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该交流的情报都说过之后,屋子里就陷入了沉默,缪佳佳看上去对老师这个职业比较畏惧,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谭苋也比较顾忌祭以微的身份,终于停止了对时示的骚扰。

  时示乐得清静,一个人浮在角落里,想找个位置靠一下,但没有重力,哪也靠不着,只得作罢。

  谭苋却忍受不了长时间的孤独,他见祭以微闭眼休息,悄悄飘到了时示身边,低声道,“那件事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我?”

  时示闻到了那熟悉的焦糖味,甜中带着褐变反应产生的苦味,是一种很受欢迎的气味。

  他们刚遇着那会,谭苋还曾说过,奶茶和焦糖是绝配,尽管时示并不同意这句话,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对象,就隐瞒了真相。

  “我们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为什么需要我的原谅?”

  诶呦喂,这对前情侣又开始了,缪佳佳捂住耳朵,表示她弱小的心灵不想遭受这些。

  谭苋道,“可我们总归相恋一场,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时示翻了个白眼,但这里太黑,对方看不见。

  “时示,”黑暗中,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

  时示欢快地应了,“老师有事?”

  “厕所在哪?”

  时示一愣,他终于意识到祭以微也是个人,也要上厕所。

  “我带您去。”

  谭苋很想说,这里没几个房间,厕所找找就找到了,没事别来打扰他们,可一想到祭以微的老师身份,他还是有些怕的,就不说话了。

  时示牵起锁链,使用锁链的方式很简单,他只要飘到门口,摸到嵌在门口的扶手,就能顺着扶手找到想去的房间。

  “厕所就在里面,”时示欲言又止,他想说这里的厕所有点特别,因为无重力的关系,这里并不使用开放的厕所,厕所敞开,搞不好就被自己的排泄物糊一脸。

  想了想,他还是跟了进去,厕所里放了一块绿色的石头,好让他们看清厕所的陈设。

  祭以微见他进来,问他,“你也要用厕所?”

  时示看见他手里拿着接尿用的袋子,整个人蚌埠住,他道,“您先用。”

  他又从厕所跑出来,过了一会,祭以微开了厕所门,对他道,“你进去吧。”

  可他并不想上厕所,时示自己说的谎,只好自己圆了,他上完厕所,从里头出来,见祭以微还在门口,这是在等他?

  突然被一个男人在厕所门口等,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黑暗中,祭以微走在前头,时示跟在后头,一片寂静,时示想着要不要找点话题缓解尴尬,但祭以微先开口了,“那个谭苋和你什么关系?”

  时示道,“前男友。”

  时示觉得祭以微肯定又是要劝他好好学习,别把心思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但他没有这么说。

  “你的眼光不怎么样。”

  时示,“…”

  继干涉他的学业之后,还要干涉他的感情生活?

  “我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和老师没有关系,”时示决定划清界限,虽然他们早就划不清了,他这一行为更像是垂死挣扎。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像是无声的嘲讽,嘲笑他的自我欺骗。

  时示默不作声,就在刚才,他闻到了一种曾经闻到过的气味,很淡,很快就消散了,但他不会认错,那是祭以微的信息素。

  他依旧无法为这种气味命名,它带有霜雪的冷,带有空谷的清,也有泉水的凉,还有夕阳的辉煌灿烂,只一刹那,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曾经闻到过的气味,但这些气味都不足以描述,它就像是一个无解的谜题,让时示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描述这种气味。

  而时示不得不承认,它所散发的巨大魅力,他想找到谜题的答案。

  气味消失得很快,快到时示尚无法捕捉到其中的一丝一毫,他有些沮丧,祭以微的信息素并不像别人的信息素那样唾手可得,有信息素的人,只要在活动,血液在循环,就会散发出信息素,差别只是量的多少,但祭以微并非如此,从相遇到现在,他只闻到过两次,一次是刚见面,一次是刚刚,其余时候,他好像处在绝对零度,一点信息素也跑不出来。

  外头举着横幅的队伍逐渐壮大,学校不得不派人前去安慰这些激动的家长,同时寻求更多的帮助,除了当地的警察,还有一批人来到这座学院,他们穿着不一,乍一看上去,根本不像政府工作人员,但校长知道,这些人当中有破案无数的年轻刑警,还有军衔高得吓人的科学家。

  这些人刚到校园,就给这座校园武装了一遍,学校里本来只有外头有摄像头,但他们一来,就要为房间内都装上摄像头,校长一听,这问题更大啊,等事情平息,一部分家长又会因为侵犯隐私权告他,这责任他可承担不起,费劲千辛万苦,校长阻止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最后他们划定了一个范围,在宿舍外围装了红外摄像头,侦测所有可疑的生命体,同时放出无人机,从空中全天二十四小时监测。

  白天的时候,这些人就在校园里头翻找,从里到外,好像要翻尽校园内每一寸土壤,每一棵花草。

  即使是这种铁桶般的环境下,失踪事件依旧在发生。

  距离最初的一批人失踪已经有十天,时示还能镇定,但天性敏感的谭苋忍不了,他抱着脑袋,感觉到了无尽的痛苦和折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还有这无所事事的迷茫都在逼疯他。

  缪佳佳也很不好,不止是心灵上的,还有身体上的,她的肌肉开始萎缩,骨骼被拉长,这是长期待在无重力环境下的坏处,她来得最早,影响也最早出现。

  “我们每天保持一段时间的锻炼,”时示道。

  缪佳佳试了试,锻炼还没开始,她就飘走了,“不行,太难了。”

  “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两个人一组,”时示道,“一个人抓住扶手,帮助另一个人。”

  这个方法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众人很快就同意了。

  谭苋道,“我和你一组。”

  缪佳佳道,“我也想和你一组。”

  这么多天观察下来,缪佳佳对祭以微是又敬又怕,对谭苋,则是惊叹于对方的厚脸皮,只有时示显得最亲切。

  时示道,“我和佳佳一组,你就和祭老师一组,老师没意见吧?”

  他没问谭苋,问的是祭以微,祭以微同意了,谭苋还想再说什么,他习惯性地露出委屈的眼神,可惜只能给黑夜看了。

  房间外,两个气球人飘在门口,用他们独有的语言交流。

  一个道,“听上去挺激烈的,这些小东西今天又在做什么?”

  “肯定是很愉快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很愉快?”

  “没听到都高兴得哭了。”

  “那是高兴吗?”

  “是的。”

  “你说是就是。”

  房间里头,谭苋不断发出刺耳的嚎叫,这个祭以微下手太重了,刚才那一脚踹在了他的腘窝里,在大腿和小腿的交界处,有一块凹陷的部位,那里可是很脆弱的。

  这声音听得缪佳佳都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别叫了?”

  “他下手这么重,能怪我?嗷——”

  谭苋嗷嗷乱叫,时示听得满头黑线,他知道祭以微下手重,从祭以微把他摁在墙上,他就知道,他庆幸着,还好没跟祭以微组队,佳佳就温柔多了,就是有时温柔得他感觉不到力气。

  缪佳佳还会体贴地问他,“痛吗?痛就告诉我。”

  可他真的一点都不痛,他的话特别真诚。

  “声音停下来了,”门口的气球人道。

  “是的,再快乐的事情也有结束的那一刻。”

  “可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是很长。”

  “也许是新的环境刺激了这些小东西。”

  “那也太长了。”

  “我想起来了,我该给他们送饭了。”

  “我看还是得等一会,小东西们又开始了。”

  气球人拉住了即将飘走的气球人同伴,两个气球人又开启了一问一答的闲聊模式。

  时示觉得今天的饭送得特别晚,这里没有表示时间的东西,但他的生物钟已经开始适应这里的环境,到点了就会饿,但今天,他饿了好久,气球人也没给他们送饭。

  谭苋却不这么认为,“运动了当然会饿。”

  他已经累瘫了,漂浮在空中,像个没有目的地的蒲公英。

  这个祭以微下手真的太狠,当他提出抗议后,祭以微冷冷回了句,“哦,我没想到你的体质这么差。”

  谁体质差?被质疑了的谭苋怒上心头,他刚刚积攒的怒气又消散在祭以微的肘击下,新的怒气开始积聚,周而复始。

  时示道,“今晚的量也比之前更多。”

  “多放了一点有什么好奇怪的,”谭苋浮在空气,有气无力道,他一定要找机会报复回来,祭以微是时示的老师,可不是他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