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燃见到了那位给他发短信的人。
“是你啊？”计燃看着眼前熟悉的女孩， 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个客气的笑容，然后对着计燃点点头：“麻烦您了。”
她是之前那位乔慧的闺蜜之一，大概是从乔慧的手中拿到了计燃的联系方式， 便给他发了短信。
“大师，只是想要请您帮我阿姨看看。钱不是问题，主要是我阿姨最近不大听劝， 也不让我们干预， 已经完全魔怔了……”
女孩抬眼看了看顾允寰，又纠结地望向计燃。
女孩不想让顾允寰参与进来， 毕竟是自家的私事。
然而顾允寰很快便看出了女孩的想法， 但他拉着顾允寰的胳膊认真道：“他得陪着我。”不然的话，计燃怕自己迷路。
计燃自然不会告诉女孩自己的弱点， 女孩也只能点头同意， 然后无奈的感慨道：“你们小情侣关系真好。”
“嗯？”顾允寰挑眉。
计燃差点忘记这一茬了。
眼前的女孩一开口，计燃先是一愣，然后差点就羞得把脑袋埋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怎么看出我们是情侣的？”顾允寰看向女孩的眼底。
女孩倒是没隐瞒什么。“大师和我们说的，没关系的， 我们都是大学生了，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偏见的。”
“先说说你阿姨家的事情吧，我不想谈我的私事。”
计燃立刻打断了女孩接下来的话，把话题引回了正题。
而计燃始终感觉得到身旁有双满含着兴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惹得计燃感到如芒在背。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过。
女孩阿姨的情况概括起来很简单， 小年前， 她唯一的儿子去世后大病一场， 醒来后便浑浑噩噩的。她去寺庙里拜了佛后， 回来后便神神叨叨的打算招鬼， 春节的时候更是在家里摆了无数香炉， 还很兴奋的和周围的亲戚表示，家里真的召回了鬼魂。
“她说她晚上听到浴室里有声响，过去的时候根本没人，沐浴露的瓶子却凭空掉下来了。而且还有那种咕噜咕噜的声音，特别诡异。”
女孩忧心忡忡的。
计燃却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你阿姨夫妻两个关系好吗？”
“还好吧？我阿姨是二婚，新姨夫看着沉默寡言的。”
计燃摇了摇头。
他猜出了点端倪，但仍然希望到女孩阿姨家亲自看看情况。
女孩的阿姨家住在城中心一处非常不错的平层中。
他们一打开门就闻到了淡淡的香灰气息，屋内到处都拉着厚重的帘布，桌上放着三个已经燃尽了的香炉，缕缕青烟从灰烬中飘散。
女人略显疲惫的目光落在计燃脸上，但她仍然放松的把三人迎进家门。
“你怎么来了？这两位是？”
“是我请来帮阿姨驱鬼的。”女孩拍了拍阿姨的膝盖。
阿姨瞬间抓紧了衣服，她狠狠的摇摇头：“我不需要你们帮我驱鬼。”
她的神色很紧张，而计燃看着女人身后高大的背影，一时间也对自己刚才的结论产生了怀疑。
“我们只是想看看有没有点什么能够帮到你的。”计燃温声劝着女人。
然而对面的女人态度却很坚决：“我不需要别人帮我驱鬼，我的房间里已经没有鬼了，不需要你帮忙。”
她说完还站起身：“我去帮你们拿水果，你们别动桌上的香炉。”
计燃看着站在沙发后的男孩，什么都没说。
“大师，要不你到处看看吧。屋子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我那天晚上真的感觉到了……”女孩搓了搓胳膊，总觉得房间里的氛围格外的阴冷恐怖。鼻尖的熏香味道浓重而刺鼻，昏暗的房间里只开了一个小缝，衬得屋内阴沉沉的。
顾允寰疑惑的看着计燃。
“好像，真的没有。”
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顾允寰对阴凉生物的感知甚至比某些大师还要灵敏，屋内虽然阴沉，却只是空气闷燥罢了。
他感觉不到，屋内住着的普通夫妻怎么会感觉到。
“是啊，屋子里有的不是鬼。”计燃的目光放到了对面的男孩身上，他突然转身问着女孩：“我可以去他们儿子的房间看看嘛？”
“可以，就在那边。”女孩指了个房间。
计燃点点头。
他直接推开门进了房间，然后反手关了门。
一缕黑色飘进房门，男孩望着计燃，沉默了片刻后道：“你可以看见我。”
“嗯。”计燃笑了起来。“你一直跟在她背后捣鬼？”
“我……是我。我只是想再看看他们而已，你别动我，我想再看看他们。”
计燃没说什么，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等他出门的时候，阿姨已经重新回到了沙发上。
她看到计燃出门，也没生气，只是嘱咐道：“你不要乱翻我儿子的东西，他看到了，会生气的。”
女孩刚想要提醒魔怔了的阿姨，却被计燃拦住，反而是他温声细语的问了很多事情。
例如家里发生的事情，具体发生的时间。
“我家，晚上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但那都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女人紧紧抓着衣摆，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慢吞吞的。“他会在晚上来，在自己，在我儿子的房间里发出咕噜声，有的时候还会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扫到地上……也会偷偷去浴室放水洗澡，拿沐浴露。”
“都是你发现的嘛？”
“男孩子洗澡的时候，我肯定不能去帮忙，不过有两次他拿沐浴露的时候被我撞见过。”
“是人？”
“不是，鬼拿东西不都是把东西直接扫落到地上嘛。”
阿姨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陪了我最后一段时间，现在已经走了……”
“大师说他想要陪着我度过春节，春节后便会彻底离开。”
“阿姨！”女孩简直听不下去：“他都已经走了，你也该看的开一点，我哥也不希望你就是这个样子。”
“他回来看过我！根本就没有走！”
阿姨声嘶力竭的反驳着，说完时，已经红了眼睛。
还没等女孩再说什么，计燃便打断了女孩的话头。
他只是安静的看向阿姨，问了个简单的问题：“每次闹鬼的时候，您的丈夫都在家吗？”
“他在家的，说是怕我害怕，所以一直陪着我……”
计燃点点头。
旁边的女孩脸上出现了狐疑的神色，计燃却只是微笑着道：“我只是刚才在那房间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嗯？”
阿姨立刻坐起了身。
“您可以去看看。”
计燃的十指交叠，眼神温柔。
顾允寰立刻从计燃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着那位憔悴的女人回到了房间，然后房间里发出了惊呼声。
后面所有的声音都归为了沉寂，窸窸窣窣的哭泣和交谈声响起，那声音虽然听着并不真切，却能听出她是在和谁交谈。
“她……”女孩站起身就想进门去劝，却被计燃拦了下来。
“她需要发泄。”
“真的不用管吗？”
“家里没有鬼魂，之后她就会自己明白过来的，外人总不能一直介入人家的家务事。”顾允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而女孩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有闯进门去。
“这也不是什么鬼不鬼的事情，我们没必要呆那么长时间，我先回去了。”
计燃抓住顾允寰的手腕，女孩还有什么话要说，计燃却已经先一步走到门前了。
“对了。”计燃回过头：“你阿姨他们夫妻两个的关系很好，你不用想那么多。”
出门后，顾允寰才偏头问道：“他们家没有鬼？”
“他们家确实有鬼，但是这一切却不是鬼造成的。”
计燃回头看着那家掩映在厚厚布帘中的人家，一时间只想感慨人生无常。
“她的儿子和她吵架后离家出走，在路上为了救人才死的。她儿子一直陪着她，想告诉她，他的死应该是值得骄傲的，让她不要愧疚……但是她儿子没什么怨念，所以根本就无法对现实世界做任何事情。”
“所以我让她见一见她的儿子。”
顾允寰想到刚才阿姨进门后传来的声响，立刻便明白了。
“那声响？”
“我说了嘛，人是最会装神弄鬼的生物。”计燃说到这的时候，心底却莫名觉得暖融融的：“她儿子做不到，可是她的丈夫做得到。”
“她丈夫在搞鬼？”
“因为想让她安安心心度过一个春节，所以联合寺庙的师傅说她儿子的灵魂会陪她度过整个春节。装神弄鬼的招数也不过是为了求她的心安而已。”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和一个提着排骨的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冲着两人笑了笑，然后提着排骨回了家。
计燃回头去看，就看家门打开，那位阿姨扑到男人的怀中说着什么，而男人温柔的搂着她，俯身低头说什么。
“你看，他们一家的关系是很不错的。”
“人会装神弄鬼，却不一定是为了得到利益，也有可能是想要使生者安心啊。”
顾允寰点点头。
他突然道：“那他们的事情解决了，你可以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告诉别人，我们是情侣的吗？”
计燃尴尬的回过头。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啊。”
——都已经一天了！他的记性怎么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