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世胄阐秘>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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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珏是一位云游至此的医者,见此山巍峨雄丽,植被充盈便上山采些药草,不料大雪封路,早晨山路又湿滑,他一个不慎便跌落山崖。

  而医者也不会武功,就这么从山顶处一路跌到了半山腰,幸而李焕路过此处才不至于让他冻死在这荒山野岭。

  “荒山野岭?”李焕和华珏一前一后的进了松院,“先生谬赞了,这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松院是凌绝峰弟子日常起居的地方,李焕领着华珏去了最里面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木榻,窗边还有一张木桌和木凳,木桌上放着一个简陋的烛台,陈设虽简单,但却十分干净整洁。

  李焕见华珏目光在房间里游移,便道:“先生莫要嫌弃,这是我峰最宽敞的一间房了。”

  华珏摇头道:“无事,习武之人本就该清简。”

  李焕听后笑了,他指了指桌上的那小半截蜡烛,调笑道:“我们这儿属于清简过了头。”

  说完他便把手里干净的衣袍递了过去,华珏道了声谢便转头脱去身上早就被雪浸湿的青衫,李焕也在这时退了出去跑回了自己房间三两下换下自己身上带血的衣服,又回到华珏这里,蹲在房门口等他。

  等了片刻后房门被推开,李焕回头便看见身着白色宽袍的华珏,凌绝峰的弟子都是统一着白色的短摆衣装,李焕也找不到其他的颜色的衣服,于是也就拿了白色的,但华珏身上的也不似李焕身上的门派弟子的衣服,这衣袍宽大了许多,分内袍和外袍,衣摆及脚,细看外袍领口和衣袖口还有些银色的暗纹,穿在修长挺拔的华珏身上,清雅又庄丽。

  “这衣服还挺合先生。”李焕满意地点点头,“不枉我去师父那儿偷一趟。”

  华珏闻言笑道:“你不怕你师父责罚?”

  “那老头儿正在闭关,怕什么。”李焕转过身漫不经心地道,“就算他不闭关凌绝峰上的事他也没怎么管过,大事小事全靠林疏,有他没他都一样。”

  李焕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华珏懒懒一笑,“走吧,带先生参观参观这鸟不拉屎的破峰。”

  凌绝峰后山是一个练武场,练武场中央有一个高台,高台左边放着好几个人偶桩,二十几个弟子正在练武场上操练。

  李焕打着哈欠走在他们当中,华珏跟在他身后,几个正在操练的师弟见了他一口一个先生好,李焕听了凶着一张脸叫他们专心练功,有个师弟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道:“大师兄今儿个怎有空来练武场?”

  “我来看看你们的花拳绣腿。”

  那个师弟急了,仰着头朝李焕气愤道:“不是花拳绣腿!”

  “那就是三脚猫。”

  “不是三脚猫!”

  那个师弟被李焕逗得面红耳赤,提着木剑就追了上来,李焕一个跨步躲到华珏身后,那个师弟就来追他,两个人围着华珏转了好几圈,华珏见状觉得十分有趣,瞧着他们轻轻地笑了起来,李焕的目光不自觉地被这个笑容吸引了过去,直到身后的衣领被人一把捏住,他才停了下来。

  “林疏你干什么?”

  林疏没有回答,另一只手提起还在跑圈的师弟。

  他一只手提个大的,另一手提个小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华先生的伤还没好,你们两个老实一点好吗?”

  华珏摇摇头道:“不妨事。”

  林疏放下手中的人,和华珏对视一眼,接着便低下头,行了一个礼,“华先生。”

  行过礼后林疏刚要起身便发觉华珏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他起身后看见对方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脖颈处,林疏皱了皱眉,华珏发觉了他的不悦,便收回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林兄那处可是一块胎记?”

  林疏立即伸手捂住脖子,“生得丑陋,还望先生见谅。”

  “哪里的话,”华珏又看了看林疏脖子上的那块浅灰色胎记,接着拱手道,“云纹状的胎记不可多见,是我冒犯了,还请林兄不要见怪。”

  林疏垂下眼,“无事。”

  李焕在一旁看着他们一来二去的颇感无聊,和林疏又聊了几句后便带着华珏离开了练武场。

  练武场在凌绝峰的风院,出了风院后李焕又带着华珏去了听雪堂和梅院,听雪堂是凌绝峰讲学的地方,而梅院便是食堂的所在之处。

  走完整个凌绝峰用了半日的时间,李焕起初担心华珏的伤势,华珏醒后到现在也不过一日,却也未见他有过任何不适,华珏对李焕道就算他不会武但他云游多年擦伤摔伤都是常有的事,这点儿伤没什么大碍。

  待到第二日华珏主动找林疏要了一个在药草阁当值的差事,他留在这里虽说是养伤但也不能白白的麻烦人家,而林疏也答应了华珏的请求,药草阁本就无人看守,一些年纪小的弟子虽熟知配方但自己动手总归是要慢上几分,有华珏在他们身上的伤也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药草阁在风院,离练武场很近,一众师弟们发现平日神出鬼没,从来都不出现在练武场的大师兄这几日却频繁的出现,先是在一旁对他们的武功冷嘲热讽几句,接着便直奔药草阁,速度比去梅院抢饭还快,看得师弟们白眼直翻。

  不过凌绝峰一众也不是不能理解,师父他老人家给众弟子门下了禁门令,除开特殊事物,每七日只能下一次山,这山下的人上不来,上面的人下不去的,能见到外面来的人无疑是给这深居简出的日子添了一笔色彩,再加上这外来人面相英俊貌美,别说李焕了,练武场的师弟们也是一有空就往药草阁里跑,听华珏给他们讲游历时的趣事。

  华珏也乐意给他们讲,只是他对一事颇为奇怪,江湖上的门派对外来人一向礼数有佳,但却十分排外,勾心斗角不说,若是大意保不准哪股势力的暗桩就混进了自家门派,这凌绝峰上的人倒好,看着一个个都心思单纯天真烂漫,仰着那张不讳世事的脸认认真真地听他讲故事。

  在华珏来的第三日他偶然问起过这些小弟子的出身,这本是隐私之事,华珏也是随口一问,李焕却不甚在意地道:“有些师弟是师父带回来的,有些是自个儿找来的,还有些是我在山下捡的。”

  李焕捣着药继续道,“这山里每年都有弃婴,只要我碰到的都给抱回来了,每次我抱人回来师父那个老头儿总要生气,说是我再抱山上的口粮都要不够了。但这么些年过去,也没见咱哪顿没吃饱过。”

  华珏听完便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

  “师父带回来的。”

  华珏又问道:“你家里人都允吗?”

  “我家里人都死完了。”李焕笑了笑,又拿着杵捣了两下,便抬起头看着华珏,“不瞒先生说,我派不像江湖上其他的那些门派,虽不是邪教但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这里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华珏一边分着李焕从山下采回来的药草一边淡淡道:“世上本就无绝对的好坏之分,人活着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李焕闻言也低头笑着道:“确实是如此。”

  第二日华珏头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便同李焕一道下了山。

  李焕可以自由的出入凌绝峰,山上没人能拦得住他,师父他老人家拦是能拦住,但李焕总有一百种方法溜下山,老人家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久而久之也就放任他去。

  华珏此次下山是为了找回自己跌下山崖时一同落下的背篓,他一路上山采了不少草,华珏认为应当都在背篓滚下山坡时漏了出去,不过这山里人迹罕至,顺着他跌落的那条山坡应该会寻回一些。

  李焕脚程快,跑到前面先替华珏找着,但他不敢跑太远,昨夜才又下了大雪,下山的路已经积了一层,他怕华珏一个不注意又摔下去。

  华珏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的绒袍,头上戴着绒袍自带的帽子,缓慢地走在山路上,走了约莫大半柱香的时间华珏终于看见了宽敞的平路。

  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看,右边是一片树林,而从左边往上则是一片空旷,他的身后就是数丈高的峭壁,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银白,唯有抬头方能见峭壁的边缘如一把利刃破开灰白的苍穹,隐约能见一只鸟儿从那狭小的灰白处飞过。

  青山覆雪,与世隔绝。

  华珏抬着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嘴边立刻出现了一团白雾,顷刻间又消散不见。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接着便收回目光,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喊声,紧接着又是几个男子的笑声,华珏回头,看见李焕正踩着树枝向他奔来。

  “先生!”李焕跳到华珏面前,把手里的竹篓和包袱递给他,“这可是先生掉的?”

  “正是。”华珏点点头,接过两样东西,他看了看背篓里,有一株橘色的小花和两株绿色的药草,还好他采的这些花花草草没被山间小兽全叼了去,“多谢。”

  他背上背篓后朝着半山腰处的大路看去,由于树木遮挡他只能透过缝隙看到人影的闪动,“那边发生了何事?”

  “赶路的人罢了。”李焕刚说完,下面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李焕朝下看了看,又对华珏道,“我下去看看,先生就在此地等我。”

  说罢李焕便两三下消失在了树林间,华珏也跟着往下走,但脚步刚一落地,前方便传来尖锐的拔剑声,剑声惊出两只飞鸟,紧接着又是三下重物的倒地声。

  华珏快步走了过去,见到李焕背对着他站在十步之处,他右手向下拿一把银色的剑,剑身上还滴着血,他四周躺着三个男子,脖子皆冒着一股一股的血,慢慢地渗进身下的残雪里,路边上还坐着一个脸色浑身是血的女子,她脸色惨白,有些衣衫不整,抖着身子紧紧地抱着手边的树。

  李焕站在血泊之中,身上的白衣干干净净,他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朝华珏问道:“先生你怎么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