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闻动静,我抬头一看,土匪头子已然冲出了翠居屋,门外响起他的命令:“给我看好了,人若没了,尔等也不用活了。”
“是!”看守我的土匪,门外站了好些个。
他走了,所以今晚我应该是安全了吧?思及如此,我如释重负。
这土匪头子真是喜怒无常得很,前一刻还挺温柔地帮我处理伤口,怎眨眼间说变脸就变脸?
想起他,我脑子里便浮现黑山老妖的脸,别说,他们的性子还挺像的。
莫非……不,不可能是他。
据朱村长说,这土匪头子人称土霸王,身份很是神秘,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
只传说他原是义和团的人,自义和团被朝廷剿灭后,他便在这一带占山为王,算算时间已有一年之久。
我离开青丘一个月而已,这土霸王怎么可能会是黑山老妖?
一番分析之后,我想应该不是他。
不是他,我应该感到庆幸的,可我却有些失落。
想想实在不应该,不是跟自己说好了,要同他彻底地了断,今生不再相见吗?
站在门口,我出神许久,守门的土匪卒子刘三提醒我进屋,说话还挺客气的:“白大夫,外面风大,进屋吧?”
“干嘛?站门口透透气都不行啊?”我偏往门口的廊子上站过去,那里有个亭子,能看得见附近的风景。
我想看看古月山寨的地形,做好逃跑的打算。
“可以可以,您尽管透气。”刘三咧嘴一笑,一张大黑脸上镶嵌着两排洁白的牙齿,很是扎眼。
“小哥,你牙好白,晃眼得很。”我打趣道。
“夫人叫我刘三就好,我不是牙白,是因为脸太黑了,嘻嘻……”刘三笑眯眯的,往我身边一站,就地看人。
看着就看着吧,不影响我观察地形。
翠居屋居中在古月山寨,地形最高,是观景的好地方。
我往山下方向望去,只见一条弯弯拐拐的小河,从山脚下一直顺延到古月山寨的下坡,这是个下山的好捷径。
我移动目光开始环顾四周,看到古月山寨被漫天遍野的白包围着,细细一看,竟是坟包。
那些白,是坟头上飘扬的白纸,在杏花村那叫挂青,一家人是否兴旺发达,从坟头上飘扬的白纸就能看出。
有这样的说法:有儿坟上挂白纸,无儿坟上屙狗屎。有儿坟上飘白纸,无儿坟上草树青。
这会儿太阳已下山,昏暗的晚上,白压压的一片,风一吹,冷飕飕阴森森的,十分诡异。
看到这些,我瞬间不好了。
“刘三,这儿怎么这么多坟包啊?”我问刘三。
刘三呆呆地望着坟包,好半晌才回过神,转头阴森诡异地看着我,答非所问:“我以前就住在那里头。”
我心凉了凉,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其它土匪,他们像假人似的直挺挺地站成两排,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方才看他们明明不是这样的,咋天一黑就跟群鬼似的。
我把视线转移到刘三脸上,他不再露出那两排洁白的牙齿,神情木然地看着我。
我干笑道:“刘三,你们这些兄弟都是妖精吗?”
刘三慢慢地摇了摇头,语速很慢很慢地说:“不都是。”
汗颜呐,咋话说一半?
“那除了妖精,还有的是什么?”我问道。
刘三把手举了起来指向坟包,也不是说话。
我又问:“你们大当家是什么妖怪啊?”
刘三说:“我们大当家原来是人,后来被妖怪杀了。”
说到这儿,他又不说了。
算了,还是不问了,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我有点困了,回房睡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不要打扰我哈。”我笑着说完脚底抹油溜进屋里,把门关上,再拴上门拴。
古月山寨真不是一般的土匪窝啊!
如今我的降魔剑被没收,身边又没有符箓,怪没安全感的。
这可不成,我得想法子画一些符箓。
对了,用血在手掌心画五雷符就不错!
我盯着食指看了好一会儿,就是咬不下去,还没咬就疼啊:“算了算了,还是等需要的时候再咬吧!”
身在怪物土匪窝,哪里睡得着?脑子里总是莫名浮现那些坟包,还有门外刘三那张惨白的脸。
我翻来覆去心中焦虑不安。
明天定要说服土霸王,打消娶我做山寨夫人的想法,然后再想法子摸清地形以便逃跑。
半夜时分,睡意朦胧中,我好像听到门口的守卫在说话。
“刘三,你媳妇肚子疼,快回去看看吧?”
“可我今夜当值,走不开,你让我媳妇先忍一忍,等我下工了马上就回去看她。”
我听到这里再也躺不下去,下床穿了鞋,开门走了出去。
刘三手拿着长矛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刘三,你媳妇不舒服,你还是回去看看她吧?我这边不是还有他们看着吗?”我指了指站得笔直的其它三个土匪。
刘三抬眼看我,那一双深陷的眼窝,顶着严重黑眼圈,憔悴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脸上,满是幽怨。
“不行的,当值期间不得擅自离开岗位。”
“你们大当家若是怪罪,你就说是我允许的。”我说道,“你安安心心地回去看你媳妇吧?我保证不跑。”
要跑也不会在今晚跑啊!
见刘三还在犹豫,我同其它三位守门的土匪说:“你们做一下见证,是我让他回去看媳妇的。”
三个土匪脸跟刘三一样黑,面无表情,神情诡异,也不理我。
“他们听到了,你可以走了。”不管了,我直接让刘三离开。
刘三摇了摇头:“我不能走,算了,我媳妇应该没事,反正再过两个时辰,我就下工了。”
刘三没有离开,但看得出来,他焦虑得很,拿长矛的手握得紧紧的,浑身神经紧崩。
说不动他,我也没法子,外面冻人得很,开始下起了小雪,守门的四个土匪衣着单薄,可却不见他们喊冷。
我搓了搓了手,转身进了屋,才刚进屋,突然发现屋里不知何时有了炭炉,整间屋子暖和多了。
上炕后,我总想起刘三的媳妇,许是做为一名大夫的职业病,第二天一早,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给刘三媳妇瞧瞧病。
门还没打开,就听到有人喊:“刘三,你媳妇难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