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 周雨的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没有那种营养不良的蜡黄感。
见她还在愣神,华书放下杂志起身相迎:“虽然短信里说过了, 但还是要当面说一句, 祝贺你考入心仪的大学。”
周雨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短信是华先生亲自回的?”
“当然, 你发的每一条短信,我都读了回了。”
周雨小时候刚拿到华先生的号码,不懂事, 什么都想跟华先生分享。
院长说华先生工作繁忙,不能随时接听电话,她便改为发短信。
日常的喜怒哀乐,她都想让华先生知晓, 事无巨细。
万分意外的是,华先生那边没有嫌她烦,还会逐条回复信息。
华先生既与她分享开心, 也开导她的不开心,甚至在得知她学习有困难后, 特意打电话给她辅导功课。
电话那端的人太过随和可亲,根本不像一个日理万机的富豪。
待长大些懂的多了,她便怀疑对面是华先生的秘书之类的。
即便如此, 她仍然感激不尽,因为那一定是华先生特意交代过, 秘书先生才会对她那般有耐心的。
此刻得知那些短信都是华先生本人发的, 周雨当即红了眼圈, 直接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谢谢华先生, 这些年, 真的谢谢您。”
“不必客气,进来坐吧。”
小艺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神色迷茫:“你们认识?”
“华先生就是我说的,资助我上学、并且在生活学习中给予我许多鼓励的那位恩人。”
周雨解释,“没想到会这么巧,华先生竟然就是你爷爷,实在太巧了。”
小艺书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惊叹:“天呐我们简直太有缘了!同乡同岁不说,还都跳级升学,但凡谁落后一步,我们可能就遇不到了。”
“这得感谢鸿一小学的那个跳级狠人,听说她也是孤儿院出身,以优异的成绩跳级升学了,我不服气,非要跟着跳,然后才能刚好在地铁里遇到你。”
小艺书指着自己的鼻尖,语无伦次地认领:“我,我,是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就是我!我的天呐,我们就是命中注定!”
“我靠我靠,缘分啊,我靠太有缘了嘎嘎嘎嘎嘎!”周雨这下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了,抱着小艺书就是一个爱的魔力转圈圈。
视线掠过站在不远处的长者,她表情一僵,连忙放下小艺书,整整衣服红着脸补救:
“咳,华先生别误会,我平时不说脏话,太激动了,真的太有缘分了。”
“嗯,别在玄关处转悠了,进来坐。”华书没有较真的意思,笑着又招呼了一句,
“想喝什么饮料?或者让艺书带你去选吧,冰的常温的都有,随意就好,不要拘束。”
“好的好的,谢谢华先生。”
说是不要拘束,拿完饮料回来,周雨还是手脚都无处安放,只能端端正正地坐着,两眼正视前方,连头发丝儿都仿佛带着股僵硬感。
面前的超清电视在播放新闻,她是啥也没看进去,注意力全在旁边的男神身上。
以前都是照片,第一次见到真人,周雨内心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
男神好有气质,也好显年轻,内外兼修满级人类,我无了啊啊啊啊啊!
华书见她绷着脸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眸光乱闪,大致就猜到她内心活动有多丰富了。
小艺书见她那么端着,些微有点不适应,眼珠子一转坏笑道:
“爷爷可能不知道,周雨是你的脑残粉,我之前跟她说我爷爷有多厉害有多传奇,她不屑一顾,非说她男神才是最厉害最传奇的人,还跟我吵架呢。”
华书挑眉:“男神?”
小艺书补充:“她男神就是爷爷。”
周雨整张脸红成了大番茄,当即汗颜纠正:“恩人,恩人。”
就华先生这通身的清贵典雅的气度,感觉叫男神是一种亵渎。
小艺书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叭叭:“爷爷知道周雨为什么学金融专业吗?她说想成为和您一样的人,坐拥天下财富,帮助无数无家可归的孩子,然后将您的善心传递下去。”
“不不不……不敢不敢……”
周雨简直想拿抹布把小艺书那破嘴给堵住,然而男神在一旁坐着,她得注意形象,遂满头大汗地表示,
“华先生的成就无人能及,我连金融行业的门槛都还没摸到,与华先生不能相提并论。”
“不必紧张,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和艺书一般,唤我一声爷爷。”华书将果盘和纸巾盒一起往她面前推了推,温声道,
“我与你相比,不过是占了年龄的优势,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说不定财富成就要远超如今的我。
“你要相信,每个人都有无限可能,不要妄自菲薄。”
“谢谢华……华爷爷。”
周雨插了块西瓜吃了,抽纸巾擦嘴的时候,顺便沾了沾额头上的虚汗。
待她放下手,华书忍俊不禁,小艺书放肆大笑。
周雨不明所以,也跟着干笑两声。
发现自己给她造成的无形压力实在难以缓解,华书自觉起身:“你们随便玩,我去书房处理些工作。”
周雨跟着站起来,躬身回复:“好的好的,您请便。”
这傻样……
华书哑然失笑,抬手拍了拍她低垂的脑袋,这才缓步进了书房。
周雨直起腰,懵逼中带着亢奋:被男神摸头了啊啊啊啊啊!这头不洗了!
小艺书则讶异的很,只要是女性,不论年龄,爷爷日常生活中都很注意与她们保持距离。
就摸头这个动作,大抵对爷爷来说,已经是最极限的主动表达亲近的方式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周雨在爷爷心里,也是个特别的孩子,至少与他统一打款的那几百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那什么,”周雨扭扭捏捏地问,
“就我刚才的表现,华爷爷不会对我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吧?哎呀我说要带礼物吧,你偏不让,万一华爷爷觉得我没礼貌咋张?”
小艺书瞅着她额头上的口红印子,默默掏出手机调出了自拍模式。
“……”
周雨顿觉没脸见人了,扒着沙发哀嚎:“别拦着我,都别拦着我,我要找个缝钻进去!”
“嘿嘿嘿,没事的。”小艺书抱住想往沙发底下钻的小姐妹,宽慰道,
“爷爷不是那么严肃的人,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误会你是个大傻子的,放一百个心吧。”
“那就好那就——嗯?你讨打!”
“噗哈哈哈哈哈……”
在书房里,依稀能听到外面玩闹的声音,华书站在窗前望着姹紫嫣红的花园,心情十分不错。
她们是艺书和周雨,却也不是。
她们和曾经的那两人不一样了,没有温饱压力不用同时打两三份工,甚至有闲暇到朋友家里做客,性格也都更加的活泼开朗,挺好的。
华书欣赏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拨通了袁特助的电话。
这些日子他在盘算退出风投圈,让团队自行选择新的主事者,毕竟想给小艺书的惊喜都已送到,没必要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折腾了。
不过今天见到周雨,他就改变了主意。
既然都跑到跟前来了,那他便作为助力,也送周雨一程吧。
金融经济行业,理论知识学得再透彻、教授讲座听得再多,都不如亲身进入那瞬息万变的圈子成长快。
*
这些天,为了劝阻先生退圈的计划,袁特助和团队伙伴简直绞尽脑汁,累死的脑细胞比炫一场股市风暴还多。
而今听到先生又想通了不退圈了,袁特助简直喜出望外,不就是帮忙带个大学生嘛,Soeasy!
袁特助一大早就来别墅报到了。
“早餐吃了没?”华书夹起一只小笼包在辣椒碟里蘸了蘸,“没吃的话让小何给你添双筷子。”
“那我再吃点吧,谢谢先生。”
餐桌就是个普通的圆桌,两个女孩亲昵地挨着坐,互相尝对方碟里的蘸料,袁特助自觉在先生左侧落座。
粗略看看,两个女孩年龄差不多,不确定哪个是他要带的学生。
小艺书记得他以前去家里送过东西,咽下口中的食物礼貌问好:“早安。”
周雨也跟着道了句:“早安。”
“两位小姐早。”袁特助自我介绍,
“我是先生的特助,姓袁,两位小姐可以叫我小袁。”
两人异口同声道:“袁哥。”
看着明显比她们年长,当然不能小小袁。
“我是艺书。”
“我是周雨。”
保姆将筷子送过来了,华书示意袁特助:“先吃饭,吃完饭再谈。”
两个女孩晓得他们要谈工作,没有多问,吃过饭便逛街去了。
华书领着袁特助,边在园子里散步边聊:“即便暂时不退,顶多再过四五年,我也还是要退的。”
“先生怎么这么着急退下来?”
袁特助抓狂,“您看起来正值壮年呢,头发比我还茂密乌黑,未来十年内,风投圈依然还是您的天下!”
“我没你们年轻人那么大的雄心。”华书摇头,他本来也不是为了统治风投圈才进入的,
“先前说退,你们嫌退得匆忙,差点乱了阵脚。这次我慢慢退,四五年的时间,你们想接着这个班底继续干也好,或是跳槽、另起炉灶也好,做好决定知会我一声就行,我都祝福你们前程似锦风头无双。”
“先生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都不会背叛您的。”
当年他们大部分是刚毕业的愣头青,有的还自不量力赔光了老婆本,多亏先生把他们聚在一起,给了他们一览山顶辉煌的机会,他们哪能背弃先生而去?
“我们会追随您一辈子,我……”
华书抬抬手,阻止了袁特助的煽情:“我这些年不说是你们的师父吧,多少算你们半个老师,所以最后给你们个忠告——每一次出手,都要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
在华书的带领下,他们这个团队几乎是百战百胜,这就养高了大伙的心气。
尤其是刚毕业就被挑入团队的人,他们很可能会小看这个圈子,以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无所不能。
到底是自己慢慢带出来的,华书希望他们非要跌跤的话,也别跌太惨。
“之后我会多多给你们机会,让你们独立地做决策,成败输赢,你们都得自己受着了。”
说完自己的安排,他才转而提起了周雨:“她现在刚入学,前两年肯定是要注重理论学习,遇到典型案例时,通知她在一旁观摩学习就好。等后两年需要实操了,再让她进公司,届时就要劳烦你带她了。”
“先生如此客气真是折煞我了。”袁特助郑重道,“您请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把她带出师。”
*
华先生本身就很神秘,藏了七八年好不容易露面了,不等其他人蜂拥而上去结交,他就流露出了退圈的态度。
不像前几年一出手就是动摇半个圈子的大手笔,华先生本人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少,听说公司都交给他手底下那几个干将打理了。
而且他们那个团队好像有解散的意思,干将跳槽另起炉灶,华先生也不曾动用势力狙击跳槽者,仿佛是无欲无求真准备归隐了。
袁特助没想到真有人会那么干,暗暗咬牙切齿地记起了仇,把跳槽的全当叛徒处理,再见面都装不认识。
华书反过来宽慰了他几次,发现没用,就随他了。
不过传奇人物就算是半退圈,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别的不说,单就八年时间从零到六百亿,就是无数人望尘莫及永远不能达到的成就;
再看看他带出来的那几个,在风投圈搅风搅雨的恶狼,谁又敢忘记传奇的存在呢?
华先生的才智、知识、决断能力以及虚无缥缈的气运,对其他人来说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因此,打着不谈生意只交朋友的旗号,拜访他的人仍旧不计其数。
*
时光飞逝,转眼,小艺书和周雨即将大学毕业,这一年她们二十岁。
五月初,小艺书过生日,华书早上依照惯例给她煮了鸡蛋和长寿面。
这几年,来家里拜访的大人物多了去了,要办生日宴会的话,肯定能办得超大超豪华。
不过小艺书觉得把生日过成商业社交很没意思,她还是喜欢这简简单单的长寿面。
周雨也被华书当孙女养了,星期天会和小艺书一起回家住。
吃完面,两个女孩你推我我推你,小小声地请示,晚上和几个好朋友有约,想去酒吧庆祝。
华书随口打听了一句:
“约的有男孩子?”
没有反对。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稍稍挺直了腰板:“有男有女,都是十分要好的朋友,绝对没有不正经的不熟悉的。”
周雨补充:“有那个刘毅,您之前去学校给我送东西不是见过吗?都不是坏人。华爷爷放心,我们小小的玩一会儿就出来。”
“嗯。”华书听完,只是叮嘱道,
“来历不明的饮料不能乱喝,绝对不可以喝醉,遇到打架闹事的不要往前凑,发现不对劲及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爷爷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小艺书得意地笑笑,
“我们不傻,订的酒吧是廖家二少的,真遇到危险,他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也得保护我们呀。”
廖爷爷常来家里找爷爷下棋,廖家大少等着拜爷爷为师呢,肯定不会让她们在他家地盘上出事。
傍晚时,两个女孩美美地出门了。
华书目送她们坐车远去,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的到来虽然改变的很多事,但有些事好像又是必定会发生的,比如小艺书和周雨的相遇,比如周雨的胃癌。
去年年中,华书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号了脉又去医院做了检查,是胃癌早期。
检查结果出来后,及早住院做手术,现在完全恢复好了。
周雨的胃癌是提前了的,那么其他的一些事,或许也会提前发生?
华书心中喟叹,应了老廖的饭约。
意料之中的,老廖的大孙子也在。
这小子也算出息,年纪轻轻已接管了半个廖家,行事谨慎又不失魄力,手腕强硬又从不越界,出色的外貌是他身上最没价值的东西了,赞一声人中龙凤决不未过。
就这样的小子,回回见面都是端茶倒水毕恭毕敬,华书忍不住吐槽:
“有些人那爷爷当得可真够狠心的,这么好的大孙子,非得当服务员使唤。”
“这小子自己非要来,关我老头子什么事?”廖老爷子反驳,
“他心高气傲的,连亲爷爷都看不上,非得巴着你,那我有啥法子?”
与两位穿唐装的悠哉老人家不同,廖伯松是从公司过来的。
西服外套让服务生挂起,衬衫袖子卷在臂弯处,他颇为从容优雅地洗茶点茶,第一杯便讲究地送到了华书面前:“华爷爷请。”
廖老爷子看得直咋舌:“这孙子胳膊肘往外拐啊。”
廖伯松辩解:“爷爷又不爱第一杯的茶香,何必泛酸?”
华书摇头失笑。
两位大佬在这边吃饭的消息是瞒不住有心人的,虽然不至于说闯进包厢拼桌,但蹲守在外头“偶遇”还是可以的。
隔壁的一群年轻人,一看外头的热闹景象,丢下筷子就想溜。
好巧不巧,华书三人正好吃完出来,只听年轻人嘀咕着要换场去酒吧。
“去、去什么酒吧?”廖小二后脑勺跟长了雷达似的,都不用回头,就感觉到背后两位大魔王带来的压力了,
“我这人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见天不着家的,吃完饭不赶紧回家睡觉,还想去哪浪?”
听着二孙子那不自然调大的音量,廖老爷子冷嗤。
廖伯松叫住了弟弟:“廖仲柏。”
廖小二忽的一下转过身,完美地表演出了“回眸见亲人”的喜不自胜:
“啊,爷爷、大哥、华爷爷,你们也在这吃饭?巧了不是。”
华书被这缺心眼儿的孩子逗得直乐:“你们要去酒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廖小二以及小伙伴齐齐否认。
华书自顾自道:“说起来我这辈子倒还没去过酒吧,不如去体验一回年轻人的娱乐。”
众人:“……”
“老廖你想去吗?”
廖老爷子不太能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叛逆,但想想大孙子,还是决定舍命陪君子:“那就去吧,仲柏带路。”
廖小二想哭,这俩老爷子要是在他那儿出点什么事,或者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画面,那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但是爷爷都发话了,他还能怎么样?
只能遵命。
他们要去酒吧,想套近乎的自然要跟上。
于是,几辆款型颜色都很骚包的超跑,引领着一队低调商务车,驶向了酒吧。
酒吧负责人还当是来砸场子的,急匆匆地出来看情况,瞄见点头哈腰的小廖老板后,负责人又机智地匿了。
老板带路,自然就不需要核验vip身份了,一行人顺利进门。
踏入门内,恍惚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闪耀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群魔乱舞的人群,以及烟酒香水混合而成的复杂气味,直让廖老爷子眉头大皱。
倒也不是没见过这场面,主要年纪大了,更懂得享受宁静的美好了。
华书倒是有些新奇的感觉,他现有的记忆中,还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心脏随着急促的鼓点猛烈跳动,情绪不由自主地被喧闹的环境推高,新奇归新奇,对老年人确实不太友好。
廖小二晓得此刻做主的是谁,凑到华书耳边喊道:“华爷爷,外边吵,去包厢!”
华书点头表示可以。
往包厢走着,视线逡巡全场,看到卡座那边的熟悉面孔,他心中有数了,没有多言,随着廖小二进了包厢。
廖伯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中了然,招手跟弟弟耳语,让他差人注意着那边。
“我怎么好像看到了爷爷?”
小艺书猴子望月式的朝前方瞅,还没瞅出名堂,就被身边的朋友催促着许愿。
“看错了吧,爷爷怎么可能到酒吧来?”
闭眼许愿,唱生日歌,吹蜡烛。
一群人欢呼雀跃,然后切蛋糕,送生日礼物。
收礼物自来就是一件充满欢欣的事,小艺书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群人差点用大大小小的礼物把她埋了。
轮到刘毅,他神色不太自然,手边只有一束火红的玫瑰。
其他人不禁猜测:要表白?
一时间,气氛更热烈了,众人吹着口哨起哄:“爱就大声说出来,不要犹豫!”
周雨见状,表情异常难看。
小艺书惊讶之后,急忙摆手:“你们别瞎起哄,刘毅肯定不是那意思。”
旁边穿一字肩连衣裙的女孩怪腔怪调地说:“那可不一定。”
酒吧太吵,不用喊的根本听不清都说了什么。
小艺书拒绝的态度,刘毅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看懂,忽地牙关一咬,单膝跪地把玫瑰花举到她面前,大喊: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那高亢的声音,不光是他们这桌,连隔壁卡座都听得清清楚楚。
啪!
周雨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
周围的欢呼声还没起来,就被这一巴掌震得卡在了嗓子眼儿。
啥意思?三角恋?这么劲爆?
路人的目光骤然热切起来,为了看撕逼,环境都安静了许多。
小艺书心下不解,看向刘毅的眼神变得不友善起来。
刘毅则被那一巴掌扇蒙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此时,一字肩女孩蹭地站起来,声音尖利地喝骂:“周雨你个贱人凭什么打他?”
周雨拉着小艺书站在靠近过道的位置,厌恶地看向那女孩:“我打他你叫什么叫?你是在用什么身份质问我?”
“我tm是他女朋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周雨更是冷笑:“你tm是他女朋友,还看着他跟书书表白,贱不贱呐?”
“我……我……”
那女孩张口结舌,听到路人嘲讽议论,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刺人,她硬着头皮说,
“我们今天早上分手了!”
刘雨乘胜追击:“那你扯狗屁的女朋友?整天分分合合恶心自己就算了,谁给你们的脸恶心别人?”
隔壁卡座有人拍着大腿,大声感慨了一句:“原来是渣男贱女组合!”
周围的人被她一提醒,议论声变大,嘲讽的笑此起彼伏。
这样的境况里,刘毅只觉得自己的尊严面子都被人踩在脚底,反复践踏。
周雨见他反应过来要发怒,拽着小艺书就想跑。
小艺书可算是明白怎么个情况了,她挣脱周雨的手,反身一脚踹中刘毅膝盖将他又踹跪下,接着端起两盘蛋糕就怼到了他和他前女友的脸上: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祝你们互相折磨到白头,少出来祸害别人!”
做完这些,她才拿起包包,拉着周雨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她们背后,刘毅和前女友顶着满脸的奶油破口大骂,还想追上来打人。
隔壁卡座的被恶心得不轻,暗戳戳伸出正义之脚给他们绊了个狗吃屎,并先发制人地怒斥:“你们tmd怎么走路的?眼眶里装的是粪球吗?”
“你tm……”
刘毅怒急攻心,爬起来就想干架。
“嗯?”
隔壁卡座全员起立,其中还有俩肌肉猛男。
对上这架势,刘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得偃旗息鼓。
“算了算了。”
过生日的其他朋友总算开始拉架,内心也是一阵无语。
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这种货色,要不是周雨戳穿了他和他前女友的事,艺书接受了表白可咋整?
专挑人家生日这天搞事,不够恶心人的。
更无语的是,他们当自己是什么明星偶像吗?
谈个恋爱还搞地下情,草!
另一边,小艺书在吧台旁探头探脑:“我的生日礼物都落下了,咋办?我都没来得及拆开看看,好可惜。”
周雨哭笑不得:“不用担心,其他人会给你带回去的。”
“带是会带回去,但不一定会再送我一次啊。”小艺书眼巴巴的,
“还有你送的那份,万一掉地上被遗忘在犄角旮旯里……唉,早知道在家送给我多好。”
“我不是想着现场气氛更好嘛,谁知道会遇见这么个奇葩。”
周雨亦是无可奈何,“算了别想了,回头我再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
“嚯,你赚了大钱礼物都能一次买俩,送一个扔一个了?”
后方一声调笑,两人震惊地回头,只见爷爷笑眯眯地凝视她们。
旁边还有廖爷爷等人,她们赶忙站直问好。
华书朝卡座那边抬了抬下颌:“去拿回来吧,我在这等你们。”
“好嘞。”
爷爷来了,俩姑娘顿时底气十足。
廖伯松斜了弟弟一眼,廖小二秒懂:“礼物挺多挺沉的吧,我帮妹妹们拿。”
这酒吧里的人不一定认识廖伯松,但几乎没有不认识廖小二的,让他去帮忙,再稳妥不过。
刘毅他们眼睁睁看着廖二少亲自把礼物摞起,像个苦力似的抱上,跟着小艺书和周雨来了又去。
她们叫一位很有气场的老者爷爷,那老者随口夸了廖二少一句:“你小子这酒吧经营得挺不错。”
廖二少立马高兴得忘乎所以,大手一挥吆喝说:“今儿本少心情好,全场免单!”
另一位老者则给了廖二少后脑勺一巴掌,斥责:“老子看你就是有钱烧的。”
而后,那一群衣着不菲气势凌人的人,簇拥的两位老者离开了酒吧。
小艺书和周雨,习以为常地跟廖二少之类的年轻人走在一起,闲聊说笑。
“她们跟廖二少相熟?”
“她们的爷爷是什么大人物?”
“她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众人心中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刘毅更是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前女友倒是恍然大悟,那是她爸爸挤破脑袋都挤不进去的圈子,她对那个圈子里的人,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那两位老者,一位显然是廖老爷子,而另一位,八成是廖老爷子的好友,风投圈的传奇人物,华先生。
她无法想象,爸爸知道了她与华先生孙女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会多么怒不可遏大发雷霆。
“你不是说她们是孤儿吗?”
被奶油遮掩着,众人看不出前女友的脸色有多难看,只能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
“她们叫华先生爷爷!你tm说她们是跟你一个地方出来的孤儿?你tm当一辈子的孤儿吧,臭sb!”
与廖家老爷子平起平坐的华先生,还能是谁?
就算之前不知道,这会儿交头接耳一番,也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刘毅手脚发软,心中既恐慌又愤恨,他根本不知道,他从来没听她们说过!
艺书被收养他知道,但那个收养人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吗?为什么会变成风投大佬?
想她们总装出一副与他同病相怜的模样,周雨还装模作样的和他一块勤工俭学,到头来,那不过是富二代体验生活的游戏!
她们是把他当傻子耍了!
周雨要是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必定得给他另一边脸来个对称的巴掌印。
即便她如今也可以以二小姐的身份自由出入华家,但她始终清楚,书书才是华家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
书书没有炫耀家世的兴趣,她自然也不可能替书书炫耀,何况刘毅也没正儿八经的问过书书的家人、家世啊。
真的是自己心脏看什么都脏,刘毅自己喜欢搞那种偷偷摸摸瞒来瞒去的事情,就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无聊吗?
回去的路上,周雨愧疚地表示:
“抱歉书书,今天你生日,却闹出了这样的不愉快,早知道刘毅是个深井冰,我就不把他介绍给你认识了。”
“他深井冰是他的事,你为什么要道歉?而且我也没有不愉快,”
小艺书瞄瞄前面的司机和爷爷,悄悄跟周雨耳语,
“我觉得打人有点爽,嘿嘿嘿。”
周雨回忆了一下甩巴掌的感觉,深表赞同:“确实挺爽。”
华书咳了一声,从后视镜看她们:
“男女天生体力悬殊,刘毅是没反应过来,才叫你们打了个痛快。下次碰上个反应快的,你们保不准得吃亏。”
俩姑娘立马端正态度:“我们错了,不该打人,下次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瞧着她们可怜巴巴的,华书笑道:
“有些人的确是该打,不过动手前要想清楚,估摸着打了可能吃亏,就先他忍一忍,等有帮手了,保证能立于不败之地再说。”
“懂!”小艺书挤眉弄眼地总结,“下次我们先给爷爷打电话,让爷爷来收拾坏人。”
刘毅是坏人吗?
华书暗忖,反正不是啥好东西。
要说跟周雨是绝妙的缘分,那刘毅就是一场孽缘。
刘毅原本是安康孤儿院的,后来被收养被养父母虐待,他跑了。
他恨艺院长没给他找个好人家,所以没回安康,进了周雨那家孤儿院。
艺书中学认识周雨,同时也遇见了刘毅,他们三个是同年考进了w市的大学,刘毅的学校比她俩的差一些。
境遇相似的人,难免会惺惺相惜,那几年,他们互相鼓励互相扶持。
他们都很忙,忙于学习、忙于打工赚钱,恋爱之类的问题,根本就没有那么奢侈的念头。
刘毅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艺书不知道,她和刘毅联系不多。
刘毅和他那个女同学自称,他们只是好朋友。
艺书没有闲心深究他们到底是朋友还是情侣,她和周雨仍旧忙于学习和打工,只恨时间不够用。
周雨刚去世的那段时间,艺书整个人都很颓废迷茫。
她都忘了那天是自己的生日,刘毅和女同学约她出去庆祝,或许也有拉她出去散心开导她的意思。
艺书不想辜负别人的好意,去了,就被表白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真的是个非常迟钝的人。
她压根没有注意到女同学突变的脸色,更没有猜到,那所谓的表白和喜欢,只是小情侣吵架赌气的产物。
她当时还沉浸在周雨去世的悲痛中,只想着世事无常,明天会是什么样根本无法预料,应该珍稀眼前人。
艺书对刘毅没什么恋爱感情,但她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男生。
艺安安的存在,让她对柔弱爱哭的人产生了心理阴影;周雨的存在,则让她对坚韧努力肯拼搏的人产生了滤镜。
她觉得刘毅跟她和周雨是类似的人,即便不爱,也是有亲情在的,她觉得她和刘毅能成为互相依靠的家人。
而且,她需要一件能帮她摆脱痛苦的事,恋爱是就个不错的选择。
艺书答应了表白,她是抱着真诚的,希望能和他组成小家庭的,走一辈子的心理答应的。
成为了男女朋友,两个人的联系稍稍比以前频繁了一些,至少会互道早晚安,会分享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艺书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他们都很独立,各有各的繁忙,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她还以为他们都是能理解体谅对方的人,然而事实上,他们的忙是不一样的。
她是忙毕业忙工作,而刘毅,是在忙着哄另一个女朋友。
工作转正,如此振奋人心的喜讯,艺书就是再没情调,也能想到第一时间分享给男朋友。
她抱着要给刘毅一个惊喜的心理,转了好几次公交地铁,敲开合租房的门,看到的是穿着居家服的“女同学”。
事实上所谓的合租房,就是“女同学”的房。
艺书以为女同学是个三,问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才是他们之间的插足者。
那一刹那,她委实是恶心透了!
更让她不能忍受的是,刘毅的存在,弄脏了她有关周雨的回忆。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的很想杀了他。
而今再回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华书没了当初的深刻怨恨,唯余几分啼笑皆非的平静。
刘毅是早早意识到了软饭的香甜的人,他那个女友家里,估计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那段地下情,要么是因为刘毅自尊心过剩,不想暴露;要么是是因为他女朋友怕家里插手,不敢暴露。
总之他们的感情不可能顺顺利利,有了酒吧这一遭,怕是会更坎坷。
归根结底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华书祖孙三个,转眼便将其抛之脑后。
两个孙女临近毕业,华书正给她们分配毕业礼物。
周雨的礼物,是毕业后直接进入公司,袁特助继续带她。
能一毕业就进入全国排名第一的风投公司,当然是件堪比彩票中大奖的好事,但礼物是个工作,仿佛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小艺书刚想替周雨鸣不平,华书又给周雨追加了一个亿的投资学习资金。
小艺书当场就羡慕得直流口水:“我也有吗?我也有吗?”
周雨唬得连连摆手:“华爷爷,这我不能收,我慢慢学慢慢积累经验就好了,玩不转这么多钱的。”
“给你你就拿着,跟爷爷客气什么?”华书把卡强行塞给她,
“一亿的零花钱而已,咱家就咱们仨,赚那么多钱不花留着干啥?”
小艺书像个讨饭的,捧着双手一遍遍地问:“爷爷,我的呢我的呢?”
“你的毕业礼物是画展。”
“嗷嗷嗷!”小艺书一蹦三尺高,扑过去抱住华书的肩膀就是一顿摇晃,
“画展?我可以办画展吗?我要有自己的画展了!谢谢爷爷,爷爷万岁!”
老骨头都快被摇散架了,华书嫌弃地推开她:“展厅已经找人打点好了,你自己选想要展出的作品,别忘了再画一幅你认为可以当镇店之宝的大作。”
“嗯嗯嗯,好的好的好的。”
小艺书小鸡啄米式点头,意犹未尽地眨巴眼睛,“爷爷还有啥要交代的吗?比如零花钱?”
“布置展厅不花钱?画展之后的慈善晚宴不花钱?请画界泰斗到场不花人情钱?”
华书三连问,并一锤定音,“选了个烧钱的专业,你还想要什么零花钱?”
小艺书泪目:“好嘛好嘛,没有就没有嘛,爷爷这么凶做什么?”
周雨勾勾她的手,刚想说把零花钱分她一半,爷爷一个警告的眼神过来,她识趣地闭嘴了。
回、回房间悄悄说吧。
*
正式成为社畜的一员,周雨就得跟着袁特助全世界飞了。
投资过程处处有陷阱,没有爷爷那无可比拟的毒辣眼光,就得在实地考察多下功夫。
周雨在袁特助手底下忙成了陀螺,连小艺书的画展都没时间回来参观。
这画展,华书和廖老自然是会到场的,他俩一来,w市的商界名流就基本就来了大半。
这些人对画作是有一定的鉴赏能力的,低声交谈间,倒豆般的溢美之词也不全是看在华先生的面子上。
众多画作中,最吸引人的就数展厅正中央的那幅了——
层次分明的白雪,独立雪中的墨树,压满枝头的红果,以及跳跃在果枝上的长尾蓝腹鸟,极具鲜明的色彩对比,交织成了一处静谧之极又喧闹至极的秾丽风景。
华书走人情请来的那三位泰斗,此刻正欣赏着这幅“镇店之宝”。
“意境神韵、色彩明暗等各方面都协调的不错,是一幅可以拿奖的作品。”
“展厅里展出的画,大都是在比赛上拿过奖的,有两幅还是我参与评选出来的,小姑娘相当有灵气。”
“这小姑娘属于比赛金奖常驻客,我也早就注意到她了。不过眼前这幅,说实话,欠缺点火候。
“或许是第一次办展心理压力大,影响了水平,笔触有些地方略显犹豫,仿佛是被什么限制住了。”
小艺书被批评了也不恼,反而上前低声附和:“杨老师慧眼如炬,这幅画其实是我临摹的,临摹过程中总想着再现原画的精彩意境,最后还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被原画压制了。”
“哦?”三位泰斗听她这么说,不禁来了兴致,“原画是哪位大家名作?可否取来一观?”
“原画在我爷爷的书房,是我爷爷闲暇时画的国画,既然三位老师想看,我现在就喊人去取。”
三位老师瞬间三脸便秘:你爷爷不就是个满身铜臭的投机商人么,能懂什么国画?
咳,要不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他们才不会来给这无名画展抬轿。
华书在跟廖老唠闲嗑,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无奈扶额。
小丫头就是闲的,办画展不好好办,偏去偷偷临摹他的画。
廖老瞧那小丫头正眉飞色舞地跟三位画家说着什么,模样端是娇俏可人,不禁会心一笑:
“咱不整虚的,华弟你老实讲,我家大孙子到底哪让你不满意,我让他立刻改正。”
华书怼的毫不客气:“工作狂,性子太闷,不讨我家大孙女喜欢。”
虽未敬那杯拜师茶,但华爷爷这几年教授了自己不少东西,属于无师徒之名,有师徒之实,所以在华爷爷这,廖伯松只能躺平任怼。
然他还是想说一句:“谢华爷爷指正,这些小子都可以改。”
华书闻言,眉梢轻提。
这小子竟然也有搭腔的时候?以往老廖试探地抛话题,他沉默以对。
因此华书从来不点头,俩小的都没意思,没必要硬往一起凑嘛。
现在他仍是说:“改不改的跟我说没用,艺书的喜好不归我管。”
廖伯松眉峰不动,心中哀叹:华爷爷不帮腔,小丫头忒难讨好啊。
华书看他装得四平八稳的,就更不打算点头了。
职业方面,小艺书选择了梦想,生活方面,她可是个极度务实的人。
主动追求谁向谁示好什么的,永远不可能,哪怕那个人优秀得跟天上的月亮似的。
有那追月亮的时间,画画都能进军国际了好吧?
更何况,小艺书目前没考虑找男朋友的问题,她就想把爷爷的画作拿出来震撼全世界,她必须让所有人知道,爷爷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蓝雀红果雪景图》拿来了,小艺书跟土财主炫耀财宝似的,满面红光地展开了画轴。
三位原本对其嗤之以鼻的泰斗,猛然瞪大了眼睛,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拿着放大镜仔细观赏半晌,他们终于找回了舌头:“这…这当真是…妙手丹青!”
“快,给老张打电话,他最好这一手,让他来品鉴品鉴。”
“哎呀哎呀出神入化啊,艺丫头,喊你爷爷过来说说话嘛,国画圣手乃高雅之士,跟满身铜臭的商人有甚好聊的?”
小艺书忍俊不禁,各位老师这辈子恐怕都改不了拉踩的毛病了。
真正爱画之人,遇上心仪的画作,三言两语是唠不完的。
兴致来了,可能还要笔酣墨饱,动手晕上几笔,那花费的时间就更长了。
作为主家得尽待客之道,华书索性把展厅隔壁的画室打开,进画室跟他们交流画技去了。
画室也是我的?
意外之喜,小艺书乐颠颠地跟进去巡视自己的地盘。
华书回头,虚点了点她,眼神警告:下次再给我找麻烦,扣你零花钱。
小艺书双手合十,求饶地拜了拜,心里则想着:下次还敢。
小的时候她曾想,要成为比爷爷更优秀的人,要成为爷爷的荣耀。
长大些了,她发现超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成为爷爷那样的人,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再后来她便明白,爷爷恐怕是不能逾越的高峰。
她不再奢望比肩,只希望爷爷的才华能被更多的人看到,只希望爷爷能被越来越多的人敬仰。
既然是无暇的夜明珠,那就愿他被珍藏在最高的塔尖上,永远不会被遮掩光芒。
唔,除了国画,还有书法、围棋、古琴、武术……要把爷爷推至最高,任重而道远啊。
*
时光好似对华书格外优待,一年又一年,老朋友们逐渐走了个干净,而他还是在不慌不忙地缓慢衰老。
99岁的时候,他白发如雪面色红润,眼眸未曾浑浊。
他常穿着闲适的唐装,臂上托一只巧嘴八哥儿,被几个小辈轮流陪着,慢悠悠地沿着人工湖遛弯儿。
走累了便坐下歇歇,但他从来不叫人搀,谁搀跟谁急眼,是个倔老头儿。
都那般高寿了,发现小曾孙嘴坏教八哥儿说脏话,他还能撅跟树枝撵上猴儿似的小曾孙,狠狠地抽一顿屁股。
当时那小娃娃哭得响亮得呦,把附近遛弯儿的老头老太太们都逗笑了。
一百岁这天,华书吃了满满一碗小艺书给他擀的长寿面,而后平静地躺在床上,拉着她的手微笑告别:
“爷爷答应你要活够一百岁,做到了哦,可不兴再哭鼻子了,都是做奶奶的人了。”
“爷爷再多陪陪我吧。”年过半百的小艺书,握着他枯瘦的手掌,眼泪扑簌簌地掉,“我舍不得爷爷。铱誮”
“爷爷活够啦,该走啦。”华书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道,
“陪你到这里,已能预见你余生必定幸福美满,我走这一遭是值得的。”
遇见年幼的自己,他便是希望她喜乐安康、一生顺遂。
“再见了,艺书。”
愿你此后的一世又一世,幸福常伴,顺遂少忧。
作者有话说:
取了个人名居然也赶上和谐,哭笑不得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