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大管家气喘吁吁跑来,“外面乱了!许多修士去而复返了。”

  周遭确实有很多灵气波动,也是孙府出了这么大动静,只要没走远的修士出于道义自然会来看看,姜子明对孙蔚明的事不感兴趣,也不想再多管闲事,转身准备带着孙韫走。

  “仙尊!”

  姜子明:“上元丹已寻回,本座还有要事。”

  孙修远倒是比他爹冷静些,安抚好允正,起身吩咐,“连叔,先将孙府的御阵起了,别让外人进来。”将大管家吩咐走,继续道:“父亲你先将上元丹交给仙尊,上元丹刚受了允正的影响,现下血气浓烈恐被人察觉,求仙尊暂为保管。”他转身看向姜子明,满眼恳求。

  “……”

  不知怎地,姜子明这要走的脚就是跨不出去,眼看着孙修远强行从孙蔚明那拿走上元丹奉来,“上元丹威力巨大,只有现在才能压制住其威力,求仙尊救命。”

  双膝磕地,姜子明无奈的将他扶住,接过了上元丹。

  他这一接,孙修远心中的巨石便松了些,转身嘱咐孙蔚明,“父亲现下就出去安抚诸位修士情绪,就说掳走我的人挟持我回来想要挟您危害仙门,是仙尊助您拿下击杀贼人,现事情已经结束,将人请到正堂用茶,我稍后再过去。”

  孙蔚明不为所动,直勾勾的看着他,而后瞥向地上的允正。

  孙修远移到他面前挡住允正,语重心长的劝导,“父亲,上元丹一事不止事关孙府还事关天下安危,现下只有我被掳走一事可以掩盖,若父亲执意为难允正,恐怕上元丹一事要闹得人尽皆知,倒时孙家便毁了!”他知自己的父亲最在意的就是孙府的地位和名声,便准确的打了要害之处。

  孙蔚明怒叹,剜了允正一眼,向姜子明行礼后便怒气冲冲的离开。

  上元丹是一颗如石头一般的珠子,半个拳头那么大,现在妖血还未净化完,浮着血气,不似上古至宝,更像妖丹。

  姜子明施法掩去血气,看孙韫也在看,便将上元丹移到他眼前去,孙韫嫌弃的“啧”了一声,将目光移开,“还不如路边捡块石头好看。”

  少年就爱说实话。

  将事情安排完,孙修远蹲下身小心翼翼将允正扶起,两个病秧子互相搀扶说不出的心酸,姜子明倒是有心帮忙,但孙韫刚才也被上元丹伤到,看他脸色泛白,应该也是有影响的,他还是得紧着自己逆徒来。

  “修远哥哥。”辞嫣回来,风尘仆仆颇为狼狈,看来被刚才的上元丹波及到了,她顾不上行礼,连忙先去照看孙修远,随她而来的还有飞雪,见到狼狈的两人,眼睛瞬间就红了,抽泣了几下忍着眼泪去搀扶允正。

  允正垂眸见她双眼通红,憋着嘴,扯了扯嘴角笑,“我没事。”

  飞雪狠狠的点了点头,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孙修远想起什么,抬眼寻去,四下只余他们四人,仙尊与他的弟子早已不见人影。

  “幸好波及不大。”出了那堆废墟,其他的房屋破损不是很严重,离得越远损的越轻,许多只是落了几块砖瓦,不枉允正以身相抵,府中遭此大劫乱哄哄的,一路许多人都在惊恐,不敢妄动,只有他与孙韫大摇大摆的行走。

  他见孙韫步伐稳健,但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担心,“你有伤到吗?”

  孙韫摇头,“没有。”他被及时护着所以身上并无大碍,只是上元丹爆发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让他一刹落入了深渊一般,他犹豫着要不要问问,抬眼就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姜子明随他视线看去,红木廊下素衣女子,依柱而立,青丝挽鬓,身姿妙曼,不施粉黛依旧妩媚动人,与孙府混乱的场景格格不入,她似台下看戏的贵客一般,只是这贵客是孙府三书六礼,在诸多修士见证下孙修远亲自迎进门的孙府少夫人,千音派嫡系弟子郑晓霜。

  这个女人明知要嫁大的夫君有心上人,不仅不闹还亲自为其筹谋,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那她现在就是“寡妇”了,而现在的情况也不比原先的好多少,奇的事她对于孙府的事情太过淡定,外间纷纷扰扰她依旧能淡然处之。

  孙韫怀抱着应声,脑海里浮现出孙修远与允正的浓情蜜意,再看眼前的妙龄女子孤身一人,不自觉的问道:“她以后怎么办?”

  未曾想过有人解答,但他听到了回答,“她嫁前就知道了孙修远不喜欢她,可她还是嫁了,前路如何都是她的选择,就如同你在蜘蛛洞中说的话一样。”姜子明转过身看着他,眉眼带着温和,低声询问,“我总觉得你最近很不对劲。”

  孙韫最近确实想的很多,这个世界与他所想有太多不一样了,他在努力适应,适应这个世界的不同,适应自己的无用,适应靠近身边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说起来不过六字,音起音落,而做起来却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心境。

  姜子明见他紧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询问,“是孙修远和允正的事吗?”

  孙韫抬头看他,不作回答。

  姜子明移步往前走,思索片刻后还是觉得把自己所想告诉他,少年的心总是热的,见任何事都会抱着怀疑的态度,故此他作为师尊自当极力引导。

  “孙韫,这世上可不止一种感情,男女之间有爱,男子之间有爱,父母,兄弟,好友之间都是有爱的,只要你的爱不伤害到旁人,那你的爱就是干净的。”

  他的声音如他人一样,温和中带着些许清冷,即便是讲道理也没有身为仙尊的高高在上,而是带着商讨的语调,孙韫看着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不自觉的微微退了半步,别过头去,“那师尊对情爱之事如此了解,可有体会过?”

  “……”

  扎心了!

  姜子明顿在原地,看他往前行走的背影,咬牙强撑,“为师自然是因为经历过才有此感悟,你年纪尚小今后会经历许多,倒时就会明白为师所说。”

  “哦。”孙韫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声,手指摩擦着应声的剑鞘,适才微微舒展的眉头又皱起,眼神也变得阴沉。

  他们的院子离的远,一地落叶和几片碎瓦,显得落寞萧条。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太阳藏在层层叠叠的云层后,光落在地上就显得清冷,照着满地的狼狈,他脑袋有些疼,脑海中又响起梦中杂乱的声响,许是连着几日没有睡好了,他缓步进屋准备小憩一下缓缓神。

  屋中桌椅有些倾斜之外,毫无变化,孙韫斜靠在榻上,双眼紧闭,呼吸匀称,看来已经先一步去找周公喝茶了,他转过身绕过屏风去床上,掀开被子就看到毛茸茸的一团在上面,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动静,依旧睡得安稳。

  姜子明蹲下身探了探胡萝卜的气脉,晕过去了,看来是被上元丹波及,好在及时控制了上元丹,这小妖精也命大。他抱起胡萝卜躺下,闭目养神,脑子里却乱的很,一会是他在舞台上起舞,一会是在宣云峰松树下受拜师礼,一转眼又见孙韫从蜘蛛洞中出来,杂乱无章,扰的他头痛欲裂,直到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手被人握住了,他才安稳下来,脑中的画面不再混乱,逐渐进入沉睡。

  胡萝卜正在梦里胡吃海喝,忽然觉得脊背一凉,猛然惊醒,入眼的是孙韫那涨春风和煦的脸,见多了他不可一世的嘴脸,这会子看他眉眼带笑的还很是不习惯,于是晃了晃兔子耳朵准备揶揄他一番,还未出声嘴巴就被捂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仙尊睡着了。

  孙韫把她放开,抽出手来往外走,胡萝卜小心翼翼的下床,差点踩翻地上的香炉,蹦到廊下径直跳到孙韫旁边,“上元丹找到了吗?”

  孙韫点头,闲得无聊薅她耳朵玩。

  胡萝卜都习惯了他手欠,耳朵四处躲他的魔爪,不料反应没他快还是被他逮着了,于是很不满的抱怨,“烦死了!”

  “我们要走了,你要不要一起?”

  胡萝卜塌着耳朵不作回答,哼哼唧唧半天也没个答案,最后小短腿往孙韫手上踹了踹,愤恨的说,“谁要做你们的灵宠!自作聪明的人类!”说完就掂着小腿跑了,屁股后面的一撮绿毛十分晃眼。

  转眼到了黄昏,夜幕降临,姜子明从昏睡中醒来,屋内昏暗,屋外还能窥见些光亮,一同睡的胡萝卜也不见踪影,他坐起身来,收拢自己的三魂七魄后才缓缓下床,披着衣服行到外间,榻上不见人,他一转身就见人从外走进。

  “醒了?”

  “嗯。”

  孙韫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粥,清香扑鼻,姜子明才觉自己有点饿了,伸手去给他接过,摆好碗筷自觉的喝粥,“外面什么情况?”

  “送走一波又来一波,热闹得很,不过都是自己作的怪不得谁。”

  喝完粥胃里果然舒服许多,外面已经暗了,这一觉睡得可谓是舒坦,他准备找孙修远还了上元丹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可不想孙韫没□□好,就先搅进复杂的事情中去。

  去寻人的路上,姜子明收到了凤溪子的传讯符,说是有要事要处理先行离开,不能当面告辞很失礼。

  他看完瞥了一眼孙韫,他这徒儿很钢筋,感觉凤溪子也不是关注情爱之事的姑娘,看来这两人的姻缘有的等了,不过他的任务只是历练他,牵红线只是顺便而已,有没有无所谓。

  在去前厅的路上就遇到了孙修远,许是需应酬之人太多,满脸疲倦,见他们缓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木讷的行礼。

  姜子明三言两语说明情况,不容置否的将上元丹递还给他,“上元丹不该出现在孙府,此事想必孙公子心中明白。”

  孙修远垂首,“晚辈明白,等眼下事情解决后就亲自将上元丹送到它该在的地方。”

  孙修远性子温和识大体,在这个四海皆平的时代中,他比起他父亲的蛮横、自私更能站住脚,只是人各有志,比起作为孙府的少主,他更想和心上人长相厮守。

  告辞过后,姜子明和孙韫就从偏门离开了孙府,除了孙修远无人知晓他们的离开,偌大的孙府不过两日的光景,从红绫刺目到现下砖瓦飞尘,兴源于上元丹,败也因上元丹,实在是说不准上元丹带给他们的是气运还是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