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后续又叮嘱了一些内容。

  据仅有的个例推测,他在假性发/情期时只能被邬遇安抚。

  如果不被安抚,会烧成傻子。

  考虑到他的病症是由邬遇引起的,不能排除邬遇信息素对他造成二次影响的可能性。

  就像踏进了死循环。

  叶囿鱼呆坐在床上,心情很是复杂。

  泳池里那种血液沸腾灼烧皮肉的感觉,他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心悸。

  邬遇释放信息素的那一刻,兜头笼罩下来的寒意刺激着叶囿鱼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他本能想要逃走,却在瞬息被抽干力气,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上瘾似的失去掌控。

  就好像,内里的灼热在渴望外界的风雪。

  更奇怪的是他不受控制地……

  思绪触及禁忌,他连忙摇头,试图把那种矛盾而强烈的快慰从脑子里甩出去。

  门外,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邬遇身边:“怎么样遇哥,叶囿鱼他没事吧?”

  说完,一双眼睛止不住地往里瞟,像是要把他盯出个窟窿。

  医生早在叮嘱完注意事项之后就走了,病房的门也大大咧咧敞着。

  此时此刻病房里只有叶囿鱼一个人。

  被老三这么一打岔,叶囿鱼心里那点儿害羞的情绪都烟消云散,还有点想笑。

  他好笑地问:“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明明只有五米不到的距离,老三表现得好像面前有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邬遇在门外站了有一段时间。

  叶囿鱼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斟酌着说:“遇哥你……”

  卡壳了有几秒,他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的矫情,一边囫囵接过话:“遇哥你、你进来!”

  话一出口,叶囿鱼自己先愣住了,连带着耳根也泛起绯红。

  他、他想说的是“你为什么不进来”!

  没人接话,周遭可疑地安静下来。

  叶囿鱼不由开始局促,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胡乱瞟着。

  明明是对邬遇说话,却只敢盯着老三,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不进来……”

  老三听了半天,因为没听懂,愣是没敢动。

  听到最后,他三两步迈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长舒一口气道:“得得得!原来你没事啊,吓得我以为你怎么了!”

  “对不起。”邬遇依旧站在门口,“在泳池里,是我太冲动了。”

  老三和叶囿鱼纷纷愣在原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这话是对他们俩说的。

  老三/反应了几秒,确定邬遇是在道歉,针扎似的跳了起来:“不是!遇哥你道啥歉啊!”

  “如果你没冲动,这会儿躺隔壁的就是我们了!”

  叶囿鱼也没想到邬遇会道歉。

  刚才医生强调发/情期注意事项时他只觉得窘迫,但现在心里就好像梗着一口气。

  “这件事是苏敛的错,他还没道歉呢!”

  “再不济也是我道歉!”叶囿鱼坐直身体,“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福至心灵,他一边撸起袖子:“我去看看苏敛醒没醒。”

  “别费劲了。”

  低哑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讲话时透着些许鼻音:“我刚路过,没醒。”

  叶囿鱼本能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偏过头朝门口看过去,邬遇身侧已然多出一道蓝白身影,是迹扬。

  叶囿鱼对迹扬的印象更多地还是停留在体重上,后续校长室那一面,他在心里默默给迹扬加了个壮硕的标签。

  现在一看,迹扬竟然跟邬遇差不多高。两人站在一起时,气场也不遑多让。

  迹扬视线一扫,稳当地落在他身上:“又是你啊——”

  “哭包弱A。”

  叶囿鱼默。

  即使重来一次,迹扬的形象依旧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现在的迹扬不仅和原文里是两个人,和先前炮灰攻的那张屏保也完全搭不上边。

  “你好。”叶囿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上次在校长室,谢谢你的帮忙。”

  迹扬没有接话,脸色却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本来还坐立难安的老三像是突然找到了组织,一双眼睛亮得可怕。

  不过也就兴奋那么一会儿,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你怎么也在医院?”

  迹扬抬起手,露出手背上的止血贴:“来挂水。”

  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邬遇和迹扬把门堵得严严实实,叶囿鱼隐约从两人的缝隙中窥见一抹白色身影。

  医生的声音适时响起——

  “如果不放心,今晚可以留院察看。”

  “隔壁还有一间双人病房,要申请就跟我去走个手续吧。马上要下班了。”

  “不、不用了吧……”叶囿鱼下意识拒绝,眼睛却不自觉地往邬遇那儿瞄。

  视线交汇的瞬间,邬遇了然点头。

  “可别,道谢的话就免了。”医生摆摆手,先一步打断邬遇的话,“聊聊吧。”

  聊聊?

  叶囿鱼听得一头雾水,就看见邬遇点了点头,应了句“去你家”。

  去、去谁家?

  “操啊——”

  老三看得目瞪口呆。

  医生姓舒,单名一个姝字。是邬遇的小姨,邬母的亲妹。

  她家就在医院附近。

  脱下工作服的她看起来更加年轻,随意披散下来的头发也显得俏皮,不过她本人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些。

  她伸手挠了挠头发,用手腕上的皮筋随意一捆:“叫我舒姨就行。”

  舒姨。

  叶囿鱼张了张嘴,正对上舒姝那张娃娃脸,始终没办法叫出口。

  余光里,老三正朝迹扬使眼色。

  两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老三胸有成竹地冲迹扬眨眼,他清清嗓子,张口才喊了个“舒”字。

  舒姝却似笑非笑:“阿遇喊我小姨,你想喊我姐姐?”

  操!乱了辈了!

  老三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舒、舒姨!”

  “舒姨好!我是遇……邬遇!我是邬遇舍友,您叫我老……小、小林,您叫我小林就行!”

  相比之下,迹扬显得聪明多了。

  他收敛起平日的锋芒,连语气都变得温和:“舒姨,我叫迹扬,是阿遇的朋友。”

  叶囿鱼索性也没再扭捏,直接喊了舒姨。

  三人排排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拘谨。

  他们也不知道被什么鬼迷了心窍,只是一句客套的邀请,他们竟然就那么应下了。

  这会儿三个人挤在一张软乎乎的小沙发上,手脚都无法舒展,问就是非常后悔。

  叶囿鱼坐在两人中间缩成一小团。

  左手边,老三直纳闷:“你不去陪男朋友,来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迹扬嗤笑一声,不屑地睨了眼两人:“你们没凑热闹?”

  叶囿鱼:“……”就很无辜。

  舒姝从冰箱里拿出冰啤和汽水,又使唤邬遇把小隔间里的零食全都搬了出来。

  不一会儿就堆满了整张桌子。

  看三人坐得拘谨,她又从房间里拿出来三个小蒲团。

  “随意点,我好歹也算半个年轻人,你们不用太掬着。”

  “晚上我们吃火锅。”

  说完,她扯过邬遇的胳膊把人往门口带,边冲三人挥手:“买个配料,借用一下啦。”

  超市里,邬遇和舒姝并排走着。

  舒姝虽然是beta,但闹腾的性格不输于alpha。

  也因为这样,两人间的关系在舒姝的主动下拉近了很多。比起亲情,倒更像是友情。

  两人在蔬菜区逛了几分钟,邬遇主动开口:“如果是今天的事,具体过程你都知道了。”

  舒姝挑选蔬菜的手一顿,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奇怪。

  邬遇耐心等了一会儿。

  她拿了两盒金针菇,又挑挑拣拣选出几颗小白菜放进推车里,才说:“你那个小同学不是怕水吗?”

  邬遇怔愣几秒。

  他倒是没有想过,舒姝会问这个。

  思忖片刻后,他说了个稳妥的答案:“也不全是。”

  “曾经他不怕,是出了那件事之后才开始怕的。”

  舒姝笑了笑没有反驳,而是另起话题:“小同学的病比你想得还要复杂一些。后续……”

  她顿了顿:“如果释放信息素没办法安抚他,可以尝试做临时标记。”

  Alpha的信息素能够安抚同类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临时标记么?

  邬遇挑眉,舒姝说的这些话,像是默认了叶囿鱼会失控。

  两人打哑谜似的说了一路。

  临到家门口,舒姝伸手输入密码,手指触碰到第一个按键时她回过头:“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信息素受控体,对吧?”

  信息素受控体——少有的能够完全控制信息素的那一类人。

  普通alpha释放信息素时是范围性的,而作为信息素受控体的alpha则可以精确到任何人。

  因为信息素的完全可控,所以不存在易感期。

  当时在泳池里,他完全可以只攻击苏敛。

  邬遇敛下眼底的深意。

  舒姝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没再追问,自顾输起了密码。

  “滴”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客厅里,叶囿鱼坐在小蒲团上,正握着个卤鸡腿啃得起劲。

  邬遇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恶趣味。”

  总想把人弄哭。

  如果一定要说出个原因,那双眼睛只有在泛着水雾看向自己的时候——

  才是最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