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第135章 选择

  曲沉舟用目光示意柳重明先回卧室,才邀着江行之去垂花门外。

  荷花在池塘里开得正盛,看不见下面黝黑的水色,只能听到受惊的青蛙落水时的声响。

  两人在池中亭相对坐下,也不需要什么茶酒的排场。

  “我只当你聪明绝顶,没想到居然还能用得到我。”江行之轻声嗤笑。

  “过誉,把江司辰这样的人放在冷板凳上,才是我的失职。若不是你,我们如今还在原地兜圈子。”

  “把这么秘密的内幕说给我听,就不怕我拿出去,把你们几个一锅端了?”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把火烧起来,江司辰熟得比我们快多了。”曲沉舟对他的威吓一笑置之,也不再跟他客套些废话:“我要的东西呢?”

  江行之在怀里掏了掏,将一本册子丢在石桌上。

  曲沉舟就着檐柱边垂挂的灯笼,一页页地翻阅着。

  江行之也跟过去,倚在一边,漫不经心道:“这个月底,任瑞和廖广明就要拔营奔赴洛城。你如果想让任瑞赶得上今年的秋狩,动作可得快点,不能在洛城耽搁太长时间。”

  “我这边调不动任瑞,”曲沉舟不抬头:“你督促着点,秋狩的时候,任瑞必须去。”

  “你想做什么?”江行之忍不住问,他从来都是牵着别人,从没这么给人牵着走,虽说对方承诺让他达到目的,这虚悬的滋味也不怎么好。

  “各取所需,想达到你的目的,任瑞少不了。”

  江行之心中微动,目光不经意地向内院方向瞟了一眼,偏头看了看曲沉舟手中翻到的那一页。

  “慕景德那边,有我看着,任瑞这次带出去的兵有限,给廖广明多点胜算,宁王那边呢?”

  要想速战速决,洛城剿匪一事,最好有宁王插上一杠子。

  可宁王被设计得下了赌局之后,唐侍中那边立刻得到了消息。

  皇上没说什么,唐侍中和皇后也不能提着宁王去谢罪,可宁王私下里被骂得狗血淋头,哪敢再有什么动静,最近一直被禁足在家里,也有一阵子没来别院挨挨蹭蹭。

  曲沉舟的目光在纸上一目十行,努力地将齐王目前可动的人手布局记下,一面答江行之的话。

  “宁王那种废物出头只会坏事,唐侍中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

  “锦绣营是块肥肉,他为了给宁王在兵权上争一块地盘,这些年没少跟廖广明有矛盾。”

  “廖广明的位置空出来,所有人都喜闻乐见,指望着皇上开恩,落在自己头上。”

  “你也跟慕景德点拨两句,让任瑞犯不着在这地方争这么一口气,护着他点,留任瑞在秋狩的时候才好用。”

  江行之默默记下来。

  曲沉舟又将册子从头细细翻一遍,正在默记下来,他不好打扰,直到那册子递回来,才忍不住问:“曲沉舟,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原本专注着自己的事,不好挖人老底,可面前这人实在诡异,对朝中诸人诸事熟悉得令他心生恐惧。

  不可能是柳重明教的,世子自己恐怕都没有看得这么透彻。

  他想不明白,柳重明究竟养了个怎样的怪物。

  曲沉舟向他挑眉一笑:“我记得,我们之间的协议里,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那我们的协议……”江行之早就猜到不会有答案,也不在意,将那册子重塞入怀里,并没有立刻离开:“世子知道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

  如果柳重明知道,曲沉舟也不必私下里来找他。

  曲沉舟安静地看着他:“江行之,你别忘了,能帮你的人,是我。”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世子,我对你有用,你对我也一样有用,我犯不着为了世子得罪你。”

  江行之瞟了一眼垂花门的方向,卧房里的烛火还没有熄灭,能看到垂花门处有隐约的光亮。

  “我只是好奇,世子信你护你,你私下里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曲沉舟笑一笑,反问他:“慕景德信你护你,你私下里还来找我们,究竟是为什么呢?”

  两人话不投机,不再说话。

  江行之拱手离开。

  曲沉舟送他到角门门口,忽然拦了他一下,轻声道:“江行之,你来找我,问的始终是关于慕景德的卦,为什么没有问过你自己?”

  江行之在门槛处停了一下,转身笑道:“我么?最坏也不过是一死罢了。只要你帮我得到结果,生死算得了什么?”

  “为什么会不在乎?”曲沉舟问:“为了景臣呢,难道也不想活下去?”

  江行之忽然嗤笑出声:“曲沉舟,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以为你这样冷血冷心的人,不会多事去顾人死活。”

  曲沉舟也微笑:“偶尔也会。”

  也许是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从来没有人想知道这个答案,江行之笑过一阵后,渐渐收敛了神色,居然正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景臣他……是我的贵人,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有力气撑着活到现在。”

  “不过,他为明月,我是尘土,我们之间恐怕也仅此而已。”

  “曲沉舟,如果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为了情爱,放弃仇恨,一个是为了仇恨,放弃情爱,你会选择哪一个?”

  “所以你选择了后者,对吗?”曲沉舟问。

  江行之的目光落在脚下摇摆的影子上,没有否认,只说:“我们是同一类人,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选择。”

  “如果是以前,我的确会,”曲沉舟推开角门,送他出门:“可是现在,我不会了。”

  江行之有些愕然,以这些时日的接触来看,他不认为曲沉舟是会选择前者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有想保护的人,所以……情爱和仇恨,我都可以放弃。”

  江行之没料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思忖良久,向他行了一礼。

  “我做不到。”

  江行之已经远去,曲沉舟仍在门槛处站了许久,才慢慢往回走。

  柳重明早已等在卧房门外的回廊下,抖开一件披风迎下台阶。

  “齐王那边的事很麻烦?谈了这么久?”

  曲沉舟被裹着揽回屋里,在床边坐下,轻轻嗯了一声。

  柳重明见他若有所思,像是有心事,便自己上手,将他的外袍脱下来,把人塞进被子里。

  “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我帮忙吗?”

  曲沉舟摇头。

  “要用什么人,拿着你的腰牌去调,还要什么,只管跟我说。”

  “如果要用到世子呢?”曲沉舟仰头问。

  柳重明失笑:“这个最好办了,连腰牌都不需要,开个口就行。夜深了,先睡吧。”

  曲沉舟扯住了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睡不着。”

  柳重明掀开被子,也挤了进来——其实他又何尝睡得着,好在能两个人在一起,不寂寞。

  两人就这么看着窗外月色西移,过了许久,倒是曲沉舟主动开口:“世子不问一问齐王那边都有什么消息吗?”

  “不是你之前说的?那边交给你全权打理,不要我问?”柳重明侧过身,摸摸他的头顶:“你说让我专注看好潘赫,把锦绣营的关系打通,皇上那边也要顾着,我好忙啊——出了什么麻烦事?”

  “没有麻烦,江行之那边一切顺利,齐王到底倚赖他习惯了,”曲沉舟歪歪头,靠过来:“倒是世子这边,想好怎么做了吗?如果真的是最坏情况呢?”

  最坏情况,便是潘赫瞒下的那两人,真的已经没了。

  一年一个草替儿中,少了两个。

  这样的话,柳重明要用最漂亮的姿态向皇上复命,要向前一步,只有一个办法。

  或者该说,从于德喜向柳重明说出“并蒂莲”三个字起,在柳重明面前的便是一道沟壑。

  若是从前,廖广明攥着潘赫不放,柳重明也许还能当做一无所知,顶多是再多花些时间,多走些弯路,绕过去就好。

  可如今潘赫已经到手中,柳重明再打退堂鼓的话,在皇上眼中便只有一种可能——柳重明已经知道了,知道皇上那个最不能昭示于众的秘密。

  要么用无辜的血肉去填出一条向前的路。

  要么一脚踏空,掉落下去。

  到那个时候,柳重明恐怕会比如今的潘赫下场更惨。

  到那个时候,哪怕柳家奉上柳重明一条命,也未必能平息这一场风波。

  路,就只剩下这么一条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柳重明在锦被上摊开手掌,盯着那个主动落进来的手,慢慢攥紧,低声说:“沉舟,我不知道将来别人会怎样说,但我决定去做。”

  哪怕要成为极恶之徒,要向毫无反抗之力的妇孺举起屠刀。

  曲沉舟翻过手来,与人十指交握,声音艰涩。

  “重明,对不起……如果我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情况……”

  他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在战场上杀人的情形,却比谁都明白杀戮的滋味,鲜活的人被粘稠血腥包裹,变成一堆死肉。

  恐惧和恶心令人战栗疯狂。

  当年,他亲眼看着中和殿前的人们在漫天箭雨下血肉迸飞,一病不起,无论什么东西塞仅嘴里,都会忍不住呕吐出来。

  而这一次,柳重明担起了这副担子。

  “说什么傻话。”

  柳重明仍然语气温和,那些日夜的煎熬辗转都仿佛没有存在过,也不会在人面前显露半分。

  “你已经做到了最好,其他的事,本就该是我的。”

  柳重明一根根地数着曲沉舟的手指,觉得只要有这触碰的温度,他就能在这条看不清前方的路上一直向前,就不会茫然四顾。

  “沉舟,我想过很多次,为什么会在那个关节上,于公公忽然对我说起并蒂莲。”

  曲沉舟细回想了一下“那个关节”,潘赫已经犯事,而那一天,重明进宫去,向皇上报了潘赫放在船队里的银钱。

  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细节,如今被柳重明一提醒,才抓住那一点极细的缘由。

  “账目……”

  “对,账目,皇上从我呈上账目起,就知道我私吞下了潘赫的钱,”柳重明盯着窗外,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

  “潘赫再贪,也不该有那么多钱,那些钱本来是皇上拨给他,为养着那些罪生子的。”

  “不止,”曲沉舟为他补充:“还有每年出去寻人。”

  柳重明点头,勾唇一笑。

  “柳家从来都是皇上希望掌握在手中的,如今终于出了个贪得无厌的柳重明,皇上想必高兴得很。我这算不算是贪心的代价?沉舟,如果以后我变成了大奸大恶之人……”

  “不会!”曲沉舟忽然抬头含上他的唇边:“有我在,我不会让你……”

  “有你在就好,”柳重明俯身将人压回枕上:“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昨天说的主动脱马甲不太准确,应该说重明想扒,躲不过了,不如脱了,所以重明当然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