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提和卫殊面对面在套房的一楼坐了一会儿,大约十分钟后,盛欢从楼上下来了。

  他走路走的不快,一步三停,熊提和卫殊双双回头,眼睛瞪大。

  卫殊沉稳没吭声,熊提却直接炸了,原地小跳了一下道:“我靠!你这也太——”

  “你也觉得怪是吧!”盛欢嘟嘟囔囔的抱怨,卫殊带来的这条裙子是条一字肩的碎花裙,泡泡袖,裙摆长到小腿,主打的就是一个纯欲风,是妥妥的斩直男审美了。盛欢的骨架不大,肩头白皙圆润,与女孩儿的区别即是身高出挑,因此穿这裙子除了短些,裙摆落在膝盖上面,别的倒也不算太违和。此刻他仿佛被上了什么枷锁似的,前面拍拍后面捂捂,一幅头不是头屁股不是屁股的捉急样子,光着脚就下楼梯。

  “这裙子是这么穿的吗?我刚才好几次把头套进袖子里去了,可勒死我了!”盛欢说着,又去扒拉胸前松紧的一字肩。

  “是这么穿的没错。”卫殊意外道:“还挺适合你的。”

  盛欢炸毛:“闭嘴!才不适合我!我感觉超奇怪的!!”

  熊提在旁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拍腿道:“嗨呀!你可别扒拉你那松紧带了!我光看你脖子以下还觉得是个大美女呢!你一吧啦我就出戏!别太狂野了你!”

  “我难受啊!”盛欢说:“我以前都是穿肥T的,这束手束脚的我——”

  “哎呀!”熊提又大叫一声,指着他裙子下面纤细笔直的膝盖和小腿道:“你怎么没腿毛啊你!”

  盛欢:“……”

  盛欢麻了,大马金刀的往地毯上一座,气急败坏道:“差不多得了!我顶多也就这样了!”

  “到时候你是不是得把膝盖并起来……”熊提说。

  “并什么并!就不并!”盛欢的叛逆情绪上来了,“不是东南亚无恶不作的小毒后么!”

  “也是……”熊提说:“你那假发呢!假发带上我瞅瞅”

  “那假发我不会带!我分不清前后!”盛欢气咻咻道:“带着我都不敢照镜子!跟女鬼似的。”

  “那是你不会打理。”熊提说:“等着!哥来给你带!”说完,他乐颠颠的上楼去搬假发了,比自己穿还快活呢。

  熊提给盛欢戴假发的过程犹如上刑。

  熊提咬牙道:“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套上了!你忍忍!!”

  盛欢惨叫:“熊哥你揪着我头皮了你!!那是我真头发!!”

  俩人甚至一度翻倒在地上扭打起来,让卫殊在一旁单手扶额,连声长叹。

  终于,盛欢全副武装,他束手束脚的站在那儿,假发在刚才过度摩擦的过程中生出许多静电,此刻鸟窝似的直愣着,给他劈头盖脸的遮着,平添了几许狂野的气质,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东南亚小毒后的气质了。

  熊提很满意他的杰作,从旁边儿拿了盛欢的手机“咔嚓”给其本人拍了张照。

  “纪念你人生第一次穿女装!”他说:“放心,我不转发给别人,就留你自己个儿手机里。”

  盛欢咬牙切齿道:“也是最后一次!”

  “总感觉还差了点儿什么。”卫殊在一旁捏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熊提跟着皱眉思考,随后他一个机灵道:“喔!我知道了!”

  “什么?”卫殊道。

  “妆啊妆啊!”熊提说:“伍琳琅每次出门前我都要等她大半个小时,都是要化妆的!东南亚小毒后,咋可能这么素面朝天的呢!”

  “你说的有道理。”卫殊打了个响指,“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弄化妆品。”

  “唉不是——”盛欢急的尔康手都出来,“弄什么化妆品啊!弄来化妆品!你俩谁会化妆!谁会画都不合适啊感觉!”

  他这一问感觉问到点子上了,熊提和卫殊果真谁也不答话,就在盛欢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熊提猛拍一下大腿。

  “我会啊!”

  盛欢:“?”

  盛欢:“你会个锤子你会!熊哥我再信你我就是狗!!”

  “我真会!我看伍琳琅现场改妆不止一回了,化妆无非就是那几个步骤,打底,扑粉,上眼影,上口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熊提说。

  “再不济,我们也可以现场搜个教学视频来看看。”卫殊认真地说:“盛欢,相信我,办法总比问题多。”

  盛欢:“……”

  这一刻,盛小欢的眼中彻底失去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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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不会摆弄假发那会儿,盛欢已经有点儿惧于照镜子了,那么在熊提和卫殊俩人给他美妆完面部之后,盛欢直接产生了砸镜子的冲动。

  “你们要想在视觉上创死维克托·卡拉尔你们就直说!”他指着自己土黄土黄的面皮,血红血红的嘴唇,以及黢黑黢黑晕成一片的眼影和眼线,磨着后槽牙说。

  “都是按着教程上来的,怎么感觉就像在刷墙呢?”卫殊修长的五根手指间夹了四把刷子,乍一看还相当专业,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费解。

  “要我说,还是我欢儿的底子不行。”熊提大方甩锅,“他太白了!这粉底打上去反而显黑!越刷越黑!”

  “不过整体有内味儿了。”卫殊退了两步说:“可以,就这样,别卸妆,明天就这么出发。”

  盛欢:“……”

  盛欢想毁灭世界。

  “我觉得维克托·卡拉尔看见我就会拿扫帚把我打出去的。”他往床上一倒,翻着白眼儿说。

  “那感情好,四舍五入就是提前交卷了,你可以站在考场外面看熊子一个人在里面接受狂风暴雨的摧残。”卫殊一本正经的说着,并和熊提俩人麻利的收拾摊了一地的东西。

  果真是冷面笑匠,盛欢被逗乐了,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忽然道:“卫哥,你知道顾沨止现在在哪里么?”

  “阿沨?”卫殊摇头道:“不知道,只知道现在也在任务当中就是了。”

  “连你也不知道啊。”盛欢看起来略有失落。

  “外勤组和外勤组之间往往都是不通消息的。”卫殊道。

  “为什么?”盛欢说:“这不是会很让人担心吗?”

  “但这样才能让人全力以赴啊。”卫殊耐心道:“通了消息有时候反而会影响彼此的判断,譬如如果你们早早就知道了我不是比尔·惠灵顿而是卫殊,你们真的能完全装作若无其事吗?若是有一点儿疏漏,那我可能就没办法顺利混进维克托·卡拉尔的集团。”

  “我懂了……”盛欢若有所思。

  “不过这样的运作方式有时候就像开盲盒,不知道哪天也许就会在任务现场撞见呢。”卫殊笑了笑说:“他乡遇故知,不失为意外之喜。”

  “你们真的都很乐观唉。”盛欢说:“完全不怕万一被当做敌人乱棍打死。”

  “说起来也很奇怪。”卫殊说:“当久了队友,彼此之间似乎是会有一些心灵感应的,这里头玄的很。”他将东西收拾好,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明天中午十一点四十,城东的醒狮酒吧,不见不散。”

  卫殊走后,盛欢和熊提随便弄了点东西吃,便熄灯休息了,盛欢枕臂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巨大水晶灯,却没什么睡意。

  黑暗中,苏格拉底在他的脑海中定时播报精神值状况。

  “开心同学,检测精神值一万五千六百零九十二,状况良好。”

  盛欢的双眼在黑暗中猛地睁大了些许。

  他也就是在这么一个短短的须臾间发现了一个问题所在,只是他之前日子过的都太过安逸,以至于他长久的忽略了——

  自从他打上这个精神匣,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那凄厉的鸟啼之声,也很久很久没有幻视过了。

  若是放在从前,他大概会为这样的改变而高兴吧,终于可以不用整天向神经病一样为了一些尚未发生的事情劳心伤神。

  可放在现在……他心里反而没了底。

  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且往往那些事都不算好,这要如何预防呢?

  若是仅仅事关他自己也就算了……可现在他周围有太多牵连着的人,熊提,卫殊,还有整个斯宾塞,他肩膀上有不能卸下的责任,他不能掉以轻心。

  “苏格拉底。”他在脑海中召唤道。

  “我在。”老者应声回复。

  “我很久没有幻视过未来的事情了。”盛欢说:“是因为你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开心同学。”苏格拉底平静的说:“幻视未来的事情,这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

  盛欢沉吟了片刻。

  “那我换个说法吧。”他说:“我的图腾……好像很久没有发动过了。”

  “开心同学,我有维护精神域稳定的指责,因此需要长期封印图腾力量。你并没有要求我解封你的图腾,图腾自然不会发动。”苏格拉底说。

  “啊?是这样的吗?”盛欢疑惑道。

  “没错。”苏格拉底说:“您需要解封图腾力量吗?如果需要,请在脑中向我输入相应的指令即可。”

  “指令?指令是什么?”盛欢道。

  “指令格式:图腾图腾名称解封。”苏格拉底说。

  盛欢默了两秒。

  “可我不知道那玩意儿叫什么呢!”

  “那您可以为它起一个名字。”苏格拉底说:“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名字,在我这里只是一个代号。”

  “哦……原来是这样。”盛欢来了几分兴致说:“那你说我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我对起名字并没有什么独特的见解。”苏格拉底说:“若是要让我描述对它的印象,它似乎是一只没有羽毛的禽类。”

  “你说的太对了,它就是一只禽类。”盛欢翻了翻眼睛说:“每次发作之前都要瞎叫!”顿了顿,他灵光乍现,“唉?既然它这么疯,那不如就叫疯狂的小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