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玥看着两人站在一起,一脸的嘲讽意味:“仙尊也会做这种鬼祟之事吗?”

  姜子明有些尴尬,倒也不是偷听,就是孙韫说让他不要现身,他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刚才看他们几次针锋相对,他早就按捺不住想现身了,但忽然现身也实在奇怪他就忍着了,没想到被拆穿了,这下就更窘迫了。

  孙韫:“怎么仙尊不是人吗?”

  姜子明:“……”我真是谢谢您了!

  他嫌弃的将孙韫推开些,让他这个自损一千的人站在前面真是丢人,他没继续争辩自己隐身这事,毕竟不光彩。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韩姑娘。”

  韩青玥神色玩味,把玩着地上捡的碎叶,语气淡淡然,“仙尊不是会审讯秘术吗?还需这般客气吗?”

  姜子明是会审讯秘术,但此法有违人道,稍有不慎会伤及双方的灵识,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可用,她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恐怕早已断定姜子明不会秘术审讯。

  孙韫扶着姜子明的肩膀将椅子勾过来,看她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是不是以为我师尊要问你的同伴是何人,这种动动脑子的事情就不用审讯了,我们早猜到了,必定是梵天派的人,掌门已经在查了,相信不就就能有消息了。”

  闻言,韩青玥就沉默了,他们早晚能知道这个她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查了,到底还是她小瞧了他们。

  姜子明见孙韫一直往自己边上靠,估计是伤还未好全,就顺手将他扶正坐下,自己则屈膝蹲下与她视线平齐,继续问话:“我是想问,韩姑娘不惜与整个梵天派为敌,真是为一己之私吗?”

  虽然她说过无数次是一己之私,可姜子明依稀记得在仙乐府中,她对狼妖因为一己之私伤人性命的行为义愤填膺,那眼中的悲愤之情不似作假,他不信这样一人会因为求秘籍不得而伤人。

  韩青玥平视他,仙尊真是一身正气,即便她现在身居下位,他也没有高高在上的训斥审问,而是屈膝与自己平齐以询问的语气而非多咄咄逼人,她不由冷笑起来,看来若不是传闻不可信,就是这仙尊比传闻更加可怕了。

  姜子明看她神色怪异,有些着急了起来,“韩姑娘可想清楚了,你如今无路可退,趁现在还来得及。”

  “仙尊长的真好看。”

  “你……”姜子明没想到紧急关头她还能调戏人,一时被噎住,无话可回。

  孙韫神色一变,伸手将姜子明拉到自己身边,垂眸冷冰冰的盯着她,见她一脸“原来如此”的笑意,他十分厌恶这种自作聪明的试探。

  韩青玥懒懒地靠回墙,乜他一眼,继续看着姜子明,神色玩味,“看在仙尊这么温柔的份上,我就提醒一下你们。”她手搭在膝盖上,捏着一节枯草摇晃,枯草化作齑粉,她神情冷冽,一字一顿的说道:“贼不走空。”

  说完就甩了甩手上的灰,闭上了眼睛,作了一副不再对说的样子。

  姜子明和孙韫四目相对,都是一脸茫然。

  此事一出后,梵天派十分警戒,所有地方都排查了一遍,重要的东西一样没丢,而来参加大会的人提前下山的都有人跟着,目前传回来的消息也无异样。

  韩青玥必然是有同伴,否则她绕不开梵天派诸多阵法,更不可能在八门山的密阵之中全身而退。

  那人也必定是梵天派的人,熟知派中的布阵,只是现下还未有头绪,她也半个字都不肯吐露,现在这一句“贼不走空”让人摸不着头脑,十分被动。

  孙韫和姜子明出了后山,两人分道扬镳。

  此事越难解就说明事情越严重,孙韫找风禾一起查韩青玥的行迹,看看能不能推断出她的目的,姜子明则去找汪正信,看看留宿的宾客中有没有线索。

  无为殿内,宴席刚散,余留几个酒蒙子拉着汪正信唠唠叨叨,里间味道嘈杂,姜子明想就在门口等人走完再进去,就见长盈扭着细腰出来了,见他先是一怔,随即行礼。

  他脸上的脂粉有些掉了,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面色红晕,眼神有些迷离,行止都有些飘忽,他往里嫌弃的看了一眼,回过头笑吟吟的说,“仙尊可来的不巧,宴席已经散了。”

  姜子明略微退了半步,“我找掌门。”

  长盈挑起眉尾,掩嘴轻笑,“看来是有要紧事,也是我们不懂事,大会刚结束必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们还留下叨扰,还请仙尊见谅。”

  姜子明没有回答,因为这话中有话,他若回答了,不管是否,都会间接承认梵天派有事。

  寒风拂面,台上挂的幡旗被吹得猎猎作响,殿里的酒味浮动,姜子明站在殿外任风吹动,面无表情的看着长盈,不管他再如何试探也不置一词,末了冷冷地反问:“千音派可是发生了什么,掌门这般关心梵天派,莫不是想带着弟子们加入我派?”

  长盈见他一直默不作声,还想仙尊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孤傲,没成想突然的冒出这么一句,如给他了一记耳光似的丢人,他脸上的笑容僵住,转过身吆喝,“你们几个唠叨什么,仙尊来了,可别丢人现眼了。”

  他嗓音本是清亮的,奈何非要用在阴阳怪气上,在殿中飘散便显得刺耳。

  众人抬眸看过来,见殿门口立着一位身子修长的青年,正是白日里见过的仙尊,酒一下醒了,忙放开汪正信巴巴的跑过去行礼。

  姜子明颔首示意,既然都知道他来了,他就直接进去了,走到汪正信面前,见他眼神飘忽不定,直朝自己扑来,只好抬手扶住他,一身的酒味十分的浓郁,看来是他来的不是时候,这事情怕是谈不成了。

  众人见汪掌门醉的失礼了,也都怵仙尊就三三两两的约着离去了。

  殿内一下就只剩下了收拾东西的弟子,酒水和碗碟的声响在殿中传入耳畔,姜子明扶着醉醺醺的汪正信,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吟蓝,你叹什么气?”汪正信脑袋靠在抵着他的肩膀,含糊不清的问他。

  “没事。”

  汪正信操持这么大一个门派,大小事务堆积如山,没有让其没落而是蒸蒸日上,也是十分不容易。

  “我今日悲喜交加,汪爻终于有些样子了,可天权……”

  汪正信站直身子,背过身去抹了把脸,转过身来又是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因为眼中水汽的缘故眼神清亮,“我刚试过了,留下的都没什么问题,现在就看风禾那能不能查出什么。”

  姜子明感觉刚才长盈的多番试探,言语中不似什么都不知道的,于是侧面询问,“你有说漏嘴吗?”

  汪正信一下挺直了腰板,“我出了名的嘴严实,怎么可能!”

  “长盈?”

  闻言,汪正信肩微微塌了一些,瘪嘴道,“那家伙实在是难缠,弯弯绕绕试探,我差点没把持住,感觉他知道梵天派应该是出事了,但他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所以就一直言语试探。”

  姜子明没来由的紧张起来,韩青玥言行举止一点没有阶下囚的慌乱,反而是一种淡定从容的样子,她似乎有自救的办法,或者断定她的同伴会做好一切。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汪正信:“怎么了?”

  “韩青玥的底细你查到了吗?”

  汪正信看了看打扫的弟子,将姜子明拉到一旁去,结了个结界后才小声的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你一说我就去查了,可是这个姑娘十分奇怪,说是独修散人的弟子,可是这独修散人无人见过,听过也都是从她那所听,所以这就有些棘手,再查也只能查到她这些年降妖除魔的事迹,她的出身查不到。”

  姜子明眉头紧锁,心里的担忧更甚了,“查到的可有怪异的地方?”

  汪正信忍不住的跺脚叹气,“这就更奇了!这姑娘走南闯一路降妖除魔,在济川一带颇有名气,从她行踪来看,她不可能与天权结仇,与歪门邪道就更没交集了。”

  完全没有一点交集,她主修也非符道,怎么就会与费尽心机的是梵天派来求天权的阵法秘籍,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贼不走空。”姜子明念着她这句话,可梵天派全盘查下来,并无丢失,也没什么异样,这可真是出了一道难解的谜题。

  汪正信看他愁眉不展,素来淡漠的神色现下满是阴霾,怕他着急上头,连忙嘱咐,“吟蓝,你别急,审讯之法万万不可用。”

  姜子明点头,“我知道。”

  离开无为殿后姜子明先回宣云峰,已是深夜了,小诸抱着胡萝卜在他房间地上睡着了,他将两个小妖怪抱上床睡,小诸越长越大,之前肉乎乎的脸现在张开了些,五官没那么紧凑了。

  他正要走,就见小诸睁开眼睛,眼神还迷离手就先抓住了自己,张嘴就先道歉,“爹爹,对不起。”

  说得应该是炸厨房的事情,要是以往姜子明肯定回来训他一顿,但是今天事情诸多他都忘了,经过孙韫受伤一事,姜子明也没什么好气的了,只要没事就好。

  “还胡闹吗?”

  小诸拉着他的手蹭了蹭,连忙摇了摇头,软软糯糯的叫他,“爹爹,阿爹今天受伤是不是因为我啊?我都吓死了,我再也不敢胡闹了,真的,我发誓。”

  小孩说着就要举起手来发誓,姜子明把他竖起的五只手指按下去,知道是害怕和愧疚,于是耐心的和他解释,“你阿爹受伤和你没有关系,但是你以后要是还胡闹,我就只能把你送下山了。”

  小诸连忙摇头,把脑袋凑去他怀,直撒娇,“不会了!我要和爹爹阿爹在一起。”

  他以前虽然会撒娇求饶,但不会这么使,姜子明揪着他耳朵推开,“谁教你的?”

  “我看阿爹之前哄你开心就是这样的。”

  “……”

  姜子明一下就心虚起来,一把按他躺回床上,严肃的警告他以后不许偷看,然后急匆匆的出门,跨出房门就见院中有个人影。

  “师兄急什么?”

  “楚骄?”

  摇曳的红灯笼发出微弱的光线,在白霜之中隐约可见院中楚骄面容,他眼睛与平日很不一样,像黑宝石塞进了眼眶一般,假的像个人偶,他抬脚走近,手上的白绫在微红的烛光中也染上了红色,他低声道:“我来请师兄去我府上坐一坐。”

  声音也不是平日的亮堂,而是低沉沙哑,带着些凌冽的气息,是不可置否的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