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痉挛还没停下,傅廿单手撑着身体不断粗声喘气。

  他感觉到背后有人替他顺背。

  “别,别看。”傅廿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下意识回避伸手替他顺背的手,试图用身体遮挡住正面的狼狈。

  “已经传太医了,不舒服怎么不说?”

  傅廿没接话,依旧在自顾自的换气。

  也不知道是难受劲儿过了,还是有人替他顺背的缘故,身体渐渐平复了许多。

  缓了许久,傅廿才小声答道,“小染风寒而已,不必唤太医。属下多有失礼……”

  楚朝颐没说话,伸出手,在傅廿的额前轻轻试了一下温度。

  体温是正常的。

  这么一碰,傅廿感觉到方才已经平息下去的异样,又宛如翻江倒海一般袭来。

  这次除了痉挛躬身,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流出。

  头晕之间,他感觉到楚朝颐附在他额前的手吓得直接弹开。

  往后退了半步自动与他拉开距离。

  “不碰你不碰你。高,高公公!”

  傅廿知道楚朝颐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只是这会儿,他没多余的体力去解释。

  缓过来之后,傅廿没等太医过来,站直了一些,准备朝着起居的院落回程。

  “连侍卫。陛下方才说,您若是不舒服,可以去……去寝宫歇着,太医待会儿会去给您送药。陛下知道您喜欢清静,说不会有人扰你。”高公公方才以为自己听错了,楚朝颐再三强调“寝宫”这个词,他才确定自己耳朵没出问题。

  傅廿摇头。

  楚朝颐原本就休息不了多久,又有点认床,他把楚朝颐睡觉的地方占了像什么话。

  “陛下还说,您既然身体不适,明日希望您好好休息。如若有急事真要出宫,也会有人跟着您一道。”

  傅廿:……

  有禁军跟着,那他还怎么去调查问话?

  但转念一想,傅廿觉得还是修整好再出去调查也不迟。

  身体机能正常的情况下,在宽阔的地方遇见傅桢那个糟老头子,他虽然打不过,但还是跑得过的。

  现在这幅样子,时不时无端头晕恶心,如若遇见什么问题,到真是麻烦。

  “麻烦公公传话,明日属下会在宫内照常当差,并无要事急需出宫。”

  次日,傅廿醒的很早,照常完成晨训,便朝着藏书阁走去。

  以往,傅廿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过长时间无端的生理不适,如若去太医院,怕是又得小题大做被困禁在太医院几天。被关着他也不舒坦,太医也嫌,思来想去,傅廿还是决定自己先查阅医书。

  顺便还得看看历代皇后的职责,他觉得昨日楚朝颐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提醒他即便感情回不去,也不能忘了本职任务。

  从熟悉的暗道进了藏书阁,傅廿就大胆站直,步态悠闲的看着书柜上的每一卷书册。

  傅廿拿了基本医书,便倚在墙上逐个翻阅。

  翻了好几本,傅廿也没找到记载相关的病例,只能悻悻的把书卷放了回去。

  再往前走,基本都是一些历代帝王收集的一些杂书,野史记录,神魔异兽,低俗话本,应有尽有。

  傅廿随手挑了一卷看起来较新的书卷,打开翻了翻,是一本杜撰的奇闻异志,前半章还是话本内常见的书生赶考时救了一只灵狐,可是后半本,傅廿的眉头一点点皱紧。

  【灵狐见他执意要跑,这才笑着开口道出实情,“公子可知近日来,为何频频乏累身软无力?从您救下小狐开始,公子就注定此生困顿于此,今日便和公子说出实情,还请公子不要惊讶。”……听罢,只见那书生欲哭无泪,神色惶恐,“吾为男子也,怎可如妇人一般有孕在身?”】“男子有孕……什么玩意儿,亏能想的出来。”傅廿蹙着眉嘀咕了一声,一脸嫌弃的看着画本上荒谬的内容,赶忙合上,塞回了书架。

  刚把这本“低俗画本”塞回去,傅廿又起了一点疑心。

  他第一次看这么荒谬的话本,除了震撼,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奇。

  见着四下无人,傅廿又把那本话本取了出来,接着翻看。

  越往下看,傅廿的眉目越是紧蹙。

  这个书生“孕期”的反应,怎么看,怎么和这段时间他的症状相似。

  困乏,食不下咽,以及等等。

  最后故事停在书生和狐狸因违反伦理天规,最后双双化鬼,游荡在同一个山涧,但是永不能相见。

  那段关于男子有所身孕的猎奇描写,和体内构造的改变,还有路人的唾弃辱骂,傅廿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放下话本,但还是久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看到历朝历代记录皇后平生的书籍,妖魔鬼怪就没那么多了。

  看完之后,傅廿稍微松了口气。

  比做影卫简单太多了。

  不需要武艺高强时刻揣测君心,也不用十二时辰无缝隙守在天子身边,随时听凭差遣,更不用遇事替天子承担负面名誉。即便侍寝,之后也可以好好休息,而不是像他上一世,温存都等不完就得爬起来继续坚守岗位,谨防刺客。

  又看了几眼历代皇后的行为记录,傅廿才离开了藏书阁。

  回到承元殿的时候,天色还早。

  想起来昨晚不欢而散,傅廿总觉得楚朝颐大概误会了什么。

  他是真的身体不适,并非厌恶楚朝颐到肢体接触都恶心的程度……

  想到这儿,傅廿看了一眼大臣进出络绎不绝的御书房,叹了口气。

  傅廿想起来方才阅读的书上,和天子关系一言难尽但也没到相见如仇地步的皇后,通常还是会做些吃食送去承元殿,礼节性的慰问两句。

  书上没说那些大家闺秀怎么做到十八般厨艺样样精通,傅廿想了想,还是带了些钱财,借用了染织司的厨房和食材,开始自顾自的捣鼓。

  傅廿一手拿着食谱,一手持着勺子,时不时蹙眉端详着锅里不太好看的食物。

  奇怪,明明按着食谱来了。

  油烟的味道呛的傅廿不太舒服,但他还是坚持到食物出锅,才敢出去用鼻子换气。

  装入食盒的时候,傅廿稍微尝了一下,脖子下意识后缩。

  不过很快,像是适应了这个味道,神色逐渐自然。

  熟了!

  傅廿满意的盖上盖子。

  把食盒送到公公手中,傅廿才去校场例行晚训。

  传了晚膳,楚朝颐还是和以往一样,一边看着手上的书,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东西。

  勺子挖下去的时候,楚朝颐感觉到汤羹的粘稠度似乎不太对劲,只是书上正写道前朝名将的治军理论,他便没从书上移开目光。

  “咳咳咳咳——”吃到嘴里的时候,楚朝颐连勺子都丢了出去。

  李公公立马意识到不对,脸色一变。

  “不是投毒……”楚朝颐一边灌着茶,赶忙解释。

  喝过茶,楚朝颐才坐直,语气不善的问道,“御厨房今天谁掌厨?”

  “回陛下,厨子和平时一样,只是您方才吃的这道杂菜面片汤,是连侍卫送来的。”

  听到这儿,楚朝颐紧蹙的眉目立刻舒展,“谁?”

  “是连侍卫,也就是您身边的……”李公公犹豫片刻,还是没敢提那个一直避讳的名字,“他说是自己做的,奴才试了没毒便端了上来。奴才这就撤下去,请陛下息怒。”

  “不必撤下去。”楚朝颐听到这儿,语气轻快了不少,将方才没喝完的半杯茶兑进了汤里,继续舀了一勺递进口中。

  这次楚朝颐强忍着蹙眉的冲动,“味道不错。”

  李公公陪笑了几声。

  看着楚朝颐脸色都变了,嘴角忍不住的耷拉,还一直夸赞手艺……李公公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放下筷子,楚朝颐才又问道,“当真是他亲手做的?”

  “是。据染织司的线人说,是连侍卫买通了厨房的宫女,借用的厨房和食材。”

  楚朝颐:“他可有说什么?”

  李公公:“什么也没说,托公公送来就走了,食盒里也没留下字条或是书信。这个时辰连侍卫应当在校场练刀,如若陛下要通传,奴才这就去。”

  “不必。”楚朝颐连忙阻拦,说完,便继续看着方才搁下的《名将训兵录》。

  看完,楚朝颐难得没立刻专心于奏本,静静地看着桌上的香炉陷入沉思。

  沉思半晌,楚朝颐突然笑了一声,紧接着通传道,“李公公。”

  “奴才在。”

  “今夜朕就寝的时候,你去和连侍卫说,朕的难寐之症又次发作,夜深不想惊动太医,所以便喝了许多安神散安神散,点上浓香,哪知还是不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神色要焦急担忧,多叹几声气,看他作何反应。”楚朝颐说完,思考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说完告知他朕在寝宫,你故作有事匆忙离开就行。不用问他要不要来,更不用带路。”

  李公公听完,顿了一下,“陛下,若是难寐之症发作,应当去通传太医另寻他法。上次在述州行宫,老奴按您说的通传连侍卫,结果您只会更加身心燥热,难以入眠,且还需费神装睡,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