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视, 珍惜而重视。
他能说出这个词,岂止柔情蜜意。
叶澜玄忽然在萧鼎之的鼻尖上啄了一下:“你的办法不行。”
蜻蜓点水,转瞬即逝。撩完就想跑的美人怎么可能逃出魔王的掌心。
衣袂飘扬, 转体旋转, 叶澜玄背抵木墙, 被困在两臂撑住的方寸之间。
四目相对, 萧鼎之偏头,薄唇擦过叶澜玄的脸颊落在他的淡唇上,声音低柔魅惑:“再亲亲我。”
适才的出其不意实属飞来之笔, 不知怎的就啄了上去。现在要慢动作重播, 就……
就上!
窗户纸都破了,矫情个什么劲儿!
淡唇开启, 樱舌探出, 撬开虚掩的薄唇,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醉深吻燥, 炽热缠绵。悸动的心风雨飘摇, 终于找到停泊的港湾。
沉醉的深吻绵绵无尽,直至叶澜玄云步虚徐,差点一脚踩空才作罢。
萧鼎之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抚着自己的唇, 显然意犹未尽:“为何要走动?”
叶澜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这个离奇的怪癖, 或许是以前萧鼎之的攻势太激烈受不住就想躲, 因而形成习惯。
当然, 叶澜玄不会这么说, 摇头道:“身体不受我控制。”
这话把萧鼎之逗笑了:“不受你控制,那谁在控制?这般主动是撞邪了?”
“是啊, 撞了你的邪。”叶澜玄站直身体说,“先解决正事吧。”
“我们不正在做正事?”
“……圣女的事啊。”这个坏家伙,总是见缝插针,“你那个办法不行,另外再想个。”
萧鼎之心不甘情不愿:“三界之事都没让我如此费过心。”
“三界之事?”叶澜玄猛然想起他有目标。
他曾说过“人皇有何做头,要做就做三界的主宰”,难道他的目标是称霸三界?
但叶澜玄的目标是天下太平,萧鼎之若要做三界之主必会掀起腥风血雨。刚刚交汇的心难道又要因目标不同而产生裂隙?
叶澜玄的情绪骤然低落。
萧鼎之已熟知他每一个表情变化代表什么,问道:“怎地了?”
叶澜玄靠着门廊立柱,叹问:“你说的三界之事是指什么?”
“统魔域,诛妖修。这些事我们商量过。”
“我们商量过诛妖修吗?”叶澜玄没有一点印象,一直在意的都是怕萧鼎之入魔。
“妖修祸害雁北城,你不为城民报……讨个公道么?”萧鼎之为了迎合叶澜玄的正道思维,尽量把一些血腥的词汇改得正气凛然,“诛”字都说得有点重了。
叶澜玄说:“公道自然要讨,但以你的性子会操心这事吗?”
“不会,所以我才说三界之事都没如此费过心。”萧鼎之又给绕回来了,成功把叶澜玄绕得无话反驳。
紧接着他转移话题:“圣女之事我还有个法子,附耳过来。”
叶澜玄偏头靠近他。
他一番言语后,叶澜玄双眉抬高,眼梢带笑:“你这么机智,不做谋材可惜了。”
萧鼎之在叶澜玄的耳珠上咬了一下:“我只为你一人谋划。”
甜蜜暴击容易冲昏头脑,叶澜玄无暇再想亲昵之外的事。
午后下了一场雨,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的清香。
叶澜玄、萧鼎之兵分两路,各行其事。
五仙圣坛上火焰跳跃,寒宁怀抱半人高,十分沉重的绿松石龙形祭器,绕着圆坛跳着大开大合的祈福舞蹈。
脖颈、手腕、脚踝上巴掌大的特制铜铃随舞蹈动作发出古朴厚沉的响声。背后或站或坐着一支六人乐队,管弦手鼓发出听起来苍凉致郁的乐音。
这种祈福祭祀寒宁隔三差五就要做,若出寨未归,便由近身侍女代劳,她则在所在地默默祷告。
信仰是人类精神寄托的自我救赎,也是统治者用神权巩固王权的一种政治手段。
巫医村开山而居,看天吃饭,自给自足,不存在复杂的政治因素,单调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需要一些调剂,祭神便成了祖辈相传的重要礼仪。
天选之女生来为祭祀服务,终身都是村寨丰收和平的工具人。但人心善变,七情六欲并未被“神”剥夺,巫医史上有不止一位圣女厌倦枯燥,为自由反抗信仰。
经过各种矛盾斗争,圣女们才得到救赎自己的机会,可学医,可出寨,但要放弃圣女的荣誉头衔还有两个硬性条件。
一、有接班人。
二、与族中有威望的男子两情相悦,男方不惜以生命作为代价,滴血盟誓迎娶圣女。(后因种族融合,此条件放宽,外族人也可迎娶圣女,但必须入赘。)
光是“入赘”这个词,对中原男子来说就是尊严扫地的大忌讳,更不可能放弃水土丰润的故乡来此荒僻之地过水土不服的生活。
寒宁明知中原来的仙修不可能救她于水火,但她却不愿放弃微渺的希望。
话说出口或有一线生机。
不说,永无自由的希望。
她与叶澜玄交流不多,但从面相举止可见他心思细腻柔软。
他或许不如他徒弟敢冒险,但他这样的人更重情谊。
中原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寒宁试探萧鼎之不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病患叶澜玄身上。
事实也如她所料,叶澜玄对此事上心了。
此刻,叶澜玄就站在圣坛外,等候寒宁做完祭祀礼。
呜咽的乐声似在诉说圣女的幽怨,叶澜玄听得连连叹气。有些明白原文中寒宁被魔域护法掳去后,为何没想过回村寨的原因了。
莫约一炷香后,圣坛火焰熄灭,寒宁将绿松石龙形祭器小心翼翼地放在圣坛托举器上,冷凝的面容有些疲惫,走下圣坛台阶时有种人魂分离的虚无感。
侍女上前报告,叶澜玄已等候多时。
寒宁无神的月牙眼立刻焕发光彩,顾不得脱下祭祀斗篷,大步离开圣坛。
见到叶澜玄的那一刻,寒宁感觉他在发光。
寒宁屏退左右,微微笑道:“仙尊久等了。”
叶澜玄没有寒暄,开门见山:“我与徒弟商量过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仙尊请讲。”
“圣女与巫哈有来往吗?”巫哈,壮汉头领,被萧鼎之的雷电术烫了一头爆炸卷那人。
他能统领壮汉护寨,必有些威望。
寒宁说:“巫哈是我儿时的左邻,未披上圣女头纱前,来往颇多。”
叶澜玄又问:“成人后便断了来往?”
“没,他从小身强力壮,十二岁便任祭祀护队首领,每逢大典都能相见。”
叶澜玄的目光落在寒宁腰侧的虎纹流苏佩饰上:“圣女所戴的腰饰纹理粗犷,又不乏小心思,是自己做的吗?”
寒宁托起那腰饰,摇头:“他人所赠。”
“巫哈所赠?”
寒宁抿唇不语。
没否认就是了。
叶澜玄说:“圣女困于囚笼,望天企盼,却不知英雄就在身边。”
“不,巫哈尊敬我,与我相见皆是半跪垂首之姿,这些年我不曾见过他眉眼,他对我没有别的心思。”寒宁苦涩道。
村民们见她都是恭敬有加,殊不知越恭敬,彼此之间的距离越远。
叶澜玄:“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刚入寨时,圣女翱翔在天,巫哈仰头对圣女说了几句话,那时圣女若肯低头,便能看见巫哈的眉眼。”
“仰望很累,若无心思,哪个男子能一望经年?圣女寄希望与外族人,不如打开心门看看巫哈在你心中可有一席之地。”
“当然,传情该男子主动,我徒弟已去寻找巫哈。夜幕降临前,圣女若能看清自己的心,就让弟子来我处送一份心意赠礼。”
寒宁犹豫:“可巫哈他……”
“圣女只管问自己的心,不要忧虑其他事。若巫哈对圣女无情,我便带圣女出寨。”
“好。”
傍晚十分,倦鸟归巢。
叶澜玄点亮一盏灯笼,挂在木屋檐下。
纱笼烛火,温馨柔美,在这旷野之地是家的牵引。
没有五谷之香,总觉清冷欠缺,叶澜玄调羹做汤的心又蠢蠢欲动。
人间烟火二十年,一朝做了清冷仙修,心无牵挂省了柴米油盐。如今心中有人,就想再入红尘,给他家的温暖。
叶澜玄在院中踱步,头脑高速运转,回忆以往观阅的书中有没有掌心焰的运作方式。
他记忆力极好,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几番尝试,掌中燃起一团青蓝火焰。
叶澜玄抖肩得意地笑。破了劫难桎梏,我也能一飞冲天与太阳肩并肩啊。哈哈哈哈哈。
“哈……”他的笑声在掌心焰被风吹灭的那一刻骤停,寻着风来的方向露出幽怨的眼神。
夜色染身的萧鼎之只有大概的轮廓,但即便只有轮廓,也落拓不羁。
“不要玩火。”叶澜玄的技术让萧鼎之害怕,烧了周围建筑无所谓,怕他被火灼伤。
“掌心焰能被风吹灭?”叶澜玄翻看自己的手掌。
“你火候不到家。”萧鼎之淡笑着朝叶澜玄走来。
叶澜玄更加幽怨地盯着他,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个人。
那人头很大,走入光照可及处,露出样貌,正是巫哈。
叶澜玄看见他的蓬松爆炸卷就想笑了,忍住道:“勇士没洗头?”
巫哈抬起双手压了压毛躁的发型,说:“洗过,风干又是这样。看久了觉得这形状别具一格。村民都问我在哪里做的头发。”
“噗——咳咳——”叶澜玄实在忍不住,抬袖遮脸,笑得咳嗽。
萧鼎之摇头,嘴角轻扬。
笑了一会儿,叶澜玄捏着泛酸的下颌,问巫哈:“我徒弟给你说明白了吗?”
“说啥?”巫哈有点懵,看了看萧鼎之,“天神啥也没说,只叫我随他过来。”
萧鼎之能控风引雷,巫哈又敬又畏,称呼他天神。
叶澜玄诧异地瞪大双眼,这一天萧鼎之干啥去了?
叶澜玄用心音询问萧鼎之。
萧鼎之回道:“我去做了些布置。”
叶澜玄:“你做事总是神神秘秘。巫哈的心意尚不明确,布置有用吗?”
萧鼎之:“那个木头看见寒宁,心快要蹦出胸膛,我不会看走眼。”
叶澜玄:“这么说,你深谙情爱之事啊?”
萧鼎之:“不谙,我什么都不懂。”
叶澜玄:“……你为何不向他说明情况?”
萧鼎之挑眉,不再回话。
叶澜玄这才发觉自己又明知故问了。
他只有与自己相处时才会多言,其他时候懒得费舌,要他去询问男女之情,委实为难他了。
他能把人带来,面子已经给足。
叶澜玄靠近萧鼎之,做了个小动作表达谢意。
萧鼎之很喜欢叶澜玄主动亲昵,凤目弯起漂亮的弧度。
“坐下说。”叶澜玄回来后左右无事,试练修为进度,用灵力造了一副金刚石桌凳。桌面光滑平整,八爪足凳镂空星云雕花,工艺之精湛,拿到集市贩卖不愁买家。
巫哈憨憨地扒了扒爆炸头,依言落座。
男子间交谈,叶澜玄更直接:“你是否心仪圣女?”
巫哈目瞪口张,半晌才回过神:“天神他师尊,此话何意?”
“心仪就是钟情、喜欢、爱的意思。换个说法,你想和圣女成双成对吗?”
“这……”心思被戳中,巫哈不太自在地低头数地上看不见的蚂蚁。
叶澜玄不疾不徐道:“我以为巫医族男子豪爽大气,直来直往,初见你时的霸道去哪儿了?”
“这不是一码事吧?”巫哈是黑红皮,即便脸红也看不出,但他此刻非常窘迫。
“你有勇气送腰饰,没勇气承认爱意吗?”
巫哈抬手遮住半边脸,讷讷无言。
叶澜玄使出杀手锏:“你若对圣女无意,那我就捷足先登了。明日我为圣女披荆斩棘,通关后带她离开此地。”
“不行!”巫哈蹭地一下站起,“圣女乃我族信仰,任何人不得走带她。”
萧鼎之冷不丁道:“站起来想作甚?坐下!”
巫哈梗着脖子不听话,额头上血管暴起,握拳切齿道:“谁带走她,我跟谁拼命。”
叶澜玄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一丝浅笑:“你的命留着去为圣女披荆斩棘,砍掉囚笼的锁去牵她的手,不是更好?”
巫哈似懂非懂:“天神他师尊,你到底何意啊?我脑子笨,但我知道圣女是我和族人的唯一,我们不能失去她。”
叶澜玄:“抛开族人,重说一遍。”
“圣女是我的唯一。”
“谁带走她,你就跟谁拼命?”
“对!”
“你想娶她吗?”
“想!”
“愿为她献出生命吗?”
“愿!”
行了,再问下去,结婚誓词都要上全套了。
萧鼎之面露狡黠之色,将叶澜玄的问话默默记在心中。这个细节,叶澜玄并未发现。
叶澜玄说:“你的心意我已知晓,现在只差圣女的回复。”
巫哈憋着一口气吐露心声,豪言完毕又垂下头,双手捂脸。
叶澜玄仰望圆月,与寒宁约定夜幕之前回复,现在月已中天,回复迟迟未来,莫非有什么变故?
月影流光,悄然变换方向。
巫哈坐不住,转移位置,在篱笆花墙下蹲了一会儿,开始耍起功夫把式,焦急之心可见一斑。
叶澜玄也急。
若寒宁不中意巫哈,自己就要履行承诺带她出寨。出寨前必然要举行巫医族的嫁娶仪式,虽是做戏,但萧鼎之绝对不会同意。惹恼他,这寨子会荡然无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