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歌自认自己除了对墨沉萧之外,挺薄情寡性的。
但还是有些许相似之处,所以更能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定是极不好的。
他替墨沉萧宽衣解带,沐浴清洗,换上了一套白衣修竹长袍。
身上已没了那种血腥味,都是他放进浴桶内,混在水里的药草香。
伸手将他拥入怀中,将他的头按在肩膀处。
他配合得一动不动,放松了身体,合上眼,良久,轻叹了一声。
“师兄,我自认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未必是最合情合理,但一定是最合适的,每一件事结束后,我总是静心自省,还有哪一处做得不够,可以改进,只想变得更加历练,更加沉稳,能担起更多责任,就这样不知不觉已站在了高处,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无数双目光注视着,便更不容许自己出错,哪怕是一点,也不可以。”
玉卿歌听着他低柔的声音倾吐出的言语。
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说过这样正经的话。
“你没做错,灭妖是理所应当。”
这样做,纵然在世俗眼中看起来十分残忍。
他们或许会说,灵风并不该死,她也是个受害者,不该因此死而不安。
但能说出这样话的,都是那些没有被妖残害过的,一旦伤及他们自己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同,许是咒骂,又有可能是愤恨,会责怪当初为何墨沉萧为何不将事情处理干净,还让那妖胡作非为,伤害无辜。
人性本恶啊。
事不关己时,总能轻描淡写说出道德高尚的话,让选择的人,承受最大的痛楚。
只不过墨沉萧早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选择,心也早已坚如磐石,不会因为几句话而改变决定。
没有谁可以做到一个决定,堵住悠悠众口,让所有人都满意,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危险和伤害减到最小,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当然若按照玉卿歌的脾性来说,你的死活,与他人何干?
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要活着,就要靠自己,指望别人,只会变得更一无是处。
若是有一天依附的人就此放手,他必然会是一张丑恶嘴脸,心中愤恨,怒骂,定然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其实,去解决灵风,在他看来,都是多余的。
只不过墨沉萧已经习惯担下那样的责任,而他只要墨沉萧一人安然就好。
“即刻起程吧,你在路上补眠。”
“好。”
下楼的时候,寺侯已经在客栈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就等动身离开。
空荡荡的大道上,只有马蹄飞奔和车轮滚过的声响。
墨沉萧靠在玉卿歌的怀里,已经睡着了。
就在穿过兰欣城城门口的时候,寺侯远远看到远处站着一道人影。
“呵,早说了风家的事情别管,看看,解决了一头,还有麻烦跟在后面。”
寺侯嘴里嘀咕着,扬鞭策马,上前解决麻烦。
距离远的时候没注意,等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子竟然眼眶通红,像是哭过的一样。
他鼻尖逸出一声冷哼,翻身下马。
“怎么?拦路想替你的青梅竹马要个说法?”
然而司殇却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目光只盯着已经放慢速度的马车。
“我要见墨沉萧。”
“啧啧,听听,之前还喊墨掌门,现在已经直呼其名了,难不成这就是你们洪量谷司家该有的教养?”
说罢,寺侯扬起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速度快到根本无法躲闪。
顿刻间,那张俊容上已经有了红掌印,还微微肿了起来。
“你还动手?!”
“怎么?你爷爷我今天教训的就是你这小兔崽子,知不知道算年龄的话,我比你爷爷还要大几个辈分。”
随即,只听啪啪两掌,又狠狠落下。
司殇完全没想到自己毫无还手的能力,甚至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玄灵气被强行压制着,根本动弹不得。
那双通红的双眼,终于从马车移到了寺侯的身上。
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恨意,咬牙质问。
“当初说会为司家找出凶手的是你们,如今害死了灵风的也是你们,事情到今天这番田地之后,说走就走,看不出你们修真大派竟是这样的丧尽天良!”
他刚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两边脸已经肿痛到麻木了。
可是他固执的还是继续说着。
“是我不该向风家提议去找什么修真门派帮忙,若非是你们,灵风根本就不会死!”
“呵,简直滑稽之极。”
遇到这样顽固不化的人,玉卿歌是懒得啰嗦。
和他纠缠不休的后果就是直接动了手。
不过也只是将司殇经脉封住,看在墨沉萧还是青山门掌门的份上,没有伤了他。
一行人回到青山门已经是三天后了。
其实在路上玉卿歌就感觉有东西一直都跟着,他不露声色,等回了自己的房间后,才开口冷声呵斥。
“偷偷摸摸的很有意思是么?”
随着一声娇媚的轻笑声响起,隔着帘子地面上翻腾起一股烟雾,一道婀娜多姿的人影显现了出来。
是那狐妖,妙妙。
玉卿歌也不惊讶,她这一回怕是有其他事情要找自己。
而且这件事让她有所顾忌,居然没有再寺侯和墨沉萧在的时候现身明说。
冷眉轻挑,他没有开口的打算,想听狐妖说明来意。
“其实我也不想打扰你在这里的生活,但计划往往是赶不上变化的,让我没想到的是,遇到你之后那两天,妖界的妖脉出了变故,而你也必须随我回去一次。”
“妄想。”
突然提什么去妖界,虽然是莫名其妙,但玉卿歌觉得她这话还没有讲清楚。
“怎么,是怕我把你拐到妖界之后,对你做些什么?”
妙妙掩面笑了起来,缓步走上前,撩开帘子,似笑非笑地对着他。
然而美色当前,玉卿歌也毫无反应,冷着脸,敛起眸子,看向窗外。
“啧,可惜了你这一副好皮囊,也可惜了你这好脑子,明明你若想要的话,何止是这青山门呢?人界也可以一手掌控,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这般委曲求全,背下天下骂名,承受那一切原本不是你所犯下的错误。”
她从来就不懂什么为了感情,可以抛开生死的事情,所以字字句句里都透着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