空气被吸入肺腑,萧随非但没压下心里的火苗,那股暴戾之感隐隐有了燎原之势,在灼烧着他的理智,滋长着他的暴虐。
于是,他的呼吸不断加重,垂在两侧的手也逐渐捏成拳,垂着的眼眸再度抬起时,眼珠已经变成了幽暗的深红,耳边的声音被放大无数倍,让他可以轻松地找到在某个水缸前计数的林景年。
这间展馆很大,当中摆放着上百个用来展示的水缸,道路弯弯绕绕,十个人分散在各个角落,能够碰面的概率很小,他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林景年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做的。
萧随如果想杀人,按他原本的性格,不会顾忌时间地点,不会顾忌周围的人,更不会顾忌游戏的潜在规则。
但这次应州在,他决定将事情做得隐蔽些。
脑中的杀人计划逐渐成型,林景年这人也非常配合,朝没有人的方向走着,方便他动手。
萧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将右手随意地插入裤袋,姿势变得慵懒,脚步却很坚定,以捕猎者的闲散打算给那无知无觉的猎物来个一击毙命,连叫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昏暗的展厅和晃动的光线给了他充分的机会,萧随一步一步朝着林景年的方向靠近。
再过一个拐角,林景年就会如他所提前预判好的那样,走进展厅的角落,此时也是他下手的最好机会。
萧随停在黑暗当中,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
忽然,他听见有人走了过来,球鞋与地面发生碰撞,声音不断接近。
萧随不喜欢自己的计划被打乱,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准备换条路伏击林景年,可还没走两步,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从身后拉住。
温温热热的触感和他冰冷的手掌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随。”应州捏了捏他的指根,没有松开。
萧随整个人因为他的动作幅度很轻地抖了抖,本能地抗拒触碰,可要甩开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双重挣扎之下,萧随僵硬得如同雕塑。
应州凑到他跟前,因为光线缘故,他不得不靠得更近一点儿去看清萧随脸上的表情,“你去哪,怎么走得这么快?”
早在意识到手被应州牵住的那一刻,萧随身上的戾气便散了大半,瞳孔也在瞬间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唯一没有散尽的,是他周身的杀意。
应州瞧他一动不动的模样,顺势把握住他指根的手松开。
手里的那点温热消失萧随这才像是解开了定身术,因太过紧张,背后的脊骨都有些酸疼。
“你……怎么会过来?”萧随方才耳中全是轰鸣,压根没听清应州在说什么。
应州借用光影辨别了一下他脸上的神色,然而看不出什么来,便转身点点水缸里游动的鱼,“过来看鱼。”
萧随没应声,缓缓点了点头,往旁边一个水缸走去。
应州不一会儿也跟了过来,这次萧随倒没有避开,两人站在水族箱前,大约隔了半臂的距离,虽然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水族箱里的鱼上,但心思却全然不是。
“萧随。”应州专注盯着鱼,开口叫他。
萧随比他更专心,像是想把水族箱里有几根水草都数清楚,大脑不受控制地想起应州手指的触感,嘴上还不忘回应,“恩?”
应州接着道:“你是不是在生气?”
萧随顿住不说话,机械地重复,“生气?”
这会儿应州总算转过身,他靠在水族箱上,微微仰着头,道:“恩,你从进第二展馆开始,就没和我说过话,是不是生气了?”
萧随下意识地想反驳,话到嘴边忽然又说不出口。
难不成心里那股躁动的火气,是因为他生气了?
好像是有这么点儿。
应州看他略显松怔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唇角浮现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因为我没要你的钢笔?”
萧随依旧沉默,但他的表情已经给了应州答案,应州朝他伸手,尾音上扬,含着笑意道:“那现在我想要了,你给不给?”
萧随总算抬起眼与他对视,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仿佛有魔力,一下子将他的情绪给抚平了,比杀人都管用。
他在听见应州的话语的那一秒,手上便有了动作,抬起的右手已经从左胸的内袋里将钢笔拿了出来,带着体温的钢笔就这么被放置在了应州摊平的手掌上。
“恩。”
应州彻底笑了,他将钢笔握住,在指尖绕了一圈后,说道:“既然你送给我一份礼物,不还礼的话,显得我有那么点小气。”
他说完,原地扭头朝身后喊,“林景年!”
萧随紧跟着听见他说:“要不就带你去看镇馆之宝当做回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