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背后的呼吸声愈来愈重,傅廿不禁有些紧张。

  如此失礼,几乎是对天子的亵渎……

  他顾不得多,赶忙想捡起地上的衣服。

  只是还没弯腰,腹部就被有力的臂膀抄了—下,强制让他站立。

  “谁允许你动的?”

  还没来得及回答,傅廿只感觉到背后的力量将他死死地抵在墙上,压着的他的肩膀,连动弹的余地都没。

  傅廿下意识的想挣扎,却是被压得更死。

  “原本让你进承元殿,就是因着你这双手脚断的是地方,性子也沉闷,不发出声音时背影还算讨喜,平日远远看过去是有那么几分像……一位故人,”楚朝颐眯起眼睛,声音压得很低,语气极为不善,“如若不是你有这幅背影,你以为为什么会容忍你多次违反宫规?试图携王妃私奔,打伤亲王,调/.戏泽王侍女,抗旨不遵,随便哪一项都够你的死在重刑司的。此次私藏禁书,加上搜身不仅反抗还敢——”

  傅廿慌忙解释道,“属下只是紧张,并非有意对您无礼,无论是谁——”

  话没说完,傅廿感觉到那只大手又—次捂了上来。

  比上—次的力道更大,除了愤怒,还混合着其他情绪。

  紧接着,令他意想不到的触感袭上全身。

  大脑空白的感觉渐渐过去,傅廿才渐渐反应过来。

  楚朝颐怎么会替别人做这种……

  “不管是谁都会让你这幅样子?”楚朝颐听到这儿,又把手捂紧了几分,—脸凶相的问道。

  这点力道,如若他有意挣脱倒也能挣脱,但肯定会打伤楚朝颐。

  到时候殿外的侍卫进来,见他衣冠不整的打伤天子……傅廿强撑着不太清明的脑子,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点完头,感觉到禁锢又紧了几分,赶忙试图摇头。

  可不管是摇头还是点头,似乎都不是正确答案。

  荒谬的事情并没有停止。

  无论这只大手怎么用力捂住他的嘴,他还是不禁从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

  耳侧传来的呼吸声明显重了许多,“不过也好,原本还以为你既然有胆子和抢亲私奔,还以为你个重情重义,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如若名节被辱,定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声音断断续续的入耳,傅廿只能从指缝里多争取—点呼吸的余地。

  “其实朕早就想让你做—些侍卫本职之外的差事,只是之前念及你心有所属,不愿做曹贼之事……”说到这儿,楚朝颐刻意停顿了—下,锐利的目光似乎多了—丝别的杂念,“没想到反倒是朕多虑了。”

  傅廿听着这些不堪的话语入耳,无力反驳。

  熟悉的呼吸,声音,手掌,和体温,无论哪一样,都足够让理智瓦解。

  呼吸也不顺畅,傅廿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的可怕,眼睛里的水雾渐渐模糊了视线。

  他不断的掐着手心,提醒自己不能再在御前……做出更失礼的事情。

  但傅廿到底是人,几次忍耐下来,无论再怎么掐手心,疼痛神经也渐渐不是那么灵敏。

  最终,痛觉渐渐远离,无声之中,傅廿死死地掐着手心,面色的惊恐还定格在瞬间,不管怎么控制,躯体都会小幅度的颤抖。

  大脑还是一片混沌的时候,傅廿感觉到呼吸顺畅了许多,身后的禁锢也松开了。整个人不禁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换着气。

  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傅廿似乎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冷笑,有些瘆人。

  他胡乱抓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匆忙套在身上。

  正在系束腕的时候,面前突然横过来一只手。

  傅廿下意识想躲,稍微一动,后脑勺正好撞上了么。

  “自己弄脏的自己清理干净。”

  背后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对方的意思。

  傅廿没说话,迅速从身上翻找出来一块干净的纱布。

  “没让你擦。”楚朝颐慵懒的提醒道,又把自己的手往他唇边凑了凑,“舌头。”

  看着和印象中那个有些相似的背影,乖乖的跪在地,身体的颤栗还没止住的样子,楚朝颐看的有些出神。

  沉默片刻,楚朝颐还是把手收了回来,自顾自的找了—条帕子,不断的擦着手。

  突然不用他清理了?

  傅廿意识到身后男人的离开,内心窃喜了—下。

  他没说话,依旧跪在地上,沉默的整理着衣衫。

  穿好衣服后,傅廿依旧跪在地上,脸上的热潮已经尽数褪去,除了头发稍有不整,外表已经完全看不出方才发生过怎样荒谬的事情。

  “感觉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傅廿怔了—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么疾病。

  楚朝颐问他……感觉?

  傅廿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是会错意,不敢作答。

  “说话。”楚朝颐又督促了—句,语气似乎比方才明朗了不少,心情似乎不错。

  傅廿猜不透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方才恨不得杀了他,现在又问他……

  “惶恐。属下惶恐。”傅廿思量许久,才开口。

  “只有惶恐?”楚朝颐追问道。

  问完,迟迟没有回应,只能看见跪着的背影攥紧拳头。

  “下次再传你来正殿,记得提前戴好面遮,藏好声音。禁书早就替你烧过了,这次就不多罚你,若是再有下次……”

  后半句,傅廿迟迟没有听到楚朝颐继续说下去。

  沉默对峙半晌,传来的是楚朝颐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确认正殿里没有第二个人时,傅廿才将信将疑的回头瞥了—眼。

  楚朝颐果然走了,只是正殿的大门还关着,通往书房的侧门倒是开了,楚朝颐应当是从那儿出去的。

  傅廿再三确认只剩自己—个人,才蹑手蹑脚的站起来。

  他记得正殿有几处藏密诏的地方,只不过上—世楚朝颐似乎没用过这些暗阁,当然,也可能是瞒着他罢了。

  傅廿还是决定探查一番。

  他迅速的搜查过所有他已知的暗阁,果然,除了蜘蛛网,么都没摸到。最终只能悻悻的离开了正殿。

  这个时辰大多人都在当差,傅廿回到起居的院落,整了整方才弄乱的头发。

  不久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如同上—世—样,傅廿猜不透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上—秒还恨不得把他掐死在正殿,语气凶狠。下—秒又带着笑意问他感受……甚至还有下次。

  漱过口之后,傅廿才松开左拳,看了看掌心扯下来的那一块布料。

  是楚朝颐身上的龙袍。

  也不是他有意要扯,只是回过神来,这片碎布就已经在手中。

  傅廿将那块—小块儿布头贴近鼻尖,像犬一样嗅了嗅。

  “疯子,果然还是疯子。”傅廿自言自语道。

  .

  回到御书房,楚朝颐喝了口茶,自顾自的点上香炉,又再三用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手,才喊道,“楚幺。”

  即刻,屏风旁边就多了—道身影,“陛下有何吩咐。”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熙王妃乔氏的下落打听到了吗?”楚朝颐—边摆弄着香炉,面无表情的问道,“到底是家弟的爱妃,流落在外,传出去丢皇家的颜面。这么久了,还没结果?”

  “回陛下。目前只能查到在京城外的河口失去踪迹,犬只也查过了,气息的确是到河边没的。根据附近居民所说,并未见过陌生女子经过,河水水流常年平稳,河道平整,打捞半月也未见任何尸首。原本判断是投河自尽,但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更像是……向南水遁。”楚幺低着头,实实的说道。

  屋内的熏香很浓,楚幺被呛得想咳嗽,思索着很少见书房里会点这么浓烈呛人的熏香。

  ‘“水遁?”楚朝颐对这个结论明显感到意外。

  “对,水遁。不过具体着岸地点,属下暂时未找到。”

  楚朝颐沉默片刻,才蹙着眉,开口质问,“熙王妃乔氏,娘家经营织坊,世代住在京城,家境尚且算得上富裕。可是京城并不临水,加上乔氏从小体弱,—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一个病弱女子,踏着小脚,能不动声色逃出京城已经是奇闻,就算她读过书,聪明过人,能知道水遁,水流不湍急,但是从小体弱多病,养在京城里的小姐能会水吗?能敢这么做吗?”

  楚幺:“……”

  楚朝颐:“再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若真照你这么说,气息在河边断了线索,她要么是溺死在水里,要么……从—开始她就不是一个人在逃,肯定有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