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端晚上回家的时候贝铭正在网上翻词典,不知道从哪儿随手扯了半张纸,毫无次序地写了几个字,里面最显眼的是“褚国栋”这位。

  褚云端一边走一边扯松领带,木质楼梯上的地毯跟柔软的鞋底蹭在一起,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朝书房探头望了一眼,说:“我回来了。”

  贝铭听见动静往这边看,见他解领带的样子很帅,情不自禁说:“过来。”

  褚云端以为他有什么事,走过去,解了一半的领带还在他衬衣领子底下挂着,问:“怎么了?”

  贝铭轻轻扯住那条领带往下拉,仰着脸朝人的嘴唇亲了一下。褚云端两手撑住他的椅背和桌角,给他亲得笑出来:“怎么这么热情?”

  “你今天有点帅。”他哼哼了两声,干脆揽住褚云端的脖子,狠狠耳鬓厮磨了一番。

  楼下铭盛华喊:“开饭了。”

  声音传到楼上,贝铭还闭着眼,褚云端赶紧捏住他的下巴,说:“晚上再亲,先下去吃饭。”

  他坐在那儿耐不住,搂着蹭着不让起,褚云端给他蹭得发笑,搂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爸还在楼下等着呢,你要不怕他问,咱们现在就来一炮。”

  贝铭一听这个,赶紧松手了,褚云端的脸皮比他可厚多了,这种事,说到做到是基操。

  他撒开,褚云端反倒不想松了,搂着人又啄了几下,才说:“今天下午干嘛了?”

  “工作,然后起了几个名字。”他举起那张划得乱七八糟的纸条给褚云端看,“名字得起了,不然户口都没法上,你爸他们还问我呢,你看看。”

  褚云端瞄了一眼纸条上那几个名字,眉头不自觉就皱起来:“褚国栋是什么东西?”

  “国之栋梁啊,寓意多好,我觉得文化的传承很多时候还是得看老祖宗的,流传下来不是没有道理。褚、国、栋,音调和谐,形也美,没有生僻字,朗朗上口,寓意还美好。”

  “多土啊,一个女孩儿叫这个。”褚云端不乐意,“不行,等她将来长大了肯定得因为名字生气。”定睛一看,角落里竟然还悄悄写着个“褚国柱”。

  “我原来也觉得土,那是因为之前我们没有体会到这个名字背后的深层含义。”他见褚云端脸上的表情没有和缓,又指着另一个,“这个呢?褚家栋,当不了国之栋梁,当个咱们自己家的顶梁柱也行……”

  “我觉得不应该给她太大的压力,这些什么柱啊栋啊的就算了,还有,不要掺和家国这些宏大的概念,她还小呢。”褚云端放下纸条往外走,“我换个衣服,咱们下去吃饭。”

  贝铭跟过去,一边念自己下午的成果:“那把中间那字去掉也行,褚梁,房梁的梁,谐音储存粮食,寓意也好。”

  “那不如把你的姓也加上,凑成一个储备粮,以后孩子上学老师肯定不敢怠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父母吃人呢。”褚云端脱了衬衣,“你今天怎么非得跟木字边杠上了?”

  “你爸说他找人算过了,说孩子命缺……”说一半儿他又停下,换了个措辞,“说得起个木字边有生机的名字,才能镇得住。”

  “那叫褚铭春,春天,多有生机,生机盎然,生机勃勃。”这边已经换好睡衣了,半是搂半是赶地推着他往外走。

  “不行,不是这么算的,而且也不能起这些花花草草的名字,不稳重。”

  褚云端忍不住说:“你就是起个再稳重的名字,她也不能变成个男孩儿。”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贝铭一下急了,停住脚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褚云端赶紧搂他:“我知道,我说错了。”

  贝铭本来就没站稳,给他一搂,一脚踩脱摔了一跤,坐在地上还在说:“我就是怕名字起轻了将来有人欺负她,凭什么女孩儿就非得是花儿草儿呀?怎么就不能是国栋,就不能是房梁了?我闺女往那儿一戳就是站得住,就是朝着栋梁培养的,我不是嫌弃她是个女孩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说的多了,将来她长大了信以为真怎么办?”他说着说着忽然感到非常委屈,哭起来,“我要是能重新把她塞回我肚子里就好了。”

  饶是褚云端经验丰富此时也有点手足无措,没想到他会因为给孩子起名这么个小事哭起来。

  铭盛华抱着孩子在楼下,隐隐看见两个人影站在楼梯间挨在一起叽叽咕咕,开始还以为他俩在调情,后来忽然听见噗通一声响,紧随其后听见一阵哭,赶紧问:“怎么了?”

  褚云端扬声答应:“没事,爸……”

  哭的是贝铭……

  “贝铭?”铭盛华抱着孩子往楼上走了两级,问,“怎么哭了?打架了?”

  贝铭一边吸鼻子,一边擦了把眼泪,说:“没有。”对上铭盛华惊慌的眼,又故意安抚地说,“我想给孩子起褚国栋,褚家栋,他不让,我没站稳摔倒了。”

  “这么点小事也值当你哭?我还以为你被怎么了呢。”铭盛华松口气,“本来也不应该叫国栋家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那辈儿人起名字呢,再说小姑娘家家的,起这么个名字好听啊?“

  贝铭没跟他爸犟嘴,坐到桌边,褚云端又故意接过那张他拟名字的纸来看,讨好说:“这个檩字不错,就是有点稠,生僻。”

  “那还有个桁呢,褚桁。”他眼睛还是红的,哭得好没道理。

  铭盛华抱孩子坐下,说:“哪个桁?恒心的恒?”

  贝铭端起粥碗,说话的声音还是湿漉漉的:“木字旁一个行动的行,也是房梁的意思。”

  铭盛华一手抱孩子一手夹菜,说:“你今天是跟房梁较上劲了。”

  褚云端不敢再招他老婆,说:“那就褚贝桁也行。”

  “多拗口啊,就褚桁就行,你那姓本来就稠,还非得起仨字儿,将来上学考试,人别的小孩都答完卷子了,咱们闺女还在那儿写名字呢。”他说,“就叫褚桁。”

  褚云端赶紧说:“那就叫褚桁。”

  贝铭见铭盛华坐在对面一边吃饭一边抱孩子的狼狈样子,说:“你把她放下吃饭吧,你放那儿她也不哭,每天这么抱着都给惯坏了,昨天晚上,突然就哭了,半夜非得要大人抱着晃悠,就是因为白天走哪儿抱哪儿……”

  “那你晚上把她放我屋,我不怕她哭,我就爱抱着她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