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啊阿颜,你还想嫁给谁?”◎

  谢诀来得突然, 走得更突然。

  颜嫣摊开那幅画看了眼,画纸只有巴掌大,画中女孩梨涡浅笑, 穿着薄藤色春衫,身后是黛青色山峦与连绵到天边的碧荷。

  她一眼便认出,画中人是自己。

  寥寥数笔,惟妙惟肖,该有多熟悉才能画得这般传神?

  可这也太奇怪了, 究竟是谁画的?

  颜嫣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中却莫名有股异样的熟悉感。

  与此同时, 脑海中有个声音提醒她, 不要再去想, 定然是她不愿想起的回忆。

  然, 人向来都如此, 那个声音越是告诉她不要去想, 她越是想要一探究竟……

  颜嫣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本该紧闭的房门“吱”地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江小别走了进来, 还不忘反手把门给锁上, 整得神秘兮兮的。

  颜嫣的思绪就这般被打断,她抬头看江小别, 江小别也正看着她,一脸姨母笑。

  颜嫣无端被江小别笑得心里发慌, 她冷不丁开口:“老大, 杀了谢砚之那个大魔头后你有何打算?”

  颜嫣不知她怎会突然问起这个,仍如实告知:“杀完他, 再想法子去杀柳月姬。”

  江小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柳月姬可不好杀。”

  “她如今乃是当之无愧的修仙界第一人, 连小白他爹都不是她的敌手, 谢砚之倒勉强能敌之,可他到底年纪太轻,才两百来岁,与活了近千年的柳月姬对打,怎么想都有些勉强,他若再多成长个几十年,估计是没问题,可他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江小别这番话说得很委婉,她想阐述的内容是,无人能治柳月姬,事实也的确如此。

  说到此处,她重重叹了口气,斟字酌句地劝导颜嫣,不如放下仇恨。

  这又如何能放得下呢?

  颜嫣可以做到不杀谢砚之,却绝对做不到不杀柳月姬。

  事已至此,江小别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轻声叹道:“蜉蝣撼树谈何易?如今柳家在修仙界一家独大,你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盟友一同对抗她。”

  这些,颜嫣当然知道,所以,她不急。

  十年不行,那便百年,千万,万年……总能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江小别止不住地叹气:“难道你就要因此而赔上自己的一生?”

  “你杀谢砚之,除了报仇,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想要自由,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柳月姬呢?就算真能杀了她,你娘也不会复活,甚至……还要因此而搭上自己。作为朋友,我是真不愿看你如此蹉跎一生。

  这些道理,颜嫣自也懂。

  “可假成亲时,我定然会被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在此之前,柳月姬即便知道我的存在,怕是也会出于对谢砚之的忌惮,不敢贸然对我出手。”

  “假成亲之后,她既知道我的存在,谢砚之又死了,你猜她当如何?会不会想要斩草除根?”

  所以说,从来都不是颜嫣想怎样就能怎样,而是她不得不怎样。

  听完这番话,江小别脸色大变,她都不曾往这方面去想。

  若真如此,颜嫣一介无依无靠的凡女当如何自处?又有谁敢与柳月姬抗衡?

  颜嫣不甚在意地笑笑:“别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

  至少,目前来看,付星寒舍不得她死,还有一个谢诀亦如此,跟谁混不是混?反正她脸皮厚,不怕被人看不起。

  江小别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她斟酌许久,仍是忍不住道了句。

  “老大,你……你要不要考虑下与小白假戏真做?”

  听闻此话,颜嫣呆若木鸡,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江小别又将那话重复一遍,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小白的心思我们都懂,老大你这是当局者迷,不知他其实心悦于你。”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主动请缨,要与你办一场假婚礼?老大,你对小白当真就没一点感觉吗?”

  不待颜嫣回话,她又道:“若柳月姬真要除掉你,如今唯有池家能保全你,加之小白又这般喜欢你,岂不是一举两得?”

  颜嫣仍有些懵。

  第一印象可太重要了,在她看来池川白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颜嫣这副呆样成功误导了江小别。

  她与颜嫣有着相同的经历,她们同样是来自凡界,在凡界,女子生来就低男子一等,说是她们皆为男子的私产都不为过。

  颜嫣小小年纪便跟了谢砚之,连个妾都算不上,若是放在凡间,她有段这样的经历,莫说找户好人家另嫁,怕是终身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践踏。

  可修仙界从来就没有这般腐朽的观念,弱肉强食,能者居之,再也不会有人给女子打上这样的枷锁与烙印。

  到了他们这个时代,人、妖、魔、鬼……各婚通婚都十分常见,听闻小白他二大伯的准女婿就是个蛇妖,小白若是真心喜欢颜嫣,将来颜嫣便是成了妖,亦能畅通无阻的在一起。

  江小别不知该如何开导颜嫣,只能拿自己来举例。

  她说:“就在老大你来的前一天,周大幅与我提亲了,我也应下了。”

  “在此之前,我其实挺自卑的,因为我在凡界嫁过人,还是给一个能当我爹的糟老头做小妾,又生了两个孩子,相貌也平平,所以,我始终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虽说他平日里总没个正型,可他到底也是个年少有为的炼丹大师,家世也不错,相貌也尚可,我始终想不通,他怎就看上了我。”

  “我一再拒绝,可他从未放弃过,他告诉我,修仙界不吃这套。”

  “他还告诉我,在爱情面前,从来就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我有什么配不上他的?”

  “他不就是出身比我好了点?天赋比我高了点?我能从一个杂灵根外门弟子走到现在,成为玄天宗金丹长老,有谁是我配不上的?”

  修仙界虽残酷,可她爱极了这里,这里无男女之别,无尊卑之分,全看实力来说话。

  在凡界,他们都唤她黑寡妇,只因她抛夫弃子来求长生,可既见过外面的世界,谁又愿意屈居于内宅之中,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她对颜嫣的好感,一半来自她们二人相同的经历,一半来自颜嫣身上那股子不屈服于命运的韧劲,出身卑微又如何?不到最后,谁又知道谁才是赢家?

  颜嫣当然知道江小别的良苦用心。

  她倒没觉得自己有哪儿配不上小白,可感情的事就这么玄乎,如小白这样的男子,又有哪个姑娘会不喜欢呢?可她偏偏就对他没任何想法。

  感情的事从来都勉强不来,还是顺其自然罢。

  颜嫣尾音才落不久,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听这力道就知道,来者定然是周大幅。

  果不其然,门很快便被周大幅拉开,他杵在门口挤眉弄眼的:“老大,你快瞧瞧,谁来了~”

  音落,他像只花蝴蝶似的翩然飘开,池川白裹着霜白色的斗篷正自风雪中走来。

  因江小别先前那番话,颜嫣现在想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都难。

  她盯着雪中漫步的池川白看了半晌,果然,他已经从少年长成男人了呢,挺拔如松,清隽雅正,不负御剑公子之盛名。

  颜嫣的目光太过赤.裸,完全不加掩饰地在欣赏品鉴,池川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垂下眼帘,以此来躲避她的目光。

  见此状,颜嫣不禁莞尔。

  可他一点都没变,骨子里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池川白已然落座,刚从青州容城回来的他给所有人都带了伴礼。

  青州容城也正是玄天宗所在之处,江小别本为玄天宗弟子,周大幅也一直住在容城,他们二人的伴礼还有什么好带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池川白不过是想借此机会给颜嫣送些东西。

  周大幅与江小别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找了个借口开溜,如今,房中只剩池川白与颜嫣二人。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与颜嫣单独相处时,池川白仍有些手足无措。

  他对颜嫣称得上是一见倾心,是未见其容貌时,便已倾倒的那种一见倾心。

  她明明生得这般柔弱,怎就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池川白虽生在池家,又是嫡子,可他从小性子都很软,许是越缺什么就越容易被什么吸引,起先,他听了谢砚之的故事,被他所吸引,再后来,他认识了颜嫣,眼睛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他目光温柔且坚定地看着颜嫣,颜嫣也正望着他。

  可不知为何,颜嫣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她又不是傻子,江小别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怎还会不知道池川白喜欢自己?

  可她横看竖看上看下看都觉着,他们二人不甚相配。

  小白性子这般温和,与她在一起,定会日日被她欺负,做朋友还挺有意思,做伴侣,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颜嫣兀自纠结着,该说些什么来拒绝小白,才能既不伤他自尊,又能与他继续做朋友。

  她想破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谢诀那厮又出现了。

  似笑非笑地依在门框上:“没打搅到你们二人罢?”

  问是这么问,也不见他有多客气,就这般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池川白客套地与他打着招呼,颜嫣白眼都快翻破天际,没好气地道:“你又来做什么?”

  谢诀弯起眼角:“没什么,就想来和你说说话。”

  语罢,挑眉望向池川白:“御剑公子该不会不同意罢?”

  不待池川白回答,他又笑笑,故作懊恼地道:“瞧我这记性,阿颜又不是真要嫁给你,逢场作戏罢了,这种事问你作甚?”

  池川白微微颦眉,他感受到了从谢诀身上散发出的敌意,颜嫣则只感受到了谢诀的阴阳怪气。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池川白,池川白不发一言,许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以他的性子,自是做不到对谢诀而言相加,如此一来,便只能被谢诀欺负。

  谢诀拿起池川白送给颜嫣的那根发簪,指腹在熠熠生辉的宝珠上细细摩挲一番,笑着摇头:“这簪子啊,着实与阿颜你不配。”

  池川白也不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他拧着眉头反问谢诀:“那谢兄以为,怎样的簪子才配得上阿颜?”

  气氛从此刻起,变得尤为微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颜嫣又岂会感受不到平静假象下的暗涌,她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得管管这两个人。

  她自然而然地偏向小白这边,反问谢诀:“哪里不配了?我觉得它很好,非常好,特别好,别说我,配谁都绰绰有余。”

  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认真谛视谢诀。

  “你给我好好说人话,这个点跑来找我,又究竟是要做什么?”

  谢诀权当池川白不存在,含情脉脉地望着颜嫣:“都说了,是想和你说说话。”

  他把重音压在“和你”二字之上,目光轻飘飘落回池川白身上,眸中笑意更甚:“说些不便给外人听的话。”

  他意图很明显,是想要赶池川白走。

  颜嫣当然不能就这么由着谢诀欺负小白:“小白怎么是外人了?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与其说他是外人,倒不如说你才是外人。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卖关子。”

  见颜嫣替自己出头,池川白很开心,可当他听到朋友二字时,仍有些失落。

  说不清究竟是种怎样的心情,他不愿让颜嫣夹在自己与谢诀之间左右为难,选择主动离开。

  池川白一走,颜嫣变脸比翻书还快,她盯着谢诀,皮笑肉不笑。

  “你送我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谢诀不甚在意地笑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给你留个念想罢了。”

  这件事,颜嫣越想越觉奇怪,还想和他说些什么,谢诀却冷不丁转移了话题:“接骨木需用你的精血养在极阴之地,蚀骨深渊是个不错的选择。”

  万万没想到,他还真是为了正事而来。

  颜嫣把即将说出口的话生生憋回肚子里,沉吟道:“我想,除了蚀骨深渊,应该还有别的阴地可用来栽种接骨木。”

  谢诀直视颜嫣眼睛:“你这是在防我?”

  颜嫣耸耸肩:“没办法,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诀又道:“你可别忘了,你还需靠我用秘法来替你移魂。”

  颜嫣不甘示弱地回道:“你也别忘了,你发了血誓,若敢做对我不利之事,定将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短暂的沉寂之后,谢诀忽地笑了:“阿颜,为何你要生得这般聪明?”

  “我这不也是被逼得么?迫于生计没办法,若不生得聪明些,怕不是被你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二人就这般不欢而散。

  临走前,谢诀若有所感地看着颜嫣:“我们之间其实可以不用这么针锋相对。”

  颜嫣挑眉:“不与你针锋相对,难不成还要与你相亲相爱?”

  这话听得谢诀眼角一弯:“未尝不可,我自是不会介意。”

  懒得再与他废话的颜嫣一脚将其踹出门:“我介意,赶紧滚吧你!”

  岂知,挨了颜嫣一脚后,谢诀那厮竟在茫茫大雪中抚掌狂笑。

  “阿颜,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颜嫣看着这神经病就来气,“哐当”一声把门关上。

  谢诀的到来倒是提醒了颜嫣,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尚未来得及去做。

  她轻叹一口气,拿出装有接骨木的玉盒捧在掌心看了又看。

  这截接骨木关系到她的下半辈子,她自是不能交给谢诀,可除了他,还能找谁呢?

  小白?若不知他的心思,以朋友的身份找他帮这个忙其实也没什么。

  如今既已知道人家的心思再这般,岂不就是故意吊着人家?

  不妥,不妥,着实不妥。

  颜嫣思来想去,好像也只能去找江小别来帮这个忙。

  江小别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她也不傻,都这般与颜嫣说了,颜嫣有事不去找小白,反倒来找她,还能说明什么?说明颜嫣是真对小白没半点想法。

  现如今,江小别是真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不是她图一时口快,与颜嫣说了这些话,指不定颜嫣还能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与小白日久生情,现在是没半点机会了。

  .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所有人都在为三日后的大婚做准备。

  然而,谁都不曾料到,大婚前夕,竟来了个贵客指名要见颜嫣。

  听闻此消息时,颜嫣正趴在窗上赏雪。

  小白他们皆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唯独她,整日游手好闲,除了与人闲聊就是发呆。

  婢子来时,房中恰好只有颜嫣一人。

  颜嫣忍不住问道:“姐姐,你可知那贵客是谁?”

  婢子只是个跑腿的传话筒,贵客是谁,她也不清楚,只道:“好像……是个女的,修为似乎还挺高。”

  贵客?女的?还指名要见她?

  颜嫣被谢砚之当做金丝雀养了这么多年,在修仙界认识的大能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半盏茶工夫后,颜嫣方才抵达池家宴客厅。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片刺眼的老黄瓜绿,放眼修仙界,除了柳大小姐,没人爱穿这颜色。

  柳南歌目光与颜嫣撞上,光一个眼神,便叫颜嫣感受到了她那澎湃的杀意。

  然而,指名要见颜嫣的贵客并非柳南歌,而是那个端坐于中堂之上的黄杉女子。

  那黄衫女子气质极其温婉,光看脸,根本辨不出年纪。

  她在这美人如云的修仙界自是称不上多美,却生了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笑时,愈发温柔和婉,有种大地之母般的包容感。

  她,便是现如今的修仙界第一人——柳月姬。

  柳月姬笑意盈盈地盯着颜嫣看了好一会儿,扭头去问池家家主池峻:“想来这位便是颜嫣颜姑娘罢?”

  语落,她目光再次回到颜嫣身上,轻声叹道:“果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颜嫣在溯回中见过柳月姬,这张脸,哪怕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她不知柳月姬在这节骨眼上跑来见她是有何用意,只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沉住气。

  论演戏,她也不比谁差。

  仰头,绽出一抹纯良无害的笑:“晚辈亦是久仰柳家主大名。”

  无人知晓柳月姬此刻心中是何感想。

  她与颜嫣寒暄几句之后,便收回目光,再未多看颜嫣一眼,仿佛,指名要见颜嫣的人不是她一样。

  颜嫣也不恼,人要她来,她就来;人要她走,她便走。

  倒是柳南歌,想走都走不了,只能继续杵在一旁听柳月姬与池峻谈话。

  柳月姬此番来池家无非就两个目的。

  一是来见颜嫣,二则是特此来说明她不会参与到这次的剿魔大计中。

  谈完正经事,柳月姬半刻都未逗留,马不停蹄地领着柳南歌走了。

  她们母女二人走出院门时,恰有一婢子端着茶盏走来,这婢子年岁尚小,又是刚进池家,认错路也就罢了,竟连茶盏都端不稳,与母女二人迎面撞上时来不及收力,热腾腾的茶汤就这般泼洒在柳月姬簇新的百迭裙上。

  静,死一般的静。

  小婢子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道歉,使劲用帕子擦拭着柳月姬裙摆上的茶渍。

  柳月姬嘴角噙着一丝笑,她神色从头到尾都未变过,待那婢子冷静下来,方才柔声安抚道:“左右不过是盏热茶,泼在裙上连个印子都留不下,你无需害怕。”

  婢子虽不知眼前之人是谁,却依稀能感受到,此人定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她连声道谢,端好托盘,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心中想着,回头定要打探清楚这位菩萨般的大能是谁。

  柳月姬噙在嘴角的笑,在跨出池家大门的那刻消失殆尽。

  她垂眸看着裙摆上那片显眼的水渍,轻声问道:“她方才是那只手先碰到本座?”

  立于她身后的侍女答道:“回家主,是右手。”

  “哦?”她面色如常地道:“那便寻个合适的时机,把她右手砍了。”

  始终缄默不语的柳南歌不由拧紧眉头:“池家上下皆为剑修,你砍她右手,倒不如直接杀了她呢。”

  柳月姬在侍女的搀扶下俯身钻入车厢:“那便依大小姐所言,杀了她。”

  柳南歌从来都不是弑杀之人,见柳月姬因迁怒于她而草菅人命,不由道:“左不过是盏热茶,你非要人家的命做什么?”

  柳月姬靠在车壁上,冷冷注视着她:“你这些年长宿在玄天宗不归家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教为娘做事?”

  “那个叫颜嫣的凡女也不过如此,我当是什么倾城绝色呢,竟还没她那个祸水娘亲生得好,你有情蛊加持,却连这么个姿色平平的凡女都胜不了,我养你何用?”

  柳南歌亦不甘示弱:“我不中用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娘你呢?你这么中用,不照样输给了她娘颜璃?你自己都赢不了,还想指望我?”

  在付星寒的蓄意挑拨下,柳南歌与柳月姬母女二人之间的关系是愈发紧张了。

  若不是情蛊破了,柳南歌定然不会主动来找柳月姬,此番,她只庆幸自己来了,她竟不知,这群人又要合伙来算计谢砚之。

  笑意又重新回到柳月姬脸上:“你说得对,我们都输了,那凡女不该继续留在这人世间。”

  颜嫣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她曾败给颜璃,败给一个空有美貌,脑袋空空的废物,这让她如何能忍?

  柳南歌自是盼着颜嫣去死。

  可如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处理。

  两个时辰后,魔域,揽月居。

  在紫藤花架下吹了一天一夜冷风的谢砚之掌心翻转间,那张蕴满灵气的信纸顷刻被烈焰吞噬。

  余烬洒落一地,随风散去。

  谢砚之寒冰碾玉般的嗓音缓缓响起:“阿颜啊阿颜,你还想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