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愁不明白君上所说的‘她’是何人。
可君上之心岂是他这等奴才能随意妄测的,他能做的是尽忠职守,为君上铲除一切他需要铲除的障碍。
御前太监一职表面上是伺候君上饮食起居,实则是君上一把随他驱使的利刃。
杀人,处理尸体,秘密暗杀任务,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都由常愁去做,只要楚恒熠一句话,洛君怀便是一具尸体。
将洛君怀安排在这里由常愁盯着,实则是为了能随时解决掉他这个麻烦。
楚恒熠示意他退下,常愁消失在寝宫中,偌大的寝宫里便只剩下楚恒熠一人。
拾起小几上的发带,楚恒熠深邃的眼里多一些别的东西。
手抚上唇,回味唇角那一抹似乎还有残存的味道。
这些年,各国给他送的美人数之不尽,他从未有过这种其妙的感觉,这绝非只是药物作用。
望向窗外,思绪飘离。
二十五年前,侍郎夫人怀胎十月诞下麟儿,婴儿啼哭洪亮,那夜的雪很大。
大门被一位陌生男人推开,风雪卷着斗篷他脚踏风雪而来,手捏手决口中喃喃。
“此子将贵为天命人,只可惜命中犯煞绝情绝爱,撞了孤煞,活不过二十七。”
侍郎认为此人是骗吃骗喝的术士,本想驱赶,却因为诞下麟儿心中欢喜,留下他好吃好喝的款待。
第二日那男子离开,并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孤煞解除之法,迎娶阴命之人,并留有生辰八字。
侍郎并不相信,直到他的孩儿长大,天赋异禀练武奇才,仅仅十岁便被帝天宫选中为未来帝君的人选,那一刻起,侍郎开始害怕。
果真应验了,侍郎之子二十岁登上帝君之位,侍郎重病临死前将孤煞之事告知了他。
……
楚恒熠呼出一口浊气,其实他并不相信孤煞一说,直到帝天宫长老堂里的大长老居然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灵魂有缺,必须找一个与你灵魂契合的人结合,否则注定会孤独终老。”
大长老隐晦,避忌要害,可楚恒熠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长老堂已经开始新一任帝君人选的培养。
半年前,一次宴会上,有人送上附有生辰八字的美人图,他无意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生辰八字。
而这个女子,正是景如歌。
楚恒熠看着手里的发带若有所思。
“难道她是景如歌?”
昨夜天暗他并未看清对方容貌,可这感觉错不了,他应当便是自己要找到人。
“咚咚。”
外面响起敲门声,楚恒熠迅速的将发带收入怀中。
“进来。”
殿门推开,洛小君端着托盘进来,走到龙榻前,双手奉上药碗。
“君上请用药。”
楚恒熠接过药碗放在唇边想起了什么,眸子转向一侧落到洛小君身上。
“昨夜你在何处。”
洛小君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难道他已经知晓昨夜脚揣他脸的人是自己!!
洛小君错开眼睛。
“我……我在在。”
他能感觉到楚恒熠正在看自己,那眼神似是要将剥光并拆去骨头看透才罢。
洛小君心里已然哭成了泪人。
楚恒熠的和朝堂上那个反咬一口的老贼皮是一路货色。
昨夜明明是他猥亵在前,现在倒好,反而反咬一口来问他的罪。
洛小君越想越憋屈,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他踢他属于正当防卫并无过错,若他要因为这一脚便兴师问罪,他便将他企图猥亵自己的事情捅出去。
到时候看谁丢的脸大!
洛小君壮了壮胆子,深吸一口气。
楚恒熠便嫌弃他回答太慢,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豪言壮语。“昨夜,你可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昨夜,是我……欸????……可疑的人,那个……那个……”洛小君眨了眨眼睛,嘴边的话绕了个弯儿咽了下去。
“我昨夜睡得沉,什么都没看到,君上还没找到刺客?”
楚恒熠蹙眉,接过药一饮而尽重重的将碗放下,闭上眼睛。
“出去。”
洛小君捧着托盘走出寝宫,到了门口看了一眼铁青着脸的楚恒熠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
还好没说出来,不然岂不是不打自招。
楚恒熠现在看起来心情不好,少去招惹为妙。
前日阿九在御花园里被人欺负,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洛小君初来乍到,也没什么朋友,也就阿九和他聊得来。
其余人不是怕惹祸上身不敢与他亲近,便是鄙夷自己是个落魄皇帝,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
……
帝天宫下人房在皇宫外围的一座小院,和杂物间差不多的小房间里,挤满了一张张并列摆放的木床。
若他记得没错,阿木应当就住在此处。
他左右张望没见着人,便拉住路过的太监询问。
“请问,你们可曾见着阿九?”
听他问起阿九这二人如同见了鬼避之不及。
“那可怜的孩子,怕是活不长了。”
洛小君回头,是个哭丧脸的矮胖太监。
“出了什么事?”
他看向一个方向。“慎刑司。”
“什么!”
洛小君瞪大了眼睛,慎刑司是宫里审问犯人的审查机构,但凡进入慎刑司者不死也会脱层皮,他还有一个别的称呼,“鬼门关”。
当初洛君怀被关押的地方便是此处。
想起那暗无天日,无间隙的鞭子和各种刑具,洛小君便只觉后背结痂的伤隐隐作痛。
“他犯了什么事,为何会被带到慎刑司?”洛小君问道。
“昨夜宫中有刺客,荣丞相令总管连夜彻查刺客,李管事便连夜抓了几人进慎刑司。”矮胖太监垂头丧气的说道。
显然,这种事情在宫中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这事和阿九无关!”洛小君愤慨不已,他亲眼所见唯一的刺客已经死在楚恒熠手中。
“李管事不想被问失职就随便抓几人严刑拷打,等风头过去就交差了事,阿九是没罪,可进了慎刑司,他就是刺客。”
洛小君攥紧拳头,胸口郁堵得难受。
“我去看看他。”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矮胖太监继续做活,总有一日,他会成为下一个阿九。
他心里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整日愁眉苦脸。
……
慎刑司大门外,洛小君才迈出一步便被挡住去路。
“我是瑶光殿御前太监,我要进去。”他取出腰牌。
几个看守对视一眼,显然对御前太监极为忌惮。
“没有帝君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公鸭嗓子般的声音从后传来。
洛小君回头看去,正是那个在御花园里欺负阿九的管事太监。
“唷,咱家当这是谁呢,原来是燕南国皇帝,只可惜现在是个没了命根子的下贱人,还真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皇?这~里可不是你的燕南皇宫。”
“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了阿九。”洛小君冷冷的看着他。
李管事冷笑一声,按住他的肩膀,附耳上前。
“咱家说他有罪,他就有罪,想多管闲事,不如想想如何将君上伺候舒服,才对得起你苟延残喘的活命,对吗,洛……公公。”
他讥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其余随行的太监纷纷朝他投来嘲笑的目光,洛小君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
“等等。”
李管事滞住,回头猝不及防一拳头对着他的脸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