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墨青>第61章 封闭神识

  马车驶回客栈时,凌风烟仍在沉睡中,在马车上,白君离背着凌风烟下了马车后,询问欧阳恨玉的去留,欧阳恨玉只道不想回家去,便在同一客栈中自掏银子住了下来。

  白君离吩咐小二往房中备上素食,与二人道别,便背着凌风烟回了房间。他把凌风烟轻轻地放在床上,才喘着重气,捂着断裂的右手,额上冒起了冷汗来。他其实在幽姬旧宫背起凌风烟时,已感到从手腕上传来的那撕裂的痛,但他不想旁人触碰到他的凌风烟,再痛,也只会由他自己来背。他生怕他的颤抖会弄醒那哭得累了睡了过去的人,他为稳着步子,宁可把灵力都倾注于脚下,把自己的痛感封掉,忽略护着手腕,直到现在真正安顿好凌风烟后,他才敢把封掉的痛感拿掉,却痛得让他几乎叫出声来。

  那原本已修复了的伤口,此刻因要承受另一人的重量,骨头又重新断开,白君离已没有再多余的灵力去修复手腕上的伤口,只好咬着牙,取了小二送上来的那饭菜中的筷子,解下自己的腰带,把筷子固定在手腕上,可这样仍无法减低手腕上传来的痛感。他坐在床边的地上,冷汗打湿了他的里衣,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尝试去寻找那体内仅余的灵力,调整着内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腕上传来了阵阵的暖流,像是有人帮他输着灵力疗着伤,但他迷迷糊糊的,也睁不了眼看不清在替他疗伤的人,便又重新昏了过去。

  阳光透过窗户射到白君离的眼上,让他慢慢地醒了过来。他被那刺眼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以手稍稍挡在眼前,挪动了身体到没有阳光射到的地方。他的口唇干涸,视线往桌上看去,便拖着软软的身子走了过去,坐了下来,倒起了一杯清水灌进喉咙中。

  他眼光看着床上仍然熟睡的人,神识慢慢地拉了回来。他看着自己的右手,那筷子仍绑在自己的手腕上,却感觉没有昨晚那般痛。他尝试着动动手指,感觉活动像是没太大的阻碍,想着,手腕许是又修复了回去,便慢慢地把绑在腕上的腰带拆了下来,慢慢地转动手腕,果然无碍。

  他静静地看着那桌上分毫未动的饭菜,想着昨晚那帮他疗伤的人,脑中除了凌风烟外,却想不到其他人有此等灵力可替自己修复到如此地步。

  但凌风烟此刻莫说灵力受损,就此刻睡上床上未有醒过来的迹象看来,修复腕伤的人定不是他。那会是谁?他想着魏政清,但一个仅是元婴级别的剑修,并没有此等能耐能使自己的伤口修复,在幽姬旧宫时,也是加上自己的灵力才勉强把那腕伤修复。那欧阳恨玉呢?一个看上去十多岁啥修也不是的黄毛丫头,也不能期待她能干出些什么来。

  那昨夜是谁替自己疗伤?

  他的眉不禁皱了起来,他脑中完全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替自己疗伤而且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他目光落在了凌风烟身上,轻轻的展了微笑,便缓缓地站起来,走到一旁简单的梳洗,又湿了帕子往床边走去,坐了下来,轻轻地以帕子拭着凌风烟脸上那残留的血迹。他喃喃道:“抱歉,我理应昨晚便替你清洗,怎奈我却自身难保,你这次,睡得真久。”他忽然停住了拭着凌风烟的帕子,手却不禁颤抖了起来,他缓缓地递出了手,摸着凌风烟的脸,一股凉意透了心头。

  凌风烟的脸是凉的。他又颤抖着手,伸到凌风烟的鼻下探去,却让他紧绷的心稍微松了些许,那气息虽然微弱,却还是均匀地呼吸着。他顿了顿,轻轻地拍着凌风烟的脸唤着他的名字,熟睡的人却没有醒来的意识。

  白君离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凌风烟把自己的神识封了。

  他不是睡了过去,而是把自己的神识封闭了起来。

  他咬着牙,紧握着手指,狠狠地沉声道:“你就这么接受不了吗?可我在啊!为何你不多依靠我一些!”他吻上了凌风烟的嘴唇,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让鲜血流了出来,便把那血吸进口中,然后离开了凌风烟的嘴唇,念起了咒文,他的额上与凌风烟的额上出现了红色的咒印,那是死灵契的咒印,白君离便凭着血的媒介进入了凌风烟的识海之中。

  上次进来的时候,那是身在一片林子,一池清潭旁。现在进来,却只有一整片黑暗,只能看见自己身体,却看不清周围。他探索般寻找凌风烟的身影,却走尽了还是黑暗。他尝试集中自己的灵识,却探索这识海的主人,却只寻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他依着那若隐若无的气息向前走去,前方仿佛有着那么一股红色没在黑暗之中。

  白君离微顿步子,又步步为营地向那缕红影走了过去。那红影立于黑暗之中,蒙糊得像隔离一层霧般,即使走近了也看不清楚,就像留在黑暗中一股残影。

  白君离轻声唤着:“红先生?”

  那缕红影转过身来,呆呆的看着白君离没有说话,那是红先生的脸,也可以说是凌风烟的脸。白君离再次轻声唤着:“你是,红先生?”

  红影的眼神呆滞,双目似看着白君离,却没有焦点。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像是一具空壳般,静静地立于黑暗之中,没有思考。

  白君离微顿,走前一步,伸手去触摸那红影的身体,他本想着那只是一股影子,却有着触碰着的感觉传到指尖,他尝试轻握他的手,接触到的瞬间,红影却惊得缩了回去,一脸惊恐地抱着头发出哑声后退了几步。

  白君离被眼前的红影弄得微顿,他不知道红影为何有这般反应,轻轻地说:“抱歉,我只是,想握着你的手。”

  红影像是没有听到白君离的说话般,抱着头,背向白君离蹲到地上。白君离皱着眉,慢慢地走近红影,轻声说:“吓着你了,抱歉。”他弄不明白在凌风烟的识海中为何会出现这样一个红先生在此处,而且还对触碰这事有着抵触。他与红影保持着三步之遥说:“你,有见过凌风烟吗?”

  红影被吓得颤抖的身体停住了,轻轻地喃喃道:“凌……风……烟……。”

  白君离仍轻声说:“嗯,凌风烟,你见过吗?”

  红影口中喃喃道:“凌……风……烟……,畜……生……。”

  “什么?”

  “凌风烟,畜生。”

  白君离走近了一步,轻声说:“你,为何说凌风烟是畜生?”

  红影笑着,笑得凄厉,眼中流下血泪说:“畜生,才会弑父,畜生,才会杀母,畜生,才会众叛亲离。凌风烟,是谁?他不是剑尊,不是人,他是一个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白君离紧握着手,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可他,还有白乘月,不是众叛亲离,不是孤身一人。”

  红影的笑声越发大了起来,血泪流到了脖子上,他向天长笑地说:“白乘月?谁?他的挂名徒弟?哈哈,那更不能提,他不能在白乘月身上索取更多,他的活着,已是他的全部,凭什么再奢求更多!”

  白君离的表情越发痛苦起来,他沉着声说:“什么意思?为什么白乘月活着,便是他的全部?”

  红影侧过了头,看着白君离惨笑着说:“你不知道?你为何不知道?你是白乘月吗?只有白乘月不知道,只有他不知道。”他忽然收回了笑脸,变得惊慌起来,抱着头说:“不能,不能说!”

  白君离跪在地上从后把那近乎疯狂的红影拉到怀中搂着,那红影哑着声挣扎着说:“放开,放开,不要碰我,我是畜生,畜生不配,畜生什么也不配。红先生,对了,青夜在哪?青夜为什么不在?不对,母亲也不在,凌沧笙也不在,谁也不在,只有我自己。”他哭声渐渐混着笑声道:“只有我自己。”

  “你,你就不能多依靠我一点吗!凌风烟,你醒醒,看着你眼前的人是谁!在你身边的是谁!”

  “谁……?你唤谁?凌风烟?我是凌风烟?也对,我是畜生,凌风烟是畜生,所以我是凌风烟,哈哈,不错,我是凌风烟。”

  白君离轻喘着,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惨声道:“风烟,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的心好痛,你要我如何是好。”

  凌风烟哑声笑道:“心痛?是呢,我这是心痛,痛得我不懂得如何呼吸,痛得我想把自己撕碎,痛得我,不知如何面对乘月。”

  白君离愣着,喃喃道:“不知,如何面对乘月?”

  凌风烟发着疯狂的笑声道:“一个弑亲的师傅,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徒弟?那可是仙门宗主,那可是灵心阁阁主。这几百年来,我从未出过幽姬去寻他,那是为什么?怕啊!我怕,怕有一天,他嫌弃这我个魔族,嫌弃我这个非正派之人,那便不要去找他们,不要去找他不就好了?从仙门中消失便好了?但事实呢?”他顿了顿,像回想着以前般,笑着说:“哪家的人死了,是魔族干的,哪家的娃娃丢了,是魔族干的,哪家的鸡下不了蛋,是魔族干的。我是魔族的剑尊,那我成了什么?见剑尊不留全尸,哈哈,我可是连幽姬都未曾踏出过半步的人,却成了不留别人全尸的魔尊。那乘月与望舒会怎样想?现在呢?我却真正成了一个魔尊,乘月会怎样想?不,不管他怎样想,把他推得远远的就好,不然他成了什么?与弑亲魔尊相伴的宗主,那便会成为众仙门的众矢之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从没这样想过!”

  “哼,不是他想不想,而是别人怎样想。”

  “凌风烟,你说过,旁人怎样想,与你何干,你为何这般执着于别人的看法!”

  凌风烟的血泪再次湿润了起来,他仰着头,哑着声说:“我只执着于乘月,我的时间不多,不能让他陷于困境。”

  白君离听到此句,惊愕地连呼吸都几乎忘记,颤着声说:“什么叫你的时间不多?你在说什么?”

  凌风烟带着衰伤地笑着:“是啊,我在说什么,明明对自己说过不要靠近他,却最终连双修之事都干了,我在干什么?我是畜生,对,我是畜生。”

  白君离把头埋在红影的颈间,声音充满着鼻音说:“不是的,是白乘月靠近你在先,你只是被他拉了过去而已。你要丢下他吗?你不可以把他丢下,你已把他丢了五百年,不要再把他丢下,他会受不了。”

  凌风烟的血泪滴到白君离搂着自己的手中,一滴,两滴,寂静的黑暗仿佛只剩下那轻微的水滴声,静得让人心生寒意。凌风烟的心在裂开,滴着血,透过双目流了出来。他很痛,痛得想逃离现世,痛得不想去思考。但乘月呢?那是他花了五百年时间去保护的人,他要把他丢下吗?他要逃离他的身边吗?不是的,他还有数月时间才能完成封印,他若此刻把他丢下,那乘月便活不了,他必须回去,必须完成封印,即使是把自己的命搭上,他也要把那人救下来。

  他轻轻地握着搂着自己的手,哽咽地说:“乘月,我要救乘月,还不能走。”

  白君离把他搂得更紧,鼻音渐重地说:“究竟是什么事,我要让你救!是什么事让你的时间所剩无几!我究竟怎么了!我求你,风烟,我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要你丢下我,你回来吧,风烟,求求你回来。”

  红影的身影慢慢地变得实在,红衣渐渐变成了黑色,凌风烟掩着面,低声喃喃道:“你才是,不要把我丢下。”

  白君离抓紧了他的衣裳,笑着说:“啊,我们都不要丢下彼此,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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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目前为止麻甩写得最心痛的地方,其中有一段在写的时候在麻甩身上发生了一段很刀的小插曲,我便把感情投放在风烟上身,风烟所说的话也是我写的时候真实感受。

  真心感谢看到此处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