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我看到了玥邪。
我看到一道狞厉的利闪从天而劈，化作耀白的狐影落在了暗黑的漩涡中央！
继而，狐影又摇身变作了那个满头银发都随着白袍衣角，在狂然翻飞的男人！
远远地眺望过去，他仿佛化身主宰着天地命运的邪神，岿然不动地悬浮于狂澜壮阔的海涡当中！
我突然凄凄地一笑，顷刻间，心窟满是释怀之意。
我知道，玥邪他是在等我。
多可笑啊！
我们在一起屈指可数的日子里，我没能了解他对我的情意究竟是真是假，却领悟了他何时需要利用我的意念。
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的默契？
“你这丫头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傻事？！”妄尧在一旁，察觉到了我的手腕正在从他的掌心里溜走，他双眸顿然一惊，“我告诉你陆清鸯，你想都别想！”
“对不起，妄尧，谢谢你的好…”眼眶滚烫，泪水融进雨水，“我没有办法了…不过是个眼角膜啊…你不用担心……”
“你瞎说什么呢？！”妄尧急得语无伦次，“你没了眼睛，还怎么看到我？你会忘记我的模样的！”
我不知道妄尧怎么在这个时刻，还能说出这么不合时宜的玩笑话来。
摇摇头，我笑了笑，再次挣扭妄尧的手。
“丫头！”
妄尧不再攥着我的手腕。
而是他冰凉的手下滑，与我十指相扣，交错的指骨扣得我很疼。
“撒手，妄尧。”
我朝他微微地笑。
“你别想！”
妄尧低怒。
“妄尧，撒手。”
隔着千丝万缕的风海云雨，我昂头注视着妄尧充满忧伤的眼瞳，依旧淡淡地笑。
妄尧无可奈何。
虽然他在尽力地掩饰，可我依然能捕捉他那如孩子般的满脸惶恐。
他不再与我争吵，选择伸出了干净的手指，试着变出狐火，把我和他的手捆在一起。
然而，像是宿命一样。
他法力不支，反复地尝试了几次，那幽蓝的狐火在狂风暴雨中忽明忽暗、摇摇曳曳，还没来得及向着我们紧扣的两只手缠过来，就一次次地澌灭了。
眼前的妄尧，宛若孤独的小孩。
他默默地垂着脑袋，寂寞无助地看着自己冒出几缕青烟的指尖。
“我妈给我的白玉发簪，还在我宿舍的行李箱里，记得帮我好好保护一下，如果还有机会，我会找你要回来的。”
留下这句话， 我看到妄尧的瞳孔骤然猛缩！
“丫头！不要去！”
他一声嘶吼。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妄尧他的狐丹在我体内，我身体里所有的洪荒之力，都在这一刻听顺了我心中的意愿。
十足庞大的力量，从我的双手爆发而出！
我朝着妄尧狠狠一推，他的整副身躯便被这道猛力量掀飞了出去！
闭上眼，我重新眺望旋涡中那个等我已久的男人。
无比遥远的距离，我与他遥遥相望，我却连他的双眼都看不清。
……玥邪，你想要，我给你便是，
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你想要的答案，更不是为了我们不堪的过去，
只是为了这一艘船上的人命而已……
“玥邪，我来了！”
层层叠叠的海浪，将我的声音送到玥邪的身边。
我爬上铁栏，面对脚下足以吞没万物的狂澜沧海，展开了双臂，毅然决然地纵身一跃而下！
玥邪明显已经等了这一刻，太久的时间。
无数苍白的狐影犹若绽放的烟花，跃过翻腾的重重浪尖，向我优美地游飞而来，在我即将坠入冰冷的大海中时，将我整个人都托了起来，并跨过疾驰的漩涡，把我安稳地送到了玥邪的面前！
低头，是疯狂旋转翻滚的九尺旋涡。
抬头，是曾经日夜旖旎的狐王玥邪。
“我把眼睛给你，你去给楚芜遮，让他放了那些无辜的人。”
我向前一步，两只手不自觉地抓上玥邪的腰封。
长长的白发与黑发，在风雨中缱绻交缠。
玥邪垂下湿润的蓝眸。
他听闻我的话，像往常那般习惯性地舔唇勾笑，唇边小小的梨涡精致好看，却透着一种阴暗的邪恶。
“只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么，陆清鸯？”
尖尖的虎牙抵住下唇，玥邪抬手，指腹来回地揉搓着我的右眼。
“没有一点点是为了我们么？难道这么久了，你一点儿都不好奇你是谁，一点儿都不好奇过去的我们，究竟发生过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