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小妖狐>第70章 海灵珠

  我没有留在远溪镇,而是选择去了与其毗邻的几座小镇。

  古人有言,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在这期间,我路过枫月院,短暂观过銮轿抬过长街,也望着新任花魁于高阁娇笑,少爷才子一掷千金。

  蛮蛮的话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行路途中,我没有背包袱,只身拿着一嫣红魂瓣,用仅有的碎银在小楼中暂住。

  人群来来往往,五个月时光如白驹过隙,我执意等虞情前来寻我,却始终不得佳音。

  坐在茶楼内,店小二放下虎山茶,我正嗅着其中花香,耳朵却被周遭叭叭谈论的声音填满:“你知道吗,如今八大仙门乱套了,昔日上三门的雨花阁死了大半,阁主昨夜被刺客捅了一刀,一命呜呼,惨呐惨呐。”

  对面忧心忡忡:“不止如此,我那修仙的堂弟还说无白洞摇摇欲坠,魔界可能随时会攻上来——若是真的打起来了,我们这些凡人该怎么办啊?”

  对面挥挥手:“怕什么,这不还有灵盟和祁山吗!”

  “害!”男人不屑,“祁山早没用了,前脚出了个和魔尊私通的闵清,后面又来了入天锁囚的少君,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容澹出来后啊,他就严防死守着去加固无白洞,但实力不敌虞情,所以现在才说魔界会攻上来……”

  我动了动耳朵,不甚在意他们怎么议论我,只想打听虞情和容澹的消息。就在他们聊的正欢时,靠窗一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动作极大,衣袖刮倒手边茶壶,几秒的功夫,尖利瓷片落地飞溅,茶水洒到方才二人的衣袖上。

  胡须虬结的男人大怒:“喂!你长没长眼睛啊,喝个茶还能打翻!”

  靠窗的男子胸口起伏,明显在憋着一口气,但他看上去仪态良好,半晌都没有说什么,最终只回了句“抱歉”。我拍拍茶罐的脑袋,无比心疼它摔碎的兄弟,正抬眼,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床畔之人腰间佩玉,五官柔和,眉眼淡雅,温温润润站在那里,与周围格格不入,我怔怔看着这个近乎半年未见的人,久到两个八卦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上前几步,我轻声唤道:“二师兄。”

  他看着窗外景色,眼中尽是恼意,听到我呼唤他,转头看我。

  “闵师弟?你怎么在这里?!”这一惊对瞿凌来说非同小可,他仔仔细细看着我,眼眸间夹杂着惊讶、悲伤,以及显而易见的思念。

  我没有作答,只是看着他断了的左臂,心中冒出难受来。

  瞿凌一句“闵师弟”引得周围一圈人侧目,他们停了筷子,目光来来回回在我脸上打转,好像看到什么珍馐一般。见状,瞿凌也知此地不能再待,留下一绽碎银便拉我出去。

  走到偏僻处,瞿凌停了脚步,柔声问道:“闵师弟,你怎么会在枫月镇?半年前你无故离去,什么都没留下,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我看着这熟悉的眉眼,心头恍惚:时隔许久,物是人非,向翎等人都脱去稚气,被仙道灵气洗涤,沉淀出男人模样,唯瞿凌始终清澈如一,好像从未变过。

  我说:“那日是我走的突然……二师兄,我已经不是祁山子弟了,你唤我名字即可。”

  瞿凌长叹一声:“他始终为你保留着这个位置。”

  我自然知道他口中之人指的是谁,但又不愿再提,只得硬邦邦道:“不用,你就叫我闵清吧。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瞿凌解释道:“前两个月这附近的镇子生了邪祟,百姓死伤无数,反复递除祟书至灵盟,我在祁山帮不上什么忙,便下山来除祟了。”

  我微微皱眉,不解,蛮蛮拿走了丹药,心头愁事也解去一半,难道她又受体内魔种蛊惑,无意中杀了人?但这些断然不是我能说的,只问道:“是妖修做的吗?”

  “妖修?”瞿凌一愣,否认道,“不是,死伤之处都留了魔息。”

  听见不是蛮蛮所为,我松了一口气。

  瞿凌忧心忡忡:“刚才你也听到了,近两个月无白洞动荡,人界惶恐不安……”他眼神复杂地看向我,口中踌躇,“只怕仙魔大战一触即发,师……闵清,你在人界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了。”

  听到他关心我,我心头一热,道:“我会的。”

  瞿凌说话含蓄,不似其他小蹄子直来直往惹人生气,我明知仙魔大战的导火索是自己,但他言语之中全然规避,只含糊提及人界魔界矛盾蓄积已久,不是五年前一纸约书可以平息的,在战争中,灵盟和祁山会成为人界的避难所,收留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他替我退了原先住宿,又在新的客栈开了间上房。望着瞿凌在屋中来来往往,一会沏茶,一会又忙这忙拿。等到收拾完了,我拆开他递来的黄色纸包,见到里面躺着滚圆滚圆的龙须糖,顿时笑弯了眼。

  江南糕点向来甜腻,瞿凌吃了一块就不吃了,我随手塞了块白白胖胖的糖入嘴,含糊着问他:“瞿师兄,我们以前很熟吗?祁山山规不让辟谷弟子进食,你怎么知道我喜好甜食?”

  毕竟这是荭雨收了一个月桌子才悟出的道理。

  “不是说不再以师兄弟相称吗,怎么还叫我瞿师兄。”瞿凌一笑,眼中划过茫然,但很快又道,“当然,我不是经常给你带吃的上山吗?”

  我轻轻拍了拍手,任由白色的须须掉下去,瞿凌叹了口气,如对待小孩子那般把细小的白须从我身上捡起,又认认真真拍掉残余渣子,说:“以后再这么吃就不给你买了。”

  夜色渐垂,瞿凌道还有他事,我吃了一下午,肚子圆鼓鼓的,自知他有要事在身,陪我只是昔日情分,遂随意点点头,看着他从房中退出。

  躺在温暖的榻上,我半阖着眼,正思索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在这时,右手手腕一震,心跳狠狠漏上一拍,让我骤然从昏昏欲睡中惊醒!

  我睁大双眼,探向体内长久干涸的灵盘,感受一股吸力袭来,它摇摇欲坠,万分脆弱。我蹙眉,又转向手腕,居然清晰察觉到经脉有松动之相——不知为何,原本垫着经脉的妖力弱了下去。

  感受到自己即将崩溃的脉相,我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虽然符意洲说过妖力塑脉不能长久,亟须魂瓣归全,补足三魂七魄,但我远没有想到蛮蛮口中的“真龙之力”居然连一年都维持不了。

  可能是无白洞伤的太深,龙力只能补我一命,却始终无法治愈不可弥补的伤。

  轻叹一声,我只道自己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侥幸了,在这点上,我还要感谢符意洲。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正想着,我取出符意洲的那枚灵珠,认真摆在被褥中央,架起腿,与它大眼对小眼。

  他与我无亲无故,为何要救我?

  轩窗静谧,月色皎洁,我扶着下颌,静静看着灵珠,心中被这个问题越缠越乱。心不在焉地拿起灵珠随意抛向空中,又接住,房内却突然传来大叫:“别抛了别抛了,晕死我啦!”

  我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却不觉有人,凑上前去听,正以为是自己魔怔时,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瞿凌挺好的,虽然断了一臂,但至少比向家那小子靠谱!”

  我这下彻底清醒了,手上一抖,灵珠咕噜咕噜地滚进榻下。

  榻下传来闷闷的声音,骂道:“靠,你在干什么,晕死爷爷我了,快把我捡出来!”

  我傻傻地愣在原地,直到那声音再次催促,才钻到下面把它重新捡了出来。用袖子铺铺上面灰尘,我小心翼翼拿着它,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说话?”

  它哼哼三声,酝酿许久,气沉丹田:“——告诉你,吾乃东海…呜呜呜……”

  我面无表情地把灵珠攥紧,半晌,又松开,听着它气喘吁吁,道:“我和向翎应桉的事你都听到了?”

  “那是自然。”灵珠声音弱了几分,转眼又盛气凌人,“我说,那向翎是实在不行啊,也就长得漂亮、嘴皮子尖利了,你随我回东海,我且告诉你什么叫温柔什么叫会疼人!”

  我不解,亦不明白它为什么不提应桉,茬了思路问:“那应桉呢?他可是带着我魂瓣的人。”

  “那只麒麟……呵呵呵呵…”灵珠似乎不愿提他,言语之中尽是嫌弃,哼哼唧唧的,“他还是算了吧!猪都比他强,我看三界之内也就你能受得了他那破脾气了,要是换了我啊,我要让知道什么叫睚眦必报、云泥之别、东施效颦、分居异爨……这小破麒麟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它一口气说了一堆成语,听得我脑壳疼。我右手扶额,左手轻弹着这颗灵珠,屏息问道:“那你告诉我,你的主人符意洲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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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说什么都会剧透,只能告诉大家瞿师兄不是坏人。

  明天有事请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