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源泉中心外。
众人里三层外三层, 将源泉围得水泄不通，却不得其门而入。
温汀带着舰队匆匆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不由心下奇怪。
他之前轻松就能进去, 怎么这些人却被挡在外，其中甚至还有至强者。
不会又出现变故了吧？
温汀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改变空间泡形态，让它贴着虚空大陆形状起伏，尽量降低空间泡存在感, 以免引起至强者注意。
他不怕他们，但不代表他就愿意无故招惹麻烦。
听到动静, 众人齐齐望过来, 很快又转回。
而就是这一对眼，让温汀毛骨悚然。
那是一双双怎样绝望的眼睛！
很明显, 此刻大家已经濒临崩溃, 稍有点火星溅入, 这里只怕就会成为绞肉机, 血溅当场。
温汀可不想面对众人最后疯狂，不敢轻举妄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寻机进入。
奈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汗水不断从额头滴下。
舰队众人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甚至更加紧张。
之前好不容易缓解的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若非星耀集团是非常成熟的组织，第六舰队高层心态并没有因此就垮掉, 恐怕此刻早就乱套。
但这只是一时。
温汀不能再等。
空间泡速度是快，源泉空间坍塌被他抛在身后，却也拖不了多久，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没机会让他再深思熟虑。
眼看着源泉空间就要坍缩到中心，温汀担忧的事情终于爆发。
原本各自为阵，还算安静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终于，该疯的还是疯了，攻击四处乱放，不分种族，不分敌我。
温汀却没有乱，他等的就是这一刻，骚乱刚起，他便启动空间泡，直冲向源泉中心，也不管他之前担忧是否变为事实。
成败在此一举。
不论源泉中心将他拒在外也好，接纳他也罢，他都得面对。
万幸，他赌对了，只是虚惊一场。
源泉中心依旧对他开放，将众人拦在外的无形屏障，对温汀压根就没有任何限制，他控制空间泡带着舰队如入无人之境，轻松就踏入。
见状，疯狂发泄绝望的人群身形一顿，之后更加疯狂，毫无理智可言，宛如野兽。
温汀一概不管，丝毫没有停顿，直接冲入源泉。
他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更何况，其中不少将来很可能与人界为敌。
救舰队那是出于道义，温汀不想让自己成为毫无底线，连他自己都讨厌的人。
其他人，就不在他关心范围内。
很快，温汀就没心思想这些，眼皮陡然变得沉重，昏昏欲睡，却引不起他半分警觉，仿佛回到母体之中。
不知不觉中，他便沉沉睡去。
舰队其他人也不例外，相继陷入沉眠之中。
时间在此刻已经失去作用，仿佛眨眼之间，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等温汀睁开眼，已是天地变换，入目不再是熟悉的源泉空间，周围灰蒙蒙一片。
温汀：“……”他这是在界外？
还没研究清楚到底流落到了哪，感觉脸上有些不舒服，温汀伸手一抹，沾了一手湿。
明明他睡得很舒服，心底却不知为何涌起浓重悲哀。
温汀沉默，源泉恐怕是真的完了，就连他在睡梦中都在流泪。
天地同悲，只为它送行。
侥幸逃脱的喜悦瞬间淡去，温汀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他没想到头一次入源域，就经历了大部分人恐怕一辈子都碰不上的遭遇。
感受到温汀悲伤，比他更早苏醒的虚空鲸纷纷围拢过来，笨拙地用脑袋碰他身体，以示安慰。
温汀感觉好受了一些，伸手挨个轻抚它们大圆脑袋，兴致却始终提不起来。
见状，虚空鲸抛下温汀，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交流什么。谈完，赤鲸离群，片刻后顶着一小片不规则晶莹碎片过来，递到温汀面前，满脸不舍。
温汀接过，眼中写满疑惑，这到底什么好东西，竟然让虚空鲸如此宝贝？
温汀习惯性召出“鉴”字源文，对着不规则晶莹碎片拍去。
结果，竟然什么都没有显现。
温汀这下是真惊了。
这种情况此前可从未出现过，虚空鲸够厉害了吧，“鉴”字源文还不是一样起效？
那只可能是这块不规则晶莹碎片级别更高。
温汀怎好意思生受，想也不想就把它推回去。
让人意外的是，赤鲸明明非常不舍，却又再次顶回来。
温汀再推。
赤鲸再顶过来。
温汀：“……”
双方僵持住，一人一虚空鲸就这么推来让去，大眼瞪小眼。
几次之后，温汀没再跟赤鲸玩这幼稚游戏，拿过碎片，目光在六只虚空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于赤鲸上，一脸正色问它：“这东西真的给我？”
赤鲸点头如捣蒜，末了还冲着他不断鸣叫。
温汀仔细聆听。相处这么久，他已经能听懂虚空鲸一些简单叫声所表达的意思。
这次，温汀却迟疑了，指着手上碎片问：“赤宝（赤鲸名字，以虚空鲸颜色加一个宝字命名），你让我把它和源文放在一起？”
赤鲸再次点头。
其他虚空鲸也跟着附和。
意思再明显不过。
见温汀迟迟不见动静，性子最躁的赤鲸甚至开始频频催促他赶紧照做。
温汀蹙眉。
跟源文放在一块，那不是要他将这块不明之物纳入本源域？
这可行吗？
要知道，他的本源域可是非常挑剔，连装了虚空鲸的“兽”字源文都不让进，原因只是“兽”字源文不再受他控制。
就更别提比虚空鲸还高级的碎片。
这还只是其次，成不成试一下就知道，关键是这东西靠谱吗？
常言道，东西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本源域可是温汀一身能力所在，它要是出问题，那一切都完了，岂能随意乱来？
温汀盯着手中碎片翻来覆去查看，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催促意思更加明显的虚空鲸。
良久，他有了决定。
心念一动，温汀手上碎片消失，再次出现是在他的本源域中。
预想中的排斥现象并没有出现，恰恰相反，碎片一进入温汀本源域，就被本源“文”字吸引，不过眨眼间，两者便结合到一起。
随后，碎片消失，本源“文”字看似没有任何变化，温汀却敏锐地感觉到，不一样了。
一股股源文之力和文明之力从中涌出，一部分流入本源分~身，一部分则流向文明之光、本源“文”字空间和书海空间。
当达到本源域承载吸收极限后，本源“文”字空间开始诞生天然源文，书海空间开始出现新的书籍。
温汀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
这不是变相源泉吗，只不过源泉喷涌的是各种资源，而温汀本源“文”字当中涌出的则只有源文之道和文明之道相关物品。
若单独文明之道还好说，相对简单，可搭配上源文之道，那可真是包罗万象，除了表现形式为源文外，其他几乎可以说跟源泉没什么区别，源泉能办到的，只要温汀修为上去，恐怕都能做到。
温汀脑海中不期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成了人形源泉吧，那源泉附带的弊端，他岂不是也有？
温汀一下子紧张了。
刚刚他才见证了一个源泉毁灭，他不会马上就步上对方后尘吧？
要知道，他才星空境，级别远远不如源泉。
源泉都能轻松毁灭，一旦被盯上，他岂不是分分钟扑街？
温汀顾不得其他，将心神全部沉入本源“文”字，仔细感受。
片刻后，温汀心神一松。
还好，只是像源泉罢了，并非真正源泉。
温汀本源“文”字不如源泉那么厉害，无法构筑界源之地，维持那么多次级界域运转，同时，也没了源泉那样如此明显缺陷，不会轻易惹来虚兽觊觎。
人身安全没有问题后，温汀注意力重新转回消失那片不规则晶莹碎片上。
若他没猜错，那应当是一样规则承载物。
也只有上升到规则的物品，温汀“鉴”字源文才有可能鉴定不出来。
至于其上附着规则，十有八~九来自崩毁源泉。
温汀一脸唏嘘，他居然继承了源泉遗产。
这可真是猜到了开头，没有料到结尾。
正感慨间，虚空鲸一阵此起彼伏的鸣叫将他心神拉回。
温汀侧耳倾听，片刻后，一脸怪异：“你们要回家？”
虚空鲸齐齐点头。
“怎么走？”温汀四下环顾，除了灰蒙蒙一片，可是什么都没有，且能见度不高。他心下疑惑，虚空鲸到底怎么辨认方向的，难不成真的是出于野兽本能？
闻言，虚空鲸刷一下侧身，动作一致，跟提前训练好一样，冲正前方不断摆动胸鳍。
就在此时，星鸿通讯进来，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神情中还带着茫然。
这可真少见，到了舰长这地步，情绪已经不再外露。
见状，温汀主动开口问好：“舰长。”
星鸿稍微收敛了一下心神，不太确定问道：“现在安全了？”
“嗯。”
“那下一步？”
“回家。”
星鸿一怔。这词可真新鲜，界源之地不过资源获取地，称不上家，哪怕他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也从没有这个概念。一说起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在星界老家。
温汀的意思总不会是这个吧，想想都不可能。
正欲开口仔细询问，温汀却直接略过这个话题，星鸿也就没问，转而说起其他事。
两人都不是墨迹的性子，谈完正事，便各自挂断。
等对面影像一消失，温汀大手一挥，招呼虚空鲸道：“走，我们回家，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