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叫我什么？”已经迷糊的意识因着一声“似乎”又清醒了些。
“思云啊，我能叫你什么？”
“不、不对，你刚刚叫我思雨！你不是我妈！你是谁？”
母亲很是担忧的看着她：“思云你冷静一点，我是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妈早上说的话吓到你了？”
恍惚间刘思云想起母亲的梦：“纸人买了吗？”
“买了，买了俩，明天在思雨坟前好好念叨念叨，让她安心投胎，别再来打扰你了。”
如果连生养自己的人都不能信任，那还有什么事可信的？再说现在只有家才可能有生机，如果不回家，自己又该躲到何处去？刘思云综合考量后跟着母亲往家的方向走：“思雨已经走了三年了，不是应该早就投胎了吗？”
“哎，阴间的事咱也说不好。”母亲有些含糊，“可能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吧。”
“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母亲的表情有些迷茫：“不知道啊，她也没和我说过。”
“不是和你说了想和我玩吗？”刘思云的语气很冷。
“应该只是留恋人世间，不愿意离去吧。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想你也是正常的，你别乱想。这次你回来好好和她说说话，姐妹一场，让她安心走吧。”
“嗯。”刘思云不愿意在此事上和母亲争执，况且总不能和她说自己见到了思雨的鬼魂吧？解释不清楚缘由，甚至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好像间接在告诉她刘思雨的死和自己有关似的。
家里被母亲打扫的干干净净。刘思雨的房间一直空着，维持着她生前的样子，而除卧室之外的其他地方已经没有了她生活的痕迹，刘思云明白这是父母不想在睹物思人。
“思雨很喜欢粘着你，但那个时候我们老是怕耽误她学习，所以克扣了很多你们俩能在一起的时间，现在想想真不应该，哪个孩子不喜欢玩呢？她的童年应该很不快乐吧？”
“嗯是啊。”刘思云随声应和道，“谁的童年快乐呢？”
母亲被噎的哑口无言，默默闭了嘴。
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准备午饭。为了迎接她回家，父母买了许多菜，排骨，鸡翅，炸物，还有一些新鲜蔬菜，现在几个菜已经出锅了，父亲忙得满头大汗还不忘打招呼：“思云回来了啊，快洗洗手准备吃饭，我这还有一个汤就好了。”
“搞这么多菜又吃不完，弄得好像我来做客似的。”
父亲拿着锅铲憨憨的笑着：“看你都瘦了，多吃点补补。你工作的地方就是太远，要不天天回家吃饭多好。”
“天天回家吃，你还天天给我烧排骨？”
“那不行，总要掺着来，老吃一样会腻的。排骨、鸡、鱼、海鲜什么的，咱们换着来。”
母亲在一旁笑道：“怎么还越老越频了呢？到时候女儿找个离家近的工作，让你做饭你可别喊累。”
“不累，不累。你去收拾下桌子，我这菜马上就上桌了。”
很快一桌子菜就被摆了上来，除了一盘清炒菜心和汤之外，其他的菜都或多或少放了辣椒，刘思云皱眉：“我都说了不用放这么多辣椒，你胃又不好，吃了又疼怎么办？”
“没事，这辣椒不怎么辣。”父亲搓着手，“快尝尝。”
不得不说父亲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只是辣椒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不辣，刘思云也注意到吃菜的时候父亲刻意避开辣椒多的菜，辣椒少的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两口，不由得觉得有点心酸。但她并不想就这个事再说什么，毕竟怎么说他下次还是一样的做。
“对了爸，听妈说给思雨订了两个纸人，订好了吗？”
“好了。要我说就没这个必要，纸人毕竟是纸人，我们离得这么近，没事去跟思雨聊聊天不比啥都强。哎，思云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俩总喜欢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提那些干什么？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母亲夹了一个肉圆丢进了父亲的碗里，“吃，多吃点。”
可能是和父母在一起，刘思云原本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许是怕提到刘思雨又会引起刘思云的内疚情绪，即便明天就是忌日，夫妻两个也尽可能的对小女儿避而不谈。
“最近你们那个领导没再为难你吧？都是打工的，怎么老有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父亲还对刘思云受的委屈耿耿于怀。
“还行吧，这几天还好。”一提到这刘思云就想起那出现在公司的诡异身影，不愿多提。
“干的不开心就不干，回家来爸妈养你，又不是养不起。”
刘思云哑然：“也没有很不开心啦。”
这时父亲顿了一下，突然将头偏了偏说道：“你和你姐不一样，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刘思云愣愣地看着父亲，刚想询问，母亲已经开口了：“你说什么呢？你在和谁说话？”
父亲也懵了，这才发现不对劲，有点手足无措：“我刚刚……可能是听错了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从他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的样子，刚刚分明是听到了些什么。原本消散的寒意再度凝聚，刘思云打了个哆嗦：“爸，你听到了什么？”
父亲刚想回答，看到妻子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把溜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没什么，吃饭，吃饭。”
刘思云没再追问，但刚刚温馨的气氛因为这个插曲变得沉闷起来，她又吃了几口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还有这么多菜，多吃点呀。”父亲让着。
“是你做太多啦，我真的饱了，剩下的菜晚上热热再吃就好了，可千万别再做了，不然我明天走了你们就得天天吃剩菜。我昨晚没睡好，先去睡会。”
她离开饭桌，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后就直接扑倒在了床上。明明很累，可因为心里太过害怕，竟是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妹妹的忌日不会太平。
和自己最亲近的只有父母，但又无法向他们寻求帮助。怎么说？说妹妹的鬼魂好像找上我了？如果他们问“为什么找你”，又该怎么回答？说不知道不明白，还是再编一个谎言？
饭桌上，母亲压低了声音问父亲：“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我、我好像听到思雨的声音了，她说‘都是很基础的工作，不管是谁都做的好’。”
“怎么你也神神叨叨的。”母亲低声咕哝了一句，有些担心的看着刘思云的房门，“思云这次回来状态不太好，是不是思雨……”
“倒是你别胡思乱想了，人走灯灭，也许思雨已经投胎到好人家去了。”
“希望吧。”
她话音刚落，晴朗的天空突然炸了一声。明晃晃的太阳还挂在天上，雷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下的刘思云父亲喝汤的勺子一抖，直接摔到碗里，溅起的汤汁崩了他一身。
“怎么回事？哪有大晴天打雷的？是不是思雨她……”
“都说了别瞎联想，晴天打雷很正常，没听说过‘晴天霹雳’吗？少见多怪。”父亲有些不满，“我吃好了，把桌子收了吧，一会我去把纸人拿回来。”
这声雷把刘思云也炸了起来，她跪坐在床上，惊恐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万里无云，晴空万里，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感到恐怖。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如果一直这样逃避的话那和等死有什么两样？她窜出了房门，看到倚在啥发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父亲，轻声唤了一句：“爸。”
听到女儿的声音，男人抬了抬眼：“思雨，你怎么起来了？睡好了吗？”
刘思云声音发颤：“爸，你叫我什么？”
父亲这才好像彻底回过神来：“哎哎，我又提到思雨了？最近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了，可能和思雨的忌日有关系吧，你别介意。”
她仔细分辨这父亲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明明是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脸，可就是生生生出了一种陌生感，她有些别扭的偏了偏头：“爸，不是要去拿纸人吗？我和你一起吧。”
“两个纸人而已，又不是拿不动，不需要你去。”
“没事。我也没为思雨做什么，再不做点啥她怕是要生我气了。”她尽可能的用一种比较俏皮的语调，轻松的说出这句话，实际上心脏一直在狂跳不止，甚至听到空气中传来的尖叫声：骗子！骗子！骗子！
父亲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点点头：“好吧。”
正说着电话响了，原来是殡葬用品店打来电话说纸人已经做好了，可以随时去取，父亲站起身来拿了件外套：“思云，走吧。”
店铺离家里不算远，隔着两条街，两人决定走过去，然后打车回来。路上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是些家常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店铺。老板认得男人，笑着迎了上来，指了指角落的两个纸人：“扎好了，看看满意不？”
刘思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个纸人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却让她通体如遭雷击，失声尖叫：“你扎的是什么鬼东西？谁让你这样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