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濬将她一路抱进卧房里, 怀里的人又软又轻,他忽的想起在凡间过除夕的那一晚,承晚也是这样贪杯喝醉了酒, 自己抱着她手足无措浑身僵硬, 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膛。

  苍濬闷笑一声,自己当凡人的时候可比做神仙大胆许多。做神仙时看着承晚日日在眼前晃悠了三万年自己都不敢向她吐露心声,做凡人时倒是大胆很多, 有些话敢说有些事也敢做。

  怀里的承晚将头倚靠在他的胸前, 自己挪动了个舒服的姿势。她眼神有些迷离, 仰头看着苍濬的下巴忽闪忽闪眨了眨眼,然后抬手抚在了他线条刚毅的下巴上。

  承晚指尖微凉,又从他的下巴上一路滑到喉结上。她的手指在喉结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最后甚至还轻轻的捏了一下。

  “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呢。”她昵语。

  苍濬只觉得自己嗓子发干, 脸上起了火在烧。承晚的手指就好像是点燃干草的火星,所到之处熊火燃烧, 烧得他坐立难安。

  “别乱动。”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脚步加快, 苍濬三步并做两步走, 快步走进承晚的卧房。他将承晚放置在软榻上想直起身来, 却一下子被承晚揪住衣襟向下一拽。苍濬怕压到承晚, 情急之下双腿一蹲自己坐到了脚踏上。

  承晚从软榻上翻了个身,趴在榻沿上, 同苍濬脸对着脸。两个人离得极近, 彼此温热的呼吸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承晚拧眉看着他的眼睛, 撅起嘴来颇有些委屈地说:“苍濬, 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苍濬温柔的替她撩起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点点头说:“我当然知道。”

  承晚眼中沁出泪来,自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趴在榻沿上将自己这几万年的委屈嘟嘟囔囔说了个痛快。她醉着酒,有好些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东一句西一句,苍濬不打断她,就安静坐在脚踏上听着,时不时地替她擦擦流出的眼泪。

  承晚说到最后觉得心里十分轻快,好似把压在心头这些年的大石头给搬了个干净。她最后咕哝一声说:“苍濬,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苍濬听见这话心情激荡,他的心好似一盆干涸龟裂的土忽的从头到脚被甘甜清冽的泉水浇了个透彻。苍濬反手握住承晚的手,又怕吓到她,拼命按捺住心里翻搅的思绪小心翼翼的问:“你还喜欢我?”

  承晚这次没挣脱他的手,一双大眼睛里湿漉漉的,她看着苍濬,好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苍濬狂喜非常,他已经顾不上承晚现在是不是在说醉话,反正对他来说承晚的这句话就像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承晚低头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利落。她有些好奇,指了指他放在一旁握成拳头的左手问:“你的左手为什么总是握成拳?我看着你平日若是看书拿东西,左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呀。”

  苍濬将左手抬到承晚眼前问她:“你想知道?”

  承晚点点头。

  苍濬缓缓将左手展开,承晚惊奇的张大了嘴巴。

  他的左手掌心中赫然出现一朵金色的莲花印记,这道印记同承晚额间那朵莲花一模一样。

  承晚十分吃惊,连带着酒也醒了三分。她以为这是画上去的,伸手去抚摸了几下,这才发觉这道印记是真真正正长在皮肉之中的。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会有这个。”她手指往自己额间一抹,她额间的那朵金莲也显了形,同苍濬掌心那朵如出一辙。

  苍濬看着掌心里那朵莲花缓声说:“这也许就是宿命罢。之前我的手上并没有这朵莲花印记,你幻化成仙的那一刻我正在睡着,忽然觉得手掌中好似有烈火灼烧一般疼痛,我吃痛醒过来,就只见掌心凭空出现了这朵金色莲花。正好此时外面守夜的鹤童喧闹,我出门去看发觉是你幻化成了仙。”

  苍濬的视线转向承晚的面庞,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月圆之夜。高悬半空的月亮硕大明亮,一袭金色衣裙的女子背对着他负手站在地上微昂着头对着明月出神。听见他的脚步声,女子猛的回过头来。一双眸子秋瞳剪水,微翘的丹唇饱满殷红,头上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她站在月下对他微微一笑,魅惑又灵动。

  只那一眼他就再也无法忘怀。

  他低语道:“我去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师父也啧啧称奇,说这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承晚大受震撼,她从没想过自己与苍濬的羁绊会如此之深。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已经绝非是两个人心心相印这么简单,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段感情竟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她低头细细看着苍濬掌心的那朵莲花,手指情不自禁的抚了上去。微凉的指尖沿着莲花的印记自上而下,在苍濬的掌心里又将它细细描绘了一遍。

  承晚低着头,光洁的额发就在苍濬眼前。刚刚她让额间那朵莲花显了形,这会儿正在她细腻白皙的额头上静静发着融光。

  苍濬鬼使神差,许是内心的渴求,又或是腹中美酒作祟,他微微前倾,柔软的唇带着些凉意轻轻印在她的额上。

  嘴唇上温热的触感让苍濬舍不得离开。但他怕唐突了承晚,只浅浅一下就将唇离开她。承晚抬起头来,眼神里还带了些迷茫,好似还没回过神来。

  “你在干嘛?”她瓮声问。

  苍濬和她鼻尖抵着鼻尖,闻言不由浅笑:“你说我在干嘛。”

  承晚对上他的眸子,苍濬眉眼生的极好,如山间初升的晓月静谧深邃,带着清清冷冷的光。

  此刻承晚觉得房中的温度好似升高了好多,她微微有些出汗,觉得口干舌燥。苍濬的眼睛里一改往日的冷清,变得璨若星河,情绪翻涌。

  苍濬平复了一下翻搅的心绪,有些不舍的将视线从承晚的脸上移开,故作镇定的轻咳一声,同承晚拉开些距离:“时候不早了,你今晚饮了不少酒,还是早休息罢,我这就回去了。”

  他说完顿了几息,承晚还是那样静静看着他,没什么要挽留的意思。苍濬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荒唐,怎么竟起了想让承晚挽留他不走的想法?意识到了自己荒唐的想法之后苍濬有些不自然,不太敢再同承晚对视,低头理了一下衣衫就要站起身来。

  他刚要站,承晚手上用力一把将他扯了过去。苍濬这下没有防备,一个踉跄压到了承晚身上。

  男人的身体精壮有力,衣料上清淡的苏合香气弥散开来,让承晚有些头晕目眩。苍濬撑起胳膊凝神看着身下的承晚,脸上带着些极力克制之后才能维持的平静神情:“承晚,你现在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微哑,还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微微颤抖。

  承晚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她向上伸出双臂,轻薄的金色薄纱从腕间滑落下去,露出白璧无瑕的纤细手臂。她的手臂环抱住苍濬的脖颈,目光迷蒙而又坚定:“我当然知道。”

  “你喝多了……”他的脖颈和耳朵红到滴血,可还是极力的克制着,他好似在低声诱哄一个淘气的孩子,“晚晚你今日喝多了,这会儿脑袋不甚清醒。你今晚还是早早休息,若是你觉得我们之间……”他稍一停顿,“可以等明日你清醒之后再与我说。”

  承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平日里三杯就倒的酒量,今日是怎么回事,喝了这么多竟还没不省人事。她这会儿非但没觉得自己醉了,反而觉得自己有着莫名的清醒,比这十万年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双臂用力微抬起身:“我很清醒,苍濬。”

  她的声音消失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满园馨香,一室旖旎。

  窗外趴在池边捉灵鱼的圆圆惬意的摇着尾巴,夜风拂过,吹皱了一池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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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晚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她有些迷糊的翻了个身,将身上的锦被拉到脖子的位置,将自己紧紧裹成一团。

  “什么声音?”她想。

  承晚挣扎着将右眼睁开一条缝隙,时候应该还早,屋子里灰蒙蒙的,有一道人影正在床边穿衣。

  嗯?她有些懵。

  右眼的缝隙睁大了一点,这才看清那是道男人的背影。宽肩阔背,窄腰长腿,他双臂一展将月白色的中衣穿到身上,遮住了浑身起伏健硕的肌肉线条。

  他又随意将发束起,伸手拿起床榻边上那件熟悉的烟灰色长衫披在身上。

  承晚的脑中仿佛有一万道天雷东跑西窜的在她脑袋里接连炸响,炸的她头晕目眩双耳轰鸣。

  昨晚的一幕幕如潮水般快速涌来,只用一瞬间就占领了她脑袋里所有的记忆。

  喝酒误事!!!

  承晚悔的要死。

  苍濬穿好衣服转过身来,承晚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但他可是天神,承晚就算装的再像也躲不过他的眼睛。

  他唇角翘起,笑得很是欢畅。罢了,苍濬只当是女儿家面皮薄不好意思睁眼,他俯下身子在承晚唇上印了一吻,轻声说:“我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等我处理完了很快就回来。”

  说罢苍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无念阁,俊朗雍容的脸上笑意不断。

  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心中欢畅脚步轻快,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得抓紧抽空去一趟玉清府,好让师父赐婚。

  可另一边的承晚与他截然相反,待听见苍濬的脚步出了无念阁,承晚就从床榻上一下子暴跳起来,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套上衣服绾上发髻。

  她三步并做两步冲出卧房,随手捞上正俯卧在池子边打盹的圆圆,唤来一朵仙云逃命一般的朝着玉清府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