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问题在贺同脑子里绕了两圈, 把他给绕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向叶与泽，对方面上却毫无异色，仿佛刚才的问题只是一句闲聊。
贺同眨了下眼, 佯装不甚清醒的样子：“你演戏不开心吗？”
“还行，挺有趣。”叶与泽随意地应着, “但是你以前从来没表现过对这方面的兴趣，究竟是什么事刺激了你, 我很好奇。”
贺同在瞬间闪过众多念头。
其实, 重生的事他也不是非要瞒着。但他完全不想再提叶与泽上一世的情形, 他总是催眠自己那只是一场噩梦, 如今梦醒，更不想让眼前这个完完整整能走会笑的叶与泽沾上一点点阴霾。
那边叶与泽不见他回答，又问：“不能说？”
“也不是不能……”
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其实还真有一点前因。要不是那样, 以叶与泽这么能瞒事的性格, 上一世贺同也发现不了他对演戏有点兴趣。上一世的事贺同不想说，这事倒是可以说出来。
贺同拉起叶与泽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才慢慢地道：“就是怕说了又勾起你伤心事……”
叶与泽抬起交握的手，在贺同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没事, 你在我身边。”
贺同被他叶哥难得表现出的依赖哄得心花朵朵开, 也凑过去在吻了下叶与泽的手背。
“你还记得《暗香》吧，其实当年上映的时候我就看过。我妈拉着我爸和我去看的。”
《暗香》是叶与泽母亲方静蕾拿到第一个影后的片子，是部民国背景的谍战片。女主角为报灭门之仇，只身闯荡十里洋场，被一个戏班子的班主收留，包装成名角。这个班主其实是地下党员, 借演戏打探情报，女主虽然发觉，但为了尽快报仇，也一直帮忙。
当时十岁的叶与泽也参演了那部戏，出演戏班里帮忙传递情报的孩子，最后为了掩护女主撤退而牺牲。
那并不是叶与泽第一次拍戏，他小时候时常在方静蕾的戏里客串。毕竟长得漂亮，又少年老成，被身为戏曲大家的外公和身为书画大家的外婆带大，气质沉稳内敛的同时又颇有灵气，很得导演们的喜爱。
贺同笑着往下说：“其实我当时就被你迷住了。后来我妈还告诉我，电影里那个小哥哥就是她和我爸照顾的那个特别厉害的孩子。所以我那时就想，如果我也能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那样就能和你当好朋友。”
贺同的父母从叶与泽上小学起就负责在白天接送和照顾他，叶与泽除了正常上学，还请了许多一对一的家教学习，当时他的一切杂事都是由贺同母亲来处理的。直到傍晚将他送回外公外婆家后，贺同父母才会离开。
“那段时间我经常缠着我爸我妈问你的事，我妈就跟我说你学了很多东西。我把你学的那些课程都扒拉了一下，发现全是天书，感觉就只有演戏是我还有可能追得上的。所以我闹着要学演戏，我爸我妈没办法，就给我报了个话剧兴趣班，我还挺能坚持的，学了好几年，还上过几次台。”
贺同说着说着，自己先笑出了声。那些陈年往事，要不是叶与泽问起，他也不会想起来。如今一回想，自己其实早早就定下目标拿出行动了嘛。
“后来……你把我接回家，等回过了魂，我想你妈妈是演员，提演戏估计你要伤心，就没提这茬。前年高考完填志愿，我翻来翻去感觉啥专业都没意思，就想起了当年的事。
“我看你也一直没心思去智蕾上班，又撞到过你看方姨演的那些片子，感觉你对演戏还是有点兴趣的，就想拉你一起试试。幸好我在演戏上还有点天份，不然哪好意思朝你下爪子啊。”
叶与泽倒没跟着笑，而是亲了亲贺同的鼻尖：“当时是我的疏忽，没了解清楚。”
“别这么说。”贺同蹭蹭他，“就我当时那状态，还能正常上学都算不错了。多亏你把我捡回去，不然我恐怕就会堕落成街上的小混混。”
“现在想想，我占用了你父母太多的时间……”
“也是工作嘛，我身边也有父母工作忙的同学。而且他们忙不过来时会送我去院长奶奶那里，那儿热闹，我童年还是挺自由挺开心的。”
叶与泽这才轻轻一笑，转了个话题：“能回忆起以前的事，看来是完全恢复了。”
贺同听得挑起眉：“当然！不把‘其他人’赶走，我又怎么会碰你。就是算是我演的角色，我也不能容忍。你可是我一个人的！”
最后，这话音结束在了两人交叠的唇间……
◇◆◇
《剥离》剧组转场到M国L城又拍摄了快一个月，在7月18日正式杀青。
贺同和叶与泽没多停留，当天晚上就上了飞机回国。
《无锋刀》定了暑期档7月25日上映，贺同作为男二，一回去就得连轴转地跟着跑半个月路演。
叶与泽虽然也参与演出，但因为刘可想将他藏到首映之后再宣传，加上贺同心疼他叶哥不想让人累着，所以叶与泽合同上的宣传方式和当初《天瑶》一样，除了线上就只参加一次综艺。
这次两边时间正正接上，贺同甚至都没能回家，在燕城机场下机后就要直接转机飞走。叶与泽原本想陪着他一块去，但被他劝住了。
“六天每天都要换城市，一共得跑八场路演。虽说每场也就一个小时，但剩下时间基本都在移动，完全没法休息好。你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没必要跟着受累。”
叶与泽想了想，觉得自己跟着去多少都会让贺同分神，也就点头答应了。
“让营养师和孙大厨继续跟着你，饭要好好吃，休息不好营养更要跟上。”
贺同乐呵呵地听他叶哥细细叮嘱，一样一样答应下来。
两人在VIP候机室腻歪到贺同要登机，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方辰看不得他们这黏黏糊糊的样，一边推着贺同上机一边嘀咕：“你们至于的嘛，一周时间都不到，25号你就回燕城了。”
贺同翻个白眼：“你这个单身狗哪会懂两地相思的苦。”
方辰回瞪他：“狗男男闭嘴！这又不是以前，随时能电话能视频的，分开几天苦不死你。”
等飞到了地方，刚好碰到早上赶完一场飞过来的《无锋刀》剧组。
刘可和陈正一见贺同，都吓了一跳。
“你这……”刘可上上下下打量人，“怎么瘦成这样，是减了多少？”
“之前减了28斤。”贺同笑着说，“这个月已经胖回来不少，您就是好久没见我，乍看一下才感觉特别瘦。”
刘可赞赏地拍拍他肩膀：“不错！能下苦功，前程可期。”
贺同谦虚了两句，接着转向陈正：“陈哥，下部剧我们又要合作了，请多关照啊。”
陈正笑着和他握手：“你是主角，该我请你多关照才是。”
贺同也笑眯眯地说：“哪里哪里，您能来演网剧可是给我大面子了。”
刘可问：“你们要演网剧？网剧现在发展得很好了，以这几年网播的体量，火起来的网剧也不比上星剧差。年轻人七八成都是看网播，加上现在智能电视走进家庭，就连很多中老年人也渐渐在向网播靠拢。”
贺同就把那部灵异剧给他简单说了下。
刘可点点头：“柳玉辞我知道，她读研时和阎大江是一个导师，那位又和我的导师关系好，所以她算是我和老阎的小师妹，她拍毕设作品时我还给她帮过点小忙。”
贺同听得感慨：“这世界可真小。”
刘可也挺乐：“可不是说的。当年我就觉得她在诡秘题材上是个奇才，你们好好拍，说不定又能出一部大爆剧。”
那边贺同和《无锋刀》剧组会合开始忙碌，这边叶与泽回到家就先要来了智蕾对《无锋刀》的推广计划。
叶与泽投资又参演的片，智蕾就是纯卖董事长面子也得着力推一波，这一点上金鸣还是很自觉的。而且经过《画家》尝到甜头后，董事会也很看重叶与泽和贺同的商业价值，硬是凭着和叶与泽的关系，总能在他们的片子上搀一脚投资，所以现在搞推广也是在给自己赚钱。
这次智蕾视频网在首页专门给《无锋刀》划了个区，联系了各地签约大主播去直播路演，平常时候就滚动播放宣传片和采访视频。
叶与泽看完计划，没发现什么问题，就安心等着第二天看直播。
路演这种宣传形势，现场还能招来许多路人，但会看直播的大多数都是比较死忠的演员粉丝。不过《无锋刀》一直待在智蕾首页，也会有一些好感路人进去看看。
第二天开播前，直播间里就已经有不少见到贺同预告的同泽粉来蹲守了，挂着“与子同泽”定制小图标的弹幕不断刷过，其中还有一些是顶着特别挂件的，一眼看上去真是挺有排面。
【同同终于回归了，撒花撒花！】
【一回来就要跟着跑路演，真是辛苦了。】
【大家猜能不能见到泽少爷？】
【不好说，同崽只说了他自己会去。】
【泽崽在宣传海报上面只是排在最后的友情客串，大概就是跑了个龙套吧，估计不会参加路演。】【唉，好久没见到他俩同框了。希望拍完了戏的同同赶紧恢复成以前的营业狂魔。】【希望+身份证号。】
【没新糖磕的我已经快饿死了，求求同崽快点塞我狗粮吧！】同样在蹲守的叶与泽看到这些弹幕，都禁不住扬起微笑。
之前他营业只是因为看贺同高兴，就跟着一起做，哄小恋人开心。现在两人不在一处，他再看这些粉丝发言，突然就有些理解贺同热衷营业的心情了。
直播很快开始，弹幕数量猛地增加了好几倍。同泽粉久不见贺同，此时见到人都格外激动，有尖叫的，有问好的，有心疼贺同瘦了的。随后，觉得被压了气势的陈正粉也开始猛刷弹幕，弹幕瞬间层层叠叠地铺满了画面。
叶与泽皱皱眉，把弹幕关掉，开始仔细看直播。
其实这类路演基本都是一个套路。导演和主演们讲一下片子，吸引一些好奇心，然后媒体采访一下，再回答一下观众问题，也就结束了。
对导演和主演们来说，就是不断重复同样的事。对一般好感路人来说，也是看一遍满足下好奇心就算了。只有死忠粉丝能天天一场不拉地追直播。
叶与泽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像个死忠粉一样天天蹲着看直播。每次看到贺同出现在屏幕上，他心里都有种暖暖胀胀的感觉，而每次直播结束，失落感也在渐渐堆积。
即使两人每天都视频好几次，微信上的消息更是不曾断过，但身边少个人的空虚感却是一天比一天重。
当叶与泽第四次独自躺上床时，竟然翻来覆去半小时也没能入睡。
他有些烦躁地坐起身，无奈地看了下身旁的枕头——自从六岁开始独自睡觉起，他还是第一次发现一张双人床居然也会有空旷感。
叶与泽拿起手机，点开贺同的微信界面。
上头是刚才的晚安动图，还是粉丝们拿贺同在《画家》里的画面剪出来做的表情包。
叶与泽伸手轻抚了下表情包上的脸，不由自主地浅浅一笑。
随后，他找出小郑的电话拨了过去。
“……是我……你们明天是去哪个城市……帮我订张从燕城过去的机票，到达时间早一点的……”
顿了下，他又补充一句：“先不要告诉贺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aug”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