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火堆炸开火星,马在树下咀嚼干草,眼睛半闭着,十分惬意。

  胡萝卜在姜子明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姜子明看着一边一个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怎么好好的孩子到以后都变成凶神恶煞的魔头了呢?

  这个疑惑知道梦里他也没得到答案。

  翌日清晨,姜子明被林间的鸟鸣唤醒,他看着只剩黑色灰的火堆,还有青蓝伴着微黄的天空,瞥了一眼熟睡的胡萝卜,将她轻轻放到一旁,起身走去小溪边上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一天之计在于晨,在孙府他被耽搁一直没好好锻炼,现在压腿都有些吃力了。

  一个时辰后,红日从山间冒头,阴沉的大地迎来了一天的伊始,林间的动物更加雀跃了,他蹲在河边洗去面头大汗,看了四周无人,解开宽大的外袍准备洗个澡,溪水很凉,他身上过了一下水就连忙出来。

  正穿衣服就听到背后有声音,转身一看是孙韫一下就把衣服系好了。

  清晨,山中雾气尚未散尽,日光也不带起床气十分温和,后头的山上依稀可见白绿相映的春色,耳畔是空灵幽远的鸟鸣,雾霭、小溪、春日残影和身姿高挑的美人,此情此景让人沉醉其中。

  孙韫瞥他紊乱的头发和衣服,目光看向他处,“起这么早?”

  姜子明不自在的撩了撩头发,将其甩到身后,一边整理衣袍一边回他,“嗯,胡萝卜呢?”

  “没和你一起?”孙韫走到他旁边用手盛水拍脸,侧目看他,“我醒来没见着她,以为她和你一起呢。”

  “没有,我……”话音戛然而止,姜子明想起昨日汪爻怪异的延伸,立刻就往回赶,孙韫也紧随其后。

  汪爻靠着树干假寐,听到动静才缓缓睁开眼睛。

  姜子明直截了当的询问:“胡萝卜呢?”

  汪爻笑的邪气,“我哪知道?”

  “汪爻!”

  汪爻:“我不过是和她玩了一会,这会子哪知道她跑去哪了?”

  姜子明步步紧逼,神色凌然,“她在哪?”

  “许是在后头的林子里?”汪爻站起身直视他的双眼,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又或许在前面的溪流里?”

  姜子明心中堵着一口气,现下他没时间与他掰扯,先找到胡萝卜最要紧,他看了一眼孙韫示意他去看溪流那边,自己凝阵去林中,灵气掠过林中一树一叶,感知到林中万物生灵,唯独没有胡萝卜的气息。

  他收回灵力回去,汪爻还在树下怡然自得的吹着风,“到底在哪!汪爻,如果你对她做了什么,我绝不会原谅你!”

  他声音极大,带着怒火,汪爻愣怔住,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他,“义父这是在凶我?”

  “对!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胡萝卜与你无冤无仇你最好不要动她!否则!”姜子明急了,他知道汪爻身上邪气重,成了魔尊后更是大杀四方,最不喜的就是妖,他心里也害怕他真对胡萝卜做了什么,怒火也就难以自控。

  汪爻双眼愣愣的看他,看着他眼中的怒意和紧皱的眉头,明明日头正大可他就是觉得冷,从心底冷到了全身,他垂眸冷笑,笑意却不带平日所见的戾气,而是带着苦意,眼底也含着几分悲凉,“义父不疼我了吗?”

  姜子明猛然一愣,这小子平日里拽的不行,看人都带有不屑,即便和他讲话都是将自己放在上位者的姿态,突然这般委屈的模样,活像个没糖吃的小孩,让他一下无语凝噎。

  远处传来一声喊:“师尊!不在!”

  他一下回过神来,不吃他这套,上前一步逼问,“别再胡闹了!”

  汪爻垂眸掩去眼底的悲凉,换上阴冷的笑意,抬眸直视他,反而逼问:“你演不下去了吗?”

  姜子明一脸懵,他演什么?掉马甲了?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你纵容我不过是你因为你心中有愧,如今终于演不下去了吗?”

  闻言,姜子明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茫然起来,这又是个什么故事线,他怎么完全没有记忆?

  “你们吵什么呀?”

  一道带着鼻音的女声打破他们的对峙,姜子明心里一惊,随声望去,见树杈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两撇耳朵晃来晃去,红眼睛一点没精神,软软糯糯的发出哼唧声,“怎么这么吵?”

  “!?”

  姜子明和疾步赶来的孙韫都懵了,呆呆的看了她好一会,见她在树干上滚动,一个翻身落了下来,孙韫顺手就将她接住,一把薅住她的耳朵,生气的质问,“刚刚叫你为什么不回答?”

  胡萝卜软绵绵的直在空中,哼道,“有吗?”

  孙韫感觉她状态不对劲,怎么像喝了假酒一样的不清醒,抱住她揪了揪她脸皮和尾巴也没反抗,抬头看汪爻神色诡异,“你对她做了什么?”

  汪爻懒懒靠着树干,“让她睡得好而已。”

  姜子明检查了一下胡萝卜的内息,如他所言并未不妥,看来真是嗜睡,便朝孙韫点了点头。

  虽然汪爻没有伤害胡萝卜,但他耍着他们玩也很过分,姜子明现在用的既然是原主的身份,享受了原主尊荣,那原主的责任、义务他也要承担,汪爻是他义子,他做错事他也要教育。

  他将头发拢到身后,语重心长的和他讲道理,“汪爻,我知道你只是性子急,希望有更多人关注你,可是这不该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呵!”汪爻冷笑,低吼,“你少给我讲这种大道理,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姜子明哑然,还想和他争辩一番,不知道孙韫抽什么风,在他旁边撩他头发玩弄得他脖子一阵痒,无可奈何的将头发抓回来,低声询问他,“你做什么?”

  他这正训孩子呢,怎么另一个屁孩子还捣乱。

  孙韫不同往日的大爷姿态,眉眼带笑,语气也温柔的让人掉鸡皮疙瘩,“师尊头发头发有点乱,我给你理一理。”说完就将他头发重新抓了回去,细细的梳理,那姿态模样说不出的小媳妇。

  “……”姜子明被雷的外焦里嫩,五雷轰顶,现在这本书是在闹哪样!没有一个正常人吗?来个人救救吧!没有人来个系统也行啊!

  他现在孤军作战,很害怕啊!

  “孙韫!”

  汪爻怒火中烧,唤出了手中的剑,剑上红色纹路更加血红耀眼,剑锋指着孙韫,杀气毕露,“拔你的剑!”

  如孙韫所想,他将手中的黑发放下,抬眼望去,挑衅,“我没有剑。”言罢,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剑,剑身普通倒是剑柄是青灰色的,十分少见,正是梵天派仙尊的佩剑应声。

  汪爻怒气更甚,手中的剑泛着黑气。

  两人针锋相对,杀气弥漫,强大的压迫感将胡萝卜震醒,她浑浑噩噩的睁眼一看,黑红交缠的灵气如巨大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将人绞杀殆尽,她吓得瑟瑟发抖,睡意全无,立即藏在石头后面悄悄观看。

  汪爻提剑冲杀,黑气如猛龙逼近。

  “应声!”姜子明移到孙韫身前,应声落入他手中,“噌”一声闷响,黑气散尽,独留他淡青色的灵气旋绕在空中,他神色冷冽,沉声警告:“休要胡闹!”

  汪爻被他一击截杀,震飞一丈外,遥遥的望着他,他身后是得意笑着的孙韫,而自己是被义父亲手击退,为的是他身后那个收了不过几月的弟子,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忽然的就笑了出来,“可笑!真是可笑。”

  姜子明见他眼中含泪,心有不忍,“汪爻。”

  汪爻冷眼望他,片刻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人走后,姜子明心里十分杂乱,他回梵天派一定要将原主的事情/事无巨细的打听清楚,怎么会有那么多缺失的记忆。

  他长出一口气,瞥了一眼石头后面的兔耳朵,问一脸无辜的人,“你刚才做什么?”

  孙韫一双眼睛清澈有神,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指着他垂落肩上的头发说,“师尊真是头发乱了,都打结了。”

  混账玩意!你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

  姜子明酝酿着骂他,话没到嘴边就见他一脸苦相,眉眼拉耸下来,委屈巴巴的问,“师尊是在怪我吗?”

  “……”

  又是这招!姜子明紧握拳头气的想给他一脚,最终还是在他的狗眼睛下忍住了,将应声扔还给他,瞪了他一眼去抱胡萝卜。

  孙韫乐呵呵的将应声放好,追上他的脚步,接着往他身上跳的胡萝卜,顺手薅了几把兔耳朵。

  “发生什么了吗?”

  刚才胡萝卜一直昏昏沉沉的,直到强大的威压感袭来她才清醒,问仙尊他也不说,只能问孙韫了。

  孙韫给她顺利顺兔毛,看前面气呼呼上马车的人,笑容浅浅,“没事,求证一点事而已。”

  一听有八卦,胡萝卜静神更好了,顺着往上爬他肩膀上去,激动地问,“什么事,什么事?”

  孙韫按住她凑着来的脑袋,用手隔开她,一副阅尽千帆的语气,“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胡萝卜不乐意了,在他肩膀上蹦跶着叫嚷,“这么说话呢!虽然我不记得我活多少年了,但起码也是你祖宗那辈的年纪了,我做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谁是小孩了!”

  姜子明坐在车里透过车帘隐约可见外面的身影,少年和小妖精争吵不休,热闹得紧,听着他的声音总会胡思乱想,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