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才发现, 点燃的烛光不在房中,而在房前的地里。
一个黑黢黢的背影低着头不知在地里翻着什么。
这场景莫名瘆人,陌影犹豫了会儿, 才磕磕绊绊道:“这、这位大哥, 我、我与大哥在外游历,碰到一伙贼人, 受伤逃离。哥哥受、受了伤,无法赶路,能否请大哥行个方便, 让我们在此处借宿一晚?”
好在这一路在庆州他都没穿龙袍, 便服不会惹人注意。
那人头也不抬:“不行。”
既然要跑路,不能往人多的地方去, 陌影硬着头皮再求:“就一晚, 明日一早我们便走,我有银钱可付你。”
那人抬头,是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看清陌影的脸,表情柔和了些, “院子西侧的偏房给你们住,不过不能弄脏。其他的用具, 院里有的可以拿。”
带着点儿北方口音, 听着不像庆州人。
陌影再三道谢, 不再打扰屋主, 进入偏房。
房里很空,有一张竹床, 没铺被褥。
陌影从柜中找到被褥铺上, 将易丛洲放在床上。找到一只蜡烛却不知如何点燃, 只好去找屋主, 点了蜡烛用手挡风,小心地拿进来。
未回归魅魔一族前,他自给自足,家务都会干。在院里找到一只壶,架在火上好好煮了煮,端着热水回房。
轻手轻脚地给易丛洲擦干净伤口上的脏污,再将买来的药粉洒在伤口上,绑好纱布。
易丛洲还没醒,但面色看着好了许多。
满头大汗地忙完,见屋主已然回房,没有过问他们的意思,陌影蒙面,化作魅影来到皇宫之中。
为了确保子夕顺利登基,他打算给子夕留一份「遗书」。
大体意思是知道子夕是表哥,是皇室一族,他膝下无一子半女,皇位便交由表哥子夕继承,并恢复子夕的本名元尔夕。最后还写了池厚德贪污的线索及藏宝之处,算是送给子夕最后的大礼。
用原主的字迹写好,翻出玉玺盖了。
想想还是不太保险,他又给元皎炎和薛忠国分别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子夕的真实身份,请他们辅佐新皇登基。
差魅影将信送去,“遗书”则留在御书房中。皇宫被玄衣卫掌控,要不了多久一定会被发现。
最后,他来到寝殿,打开暗格,取了不少元宝。还有许多财物,等他与易丛洲找到地方安顿下来再回来取。
万事俱备,只等退位。
别看活儿不起眼,等他从皇宫出来,天已泛起鱼肚白。
他片刻不停地忙了这么久,早已疲惫至极,回到易丛洲身边,沾床便睡。
再醒来,易丛洲已起身。听到他的动静,易丛洲转身坐到床边。
“丛洲,你好点没?”陌影撑着坐起。
易丛洲点点头,“蛊毒一解,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不是虚言,他脸色比之前红润不少。
陌影放了心,抛出在心底藏了一夜的好奇,“这蛊虫……谁给你下的?是蔺如尘吗,还是其他人?”
易丛洲表情平静,摇了摇头。
“你也不知吗?”他捏着易丛洲的衣袖,“这些蛊毒在你身上吸血,你平时是不是特别疼?笨蛋,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
“没什么,习惯了。”易丛洲伸出另一只手,展示手腕上系着的透明初皮,“何况有了阿影的初皮,发作起来不怎么疼。”
也就是说,从前很疼。
陌影心酸至极,不管不顾地拥住易丛洲,“以后再不许自己一个人承受了,听到没?有我在,我也不会让你受伤了。蛊虫看着就可怕,还在血肉钻来钻去,该多疼。”
易丛洲听见他瓮声瓮气的鼻音,手放在陌影身后,重重搂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背:“我答应你。”
声音格外温柔。
得到了保证,陌影将他松开,压住低落的情绪,“丛洲,我给子夕和元皎炎都留了书信,只要装作假死,咱俩就能跑路。子夕能力那么强,让国家富强昌盛只是时间问题,咱们找个地方隐居,过几年脱离小世界就好。”
易丛洲深沉的眼眸不表露一丝情绪。
“我还从宫里拿了元宝换成银票,带在身上,吃穿不愁!这里风景那么美,我们也游遍大好河山,好不好?”
“只要阿影想,什么都好。”
这么快就能完成任务,陌影倍感振奋。他干劲十足地收拾完屋子,去找屋主致谢,见对方又在门前的地里忙活。
昨夜光线差没注意,在日头下才发现,此人的瓜果蔬菜都种得极好,包括一些本朝并不时兴的豆类。
右侧还有一大片开垦出来的稻田,绿色稻苗葱葱郁郁。
再往远看,前方坐落着几座巍峨高山,山脊绵延向远处。天蓝水清,山高静谧,一屋一人,真真是世外桃源。
陌影走近,发现屋主在对比两株幼苗的茎。
好家伙,这可是不得了的绝世高人。
“大、大哥,你真厉害。”陌影由衷地敬佩道,“你在观察不同性状吗?”
屋主来了点兴趣,“何为性状?”
陌影想来想去不知道如何解释,“就是生物表现出的特点吧,比如同一种豆类,有高茎有矮茎。”
“看来是同道中人。”屋主一改冷淡,惊喜道:“来,我们到院里细说!”
屋主煮了茶,殷勤地先给陌影倒了一杯,“在下屠冬,这位小公子可对种植有研究?”
“谈、谈不上。”社恐魔哪受得了别人这样的热情,接连喝了两杯茶,才觉得没那么心慌,“略了解过一点。屠、屠大哥,你在地里那样细致地照料,是为了提高作物产量吗?”
“正是,公子对这方有何见解?”
从常识来说,想提高收成,只能从基因,土壤肥力,避虫害这几个方面着手。古代社会太落后,改善基因太难,后两点实操性比较强。
陌影努力回想着从历史纪录片里看来的知识,“若想提高肥力,可以秸秆还田,倒茬轮作。若要避虫害,则可培养天敌,或者焚烧秸秆用高温杀死虫卵,也可用硫磺、石灰、□□之类的自制农药。从耕作者收益来说,可养水稻鱼苗,稻田养鸡。”
屠冬双眼放光:“何为倒茬轮作,何为秸秆还田?”
陌影一一给他解释,见对方满脸崇拜,心虚地想这都是古人千百年累积的智慧。他说的都是这个朝代可以达成的技术,若是杂交水稻之类的,岂不是会让屠冬震惊得不得了。
“公子,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竟然懂得如此多,是屠某肤浅了,请公子海涵。公子,还请在屠某这住上一月,让我好好招待,也让我向你多学学。”
“我叫陌影,大哥直呼我名字即可。”盛情难却,何况今年水灾这么严重,必然导致粮食短缺,急需一批这样的能人,提高粮食产量,改善百姓生活。
陌影有意将屠冬介绍给子夕,让他去朝中任职,推广种植技术。
将自己那点粗陋的知识传授,也许真能点拨一二,为民造福,也能让他快点离开小世界。
刚好易丛洲伤未好,不适合奔波,陌影便在山中住了下来。
魅影时时为他打探消息,人在山中却能知天下事。
蔺如尘被玄衣卫救了下来,引敌离开的岳黎也还活着。闵亦玉知道他失踪后心急如焚,将消息压着一直未放出。
他不太关注这些琐事,日日与屠冬在田间地头忙活,屠冬将他视为知己。
一日后用过午饭,屠冬下山采买,易丛洲迟迟不从桌边起身,偷瞄陌影一次又一次。
他明显有话要说,陌影问:“怎么啦,有事的话就和我说。”
易丛洲依旧欲言又止。
陌影拉着他的小臂摇,微微嘟嘴,“丛洲,说嘛,你就说嘛。”
易丛洲别开脸,“天有点热。”
陌影不明所以,“当然热呀,这还是夏天。”
“我……我想沐浴。”
陌影恍然大悟。
屋子后面不远处就有天然泉眼,四周也有溪流,随处都可以洗澡。陌影复原快,伤基本好了,洗澡没问题。易丛洲伤口深,伤还没完全愈合,不能下水。
这两天只要出去活动,回房之后陌影都会用盆打水,让易丛洲自己擦身。
天气到底闷热,爱干净的小魅魔想要洗澡很正常,是他忽略了。
陌影一时懊恼,拍拍脑袋,“看我,这都忘了,太不应该。”他拉着易丛洲起身,“后方有泉,水特别清澈冰凉,走,去那边吧!”
没几分钟到了地方,陌影大喇喇道:“你受伤不方便,我给你脱衣。”
易丛洲嘴唇抿了抿,任由他动作。
陌影全然不觉得有什么,先解了腰带,解开中衣带子,手捏着衣襟往外一剥,脱了没受伤的手后,一点点脱另一只。
他怕弄到伤处,尤为小心,为了方便,他还将伤处的口子扯大了点。
终于脱完,他从侧面转回正面。
易丛洲偏偏在这时转身想入水,二人碰个正着。
陌影的鼻子撞在易丛洲胸膛,没觉出痛,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
一定神,漂亮的两块胸肌就在眼前。
一股热浪向陌影席卷而来,他的脸一下爆红!
脸烫,耳朵烫,心也烫。
怎么回事,又不是第一次见易丛洲的身体,这次是怎么了?
他清楚地记得,喝了蔺如尘酒的那一次,他脑子不清醒,让易丛洲脱衣服再上床睡觉。
易丛洲脱了,上半身他也全看了,当时只觉得身材好,脱衣有肉。
纯粹的美学的欣赏,半点杂质都没掺杂。
这才过了多久,再次看到,他竟脸红心跳,甚至有种压不住的冲动。
很想上手摸一摸,看是什么感觉。
达咩!陌影你怎么这么禽兽不如,对着族里的小魅魔,竟起了这样见不得人的歪心思!
“摸吧。”
易丛洲说的两个字让陌影心里一惊,“怎、怎么,我我我说出来了吗?”
啊啊啊让他找个地洞钻出去,想摸别人还大言不惭地说出来,这是什么史诗级社死场面!
“你没说。”易丛洲的话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我就不能看出来吗?”
“那就好,原来只是看出来……”陌影戛然而止。
更社死了,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这都能给看出来?
易丛洲现在肯定把他这个少主当成色魔了吧,啊,啊啊啊!
“到底要不要?”
咋还问,就不能稍微闭一下嘴吗,平日话那么少,今日怎么话这么多。
不,陌影,稳住,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陌影明明脸红如苹果,手也抖着,却还是装出一副老司机模样,以带头大哥的口吻说:“没没没错,摸就摸!”
他粗放地将手按在易丛洲胸膛上,却进退两难地卡住了。
完了,接下来要怎么样?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豪放的话都放出去了,必须做点什么,要不然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他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他眼睛骨碌碌转着,不敢直视前方也不敢抬头看易丛洲,低头又显得很没底气,犹豫着,踯躅着不知该往哪儿瞧。
“捏一捏,揉一揉。”
陌影听到易丛洲的指示,又在心里土拨鼠尖叫。
他凶狠地瞪了易丛洲一眼,“我、我知道,我都不知道摸过多、多少,还要你教。”
深吸一口气,他曲起手指抓了抓,总觉得不太得劲,轻柔地抚了抚,按了按。
看起来那么硬邦邦,实际上确是软的,手感还挺好。
陌影摸了左边又摸右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右边胸肌更大一点。
正欲细细比较,易丛洲略略低沉的声音响起,“摸够了吗?”
陌影倏地收回手,“摸、摸够了。”
带头大哥再次上线,“也就那样!”
易丛洲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扯出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