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萧幻全力一击之后，猛地吐出一口乌黑的血，他早就被伴月妖僧重伤，修为大损，已然是强弩之末。
他见自己拼尽全力却只能伤对方分毫，内心的绝望与恨意几乎到达了顶点。
“淫荡？我蛰居在西渊古林四万年，不问世事，直到遇到了路千亦！
她欺我骗我，在骗我元阳之后剖我妖丹，你们神族便是这般下作！”
三万年前，九璃只是听过一只大妖因弑杀神族，剖其神丹以增自身修为，却不知，这背后另有故事。
只可惜那只大妖最后被天界围剿，奄奄一息时被逼到了无相刹。
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他，为何要剖路千亦的内丹，为何他会夺一只修为尚浅的女神君的内丹。
因为世人皆以为妖族，总是这般卑鄙下作，不足为奇。
“你知道被深爱的人背叛的滋味吗！你知道内丹被人血淋淋地挖出来的滋味吗！”
萧幻颤巍巍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嘴角流下的血沾满了衣襟，那癫狂的脸上满是恨意与不甘。
九璃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打了个猝不及防。
路千亦曾是仙籍院的一名主事，九璃与她并无过多接触，甚至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楚。
只是在她被妖谋害后，依稀听说过她是一位温婉贤淑，如冰山雪莲般圣洁的女神君。
“她剖你妖丹？”九璃敛了所有玩味，看着那癫狂之后失魂落魄的人，心里泛起不忍。
萧幻刚爬起来，又吃力地跌坐在地上，干脆将头埋在了膝间，像个缺乏安全感地孩子一样，抱紧了自己的双膝。
“她说过她爱我的……她说过的，可是她却骗我……只为了我几万年的修为哈哈哈哈哈……”
萧幻埋头呢喃着，如失了神志般，陷入了那过往的痛苦中。
他被锁在无相刹三万年，日日承受蚀骨之痛，那欺骗与背叛于他来说，宛如昨日。
花九璃于心不忍，走向前去，看着他神志不清的模样，又想起地下那无数被屠戮的妖族，心里堵得难受。
她生来高高在上，然而面对这世间疾苦，却又满怀悲
这萧幻半边脸恐怖狰狞，那路千亦当初接近他，怕就是为了骗他妖丹。
“萧幻，你给老子清醒点。路千亦已经死了。她若真剖你妖丹，便不曾真的爱过你，你明白吗？”
花九璃倚在窗边，淡淡开口。
萧幻那满是恨意的双眸，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抬手摸着左脸上的疤痕，似是记起了什么往事，又泛起淡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花九璃，有一瞬间恍惚，似是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在这杀神手里，内心涌起一阵阵悲哀。
他前四万年，蛰居在西渊古林，从未沾染这人间情爱。
直到他因贪嘴飞去北山桃林，遇到前去采摘蟠桃的路千亦，才陷入这万劫不复。
他后三万年在无相刹日日煎熬，一身修为被散了个七七八八。
他活了七万年，却还从未见过这世间的美好。
“萧幻，你一路北上，为何来南风馆？”
九璃声音缥缈，似是在等待一个早已知道的答案。
萧幻捂着受伤的肩胛骨，惨然一笑：“我一路北上逃逸，路过南风馆，哪怕在重重禁制下，此地依然妖气熏天。
我忍不住一探究竟，没想到看到妖族像畜生一样被人宰杀，本想死之前救一下同族，却落入那和尚的圈套。”
九璃心下了然，那隔壁传来的喘息声逐渐微弱，声音的主人似是力竭般发出微弱的呻吟，扰得她心神不宁。
“你也活了七万年，为何不是那臭和尚的对手？”九璃问出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为何？？？哈哈哈哈哈帝君是在说笑吗？”
萧幻一脸嘲弄地看着眼前的人，“无相刹如无底的深渊般，日日吸食我们的修为，这不就是你们神族下作不堪的手笔吗！”
九璃眉头微皱：“无相刹可有其它异常？你们如何逃出来的？”
萧幻沉默良久终是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把地下那些妖族放了，如何？”
“萧幻，被关押的妖族，除了身上背着杀孽的，早就全部都放了。”
九璃下巴一扬，看着眼前这只早已走到绝路的大鸟。
没想到他事到如今，不为自己求一条活路，反而关心起地下那陌不相识的妖族。
萧幻听到她的话，哑然了一瞬，似乎是不敢相信般：“帝君，说的可都是实话？”
“本帝君说话一言九鼎。”九璃斩钉截铁地说道。
只见萧幻的浑身紧绷的神弦，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如脱力般坐在了地上。
“帝君，可知道无相刹关着多少妖魔鬼怪？”萧幻抬头说道。
九璃毫不迟疑地答道：“本是383名，在你们出逃后，如今只有380名。”
看他顾左右而言它的样子，花九璃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萧幻继续说道：“帝君别急，人无聊了就会做无聊的事，我便开始数所有人的心跳声跟呼吸声、脚步声。
有些修为高的魔，近百日心才会跳一下，有些鬼修压根没有心跳呼吸。”
“这又如何？”九璃听到隔壁那呻吟声愈加痛苦，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腰间的乾坤袋。
“如何？”萧幻也似是不解，神情露出一瞬间的迷茫。
“也许是我待久了出了幻觉，不知从何时开始，我隐约感觉，这无相刹多了一个人的心跳，微弱地几近无声。
一开始是一千年跳一次，后来八百年跳一次，后来五百年跳一次……”
萧幻盯着面露震惊的花九璃，颇为恶劣地说道：“如今，这无相刹可能有381人呢帝君哈哈哈哈哈。”
他那神情，像极了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九璃心里一惊，无相刹有进难出，想要开无相刹的门，至少需要三位仙帝境联手才能做到。
无相刹又不是酒楼茶馆，谁闲的没事会进去送命？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个人来？
她看着那萧幻恶作剧般的表情，心下无奈，这人许是打算死之前给她找些麻烦。
隔壁的呻吟声夹杂上了哭腔，窸窸窣窣地传了过来。
九璃担心自己再不过去，那个叫池子予的怕是要自杀了。
她走到门前，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
“你内丹被剖，修为尽毁时，如何杀得了路千亦？可有人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