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与妖的混血儿?”蝰蛇捂住胸口, 方才他正在湖中调息养伤,突然被拉了尾巴,碰了逆鳞。一时间真气乱窜,伤了五脏。
他必须尽快找到地方休养。
“快走开, 别碰我。人类的幼崽, 臭死了。”
可燕无忌黏在他身上, 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小脑袋在他大腿上蹭来蹭去的,蝰蛇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幼崽柔软的头发在他手心撩拨。
一阵“咕噜”声冒了出来, 燕无忌不可闻地“嘤”了一声,然后松开抱着蝰蛇大.腿的双手,无措地抬起头, 大眼睛水汪汪的,十分无辜,两只小手搓来搓去。
蝰蛇看着那停止晃动的小尾巴,蹲下身, 帮燕无忌把裤子穿好。
这并不容易,他的指甲含毒且细长尖锐,人类幼崽的皮肤极为柔嫩细腻,一不小心就要划破,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捏着两边裤腰,费了好大力气才给燕无忌穿好。
咕噜声还在继续,燕无忌拍拍自己的肚皮。蝰蛇坐在石头上,左手摊平,变出一盘子桃花酥。
这桃花酥宫中特制的, 粉粉.嫩.嫩又可可爱爱,很受宫中妃嫔的喜欢。
燕无忌看到桃花酥, 眼睛放光,一根食指含在嘴里,当桃花酥被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急忙伸出小手接住,急不可待地将桃花酥往嘴里送。
宫里的糕点,卖相好看是一回事,对食用者的吃相却有另一番要求,必须轻拿轻放,否则就会像现在的燕无忌一样,成瓣碎了掉在地上的碎屑,比吃进嘴里的还要多。
眼看越掉越多,燕无忌急了,左右脚原地踩着小碎步,喉咙里哼哼唧唧的,为了避免全掉在地上,燕无忌只能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小.嘴一圈就全是渣渣碎屑。
贪婪的人类幼崽。
蝰蛇变出一块毛巾,把燕无忌的嘴擦干净,然后把剩下桃花酥递过去。
燕无忌看着他手里的盘子,脑袋旁亮起一个小灯泡。他吃完手里最后一口点心,拍拍手,小腿一跨,爬到蝰蛇身上,然后端着盘子吃起糕点来。
蝰蛇:“?”
因为有了盘子,桃花酥掉下来的碎屑都接在盘子里,这样就不用害怕浪费啦。
燕无忌吃完桃花酥,伸出舌头开始舔盘子,直把盘子舔得跟镜子一样,会反光啦!
蝰蛇:“……”
这时,地面上细碎的石头原地抖动,平静的湖水无风起浪,蝰蛇的信子不自觉从双唇间探出。
一阵妖风袭来,蝰蛇将毛巾盖在燕无忌头上,右手捂住燕无忌的眼睛,施放法术。活蹦乱跳的人类幼崽立刻陷入梦境。
夜色中,一只巨型蜥蜴咬着衔着一个人,踩过宫廷金瓦,向前疾驰。乌云遮蔽明月,黑暗中,那坚硬的鳞甲透着幽绿,它猛得一跃,跳过两栋楼阁,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奔去。
云雾散开后,月光洒满长安。
巨蜥在离蝰蛇不远处停了下来,伴随着数次带有警戒信号的长鸣,它全身幽绿的鳞甲隐入皮肤,骨骼开始增长,一阵“咔擦”的声音过后,一个人形男子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男子身高大约八.九尺,五官和绝大部分皮肤依然保留了蜥蜴的特征,他上身赤.裸,肌肉强健却略显干瘪,腰间别了数枚风干的妖兽头颅,裤子是用铁甲和骨片制成的铠甲。
那蜥蜴化身而成的男子,看到蝰蛇怀中抱着的孩子,有些吃惊,接着脸上漫过崇敬的笑容,“原来你已经找好食物了。”
一个昏迷的太监被扔在地上,蜥蜴嘿嘿一笑,“你不是不吃小孩么,那就留给我吧。”
人类幼崽的身体十分柔软,燕无忌睡得香甜,蝰蛇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道:“这孩子我有用处。”说完在燕无忌眉心施下阵法,一般妖类再不可靠近。
蜥蜴不屑一顾,恨铁不成钢道:“我还以为你开窍了,为什么不吃小孩?小孩可比大人好吃多了!”
“毒蜥,我记得说过,一个月只吃一次,你为什么还要伤人?”
被唤作“毒蜥”的男子握紧拳头,双脚周围萦绕着绿色的光芒,外溢的妖气使得他脚边的石头碎成了粉末。
“你的伤根本拖不了一个月,那些可恶的神在我们身上布下诅咒,只要逃离不死海,那咒印就会侵蚀我们的血肉!不吃人补充精元,变成干尸的就是我们!”
“蝰蛇,你修为再高,也不能这样折损,你是不死海的妖王,你有责任带领群妖抵抗神界!”
蝰蛇重复,“我说过,一个月吃一次。”
“蝰蛇!按照咒印的侵蚀速度,你至少一个月要吃十个人才行!”
蝰蛇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六千年前,神魔大战,妖类惨遭罹难。我们都被困在不死海里。日子苦了,就得有念想。不死海的妖王换了一届又一届,最后轮到了我。”
毒蜥像看着信仰一般说道:“你有六千年的修为,是不死海修为最高的妖,几乎是半神一样的存在,你早就该成为妖王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你带领我们,攻破了封印,逃离了不死海,来到了人间,给了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
蝰蛇冷漠地说道:“离开不死海的时候我就说过,人间不以强弱为生存法则,此间散去,各自为营,我不再是你们的王。除开滔天祸事,不必再来寻我。但若有人兴风作浪,我也不会姑息。”
毒蜥单膝跪地,右手握拳压在左肩上,“只有你打败了我,给了我名字。蝰蛇,我会永远忠诚于你,拥立你为王!”
蝰蛇无奈一笑,“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王,可你从来都不愿意听我的话。毒蜥,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们已经离开了不死海,来到了人间,人间有人间的生存法则,入乡随俗,我们都要学会适应。”
“我并不想报仇,我并不想做王,也并不需要你再为我杀谁。”话音刚落,蝰蛇捂住腹部,他右腹有一道疤痕,皮肉裂开,没有结痂,伤口上焦灼的痕迹。
他刚才泡在湖里,如墨的长发还未干透,有水珠滑落,掉在伤口上,还没碰到伤口就化为蒸汽,成烟散去。
“六千年了,你永远是这样!明明是妖怪,却念着凡人的好,这到底是为什么?”毒蜥转过身,当着蝰蛇的面,将那个昏迷的太监吸干精元,太监在痛苦的挣扎中毙命。
蝰蛇闭上了眼睛,捂住燕无忌的耳朵。
御花园的角落里,有莹莹的灯火亮起,太监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毒蜥拎起那尸体跳进湖里,用神识对蝰蛇说道:“蝰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妖王,这是你的宿命,你永远都摆脱不掉。”
蝰蛇没有回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活得久、修为高,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几个太监提着灯笼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太监,正是刚才被毒蜥吸干精元的尸体,他现在是一缕残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有等看到自己尸体的那一刻,才会灰飞烟灭。
蝰蛇一拂衣袖,变成个六七岁的玉面团子。
不是别人,正是司马曜。
太监们走了过来,看到燕无忌坐在司马曜身上,均是一愣。
为首的太监满面笑容,“马上就要入冬了,司马小少爷还是不要乱跑的好。”他看着一边睡着的燕无忌,面露难色。
司马曜解释道:“我闲着没事出来走走,偶然遇到他,跟他玩了一会儿,有劳公公送他回去休息。”
京中司马名声在外,太监们不敢不从。
司马曜回到暂住的寝宫,司马仙瑶半打着哈欠靠在栏杆上。
她见到司马曜走回来,一翻白眼,没好气道:“没事别乱跑,我过两天要参加皇后的茶会,可不能因此留下黑眼圈。”她志在必得地拨弄发丝,“我一定要艳压群芳。”
司马曜没理会司马仙瑶,这个女人的肤浅远超出他的意料。
司马仙瑶自认为是长辈,见到司马曜对她如此不恭敬,在家养成的刁蛮泼辣立刻显现出来,张嘴便破口大骂“没爹的小杂种”。
司马曜冷笑一声,暗自在心中记下。他回到房间,并没有休息,而是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书。
但是没有一本能教他,怎么能和人类幼崽交朋友。
*
卫星湖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厨房,他看到一只大猪蹄,上去啃了起来。
猪皮似乎是煮太久了,有些硬,他用小虎牙也割不开。
但是世上没有他征服不了的猪蹄,他用起九牛二虎的力啊!啃啊!咬啊!
忽然有人揪住他的耳朵大喊一声,“起床啦!别啃啦!”
卫星湖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他整个人顷刻失重,从摇篮床里爬了起来。
手上香喷喷的猪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小虎牙咬坏的小被子。
顾飞舟顶着死鱼眼,站在隔壁的摇篮床里,居高临下地嫌弃他。
“啃什么呢?这么起劲,还傻笑。”
卫星湖心想,要是他说在啃猪蹄,这个人肯定嘲笑他好几天,要是饭桌上有猪蹄,顾飞舟肯定毒舌道:“多吃点,省得晚上睡觉啃被子。”
听着这种话,真有猪蹄啃起来也不香了。
于是他小脑筋一动,撒谎道:“我在啃你脖子。”
顾飞舟讥讽的话都想好了,哪儿能想到这货突然顶着小孩的身体开荤腔?
随即小脸一红,当做无事发生,爬下床走远了。
卫星湖握紧小拳拳,高高举起。
今天也是斗争胜利的一天!
吃早饭的时候,奶娘除开平时都有的豆浆油条和稀饭,还拿来一屉小笼馒头。
那蒸屉上坠着一个桃花状的小木片,正反面都刻着远香斋。
卫星湖打了个激灵,“这不是开遍大江南北的那家名店么!”
两人相视一笑,都想起一件事来。
大约是他们终于摆脱了新兵蛋子的身份没多久,可以管十几个人,做个百夫长了。
卫星湖运气好,第一次巡山就抓到了土匪。
他回来后喊顾飞舟去酒楼吃饭,那个时候远香斋名气已经很大了,从做早点起家到各类餐饮全部涉及,各个坊市都有它的分店。
在军营里一桶桶喝酒的卫星湖,那天不知怎么三两杯下肚就醉了,咿咿呀呀说胡话。
吹牛逼越吹越起劲,越吹越激动,整个人突然站起来,右脚踩在椅子上。
眼看着就要爬到桌子上!
顾飞舟把人抱着拽下来,嫌弃道:“你可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来酒楼前顾飞舟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局面,特意选了角落里的位置,但还是成功获得酒楼里其他人的目光。
卫星湖拖着撒娇的奶音大喊:“你干啥啊!摸我的腰,你这个臭流.氓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就从看卫星湖转向顾飞舟了。
顾飞舟脸都青了,恨不得立刻有个地洞让他钻进去。
他立刻扔开卫星湖,躲在墙角的座位上。
卫星湖顺势堵着他,满脸贼忒兮兮的贱笑,硬要让他说害怕,说求求。不然不给他出去。
顾飞舟不肯,两人就这么僵持。
过了一会,顾飞舟想小解,卫星湖不让,熊掌借着酒劲力气更大。顾飞舟七八十斤的盔甲不是穿不动,二三十斤的兵器也能拿在手里,平时训练不输给别人。
但他毕竟是个人,人怎么打得过熊呢?
末了,顾飞舟在众目睽睽下,踩着桌子出去了。
他师从沈康,承袭了死要面子的陋习,踩桌子的事,这辈子就只做过这一次。
顾飞舟进了茅房,脸上发热发臊,这时身后有动静,门被人打开了!
茅房的门不同于其他门,只遮一半,开门的人手长脚长,踮起脚伸手一勾,就把门栓子拉开了。
卫星湖硬挤进来,蹭着顾飞舟身体,说要一起尿尿。然后他喝高了,突然磕在顾飞舟身上。
两人重心不稳,用力一撑。
茅房塌了!
换成现在,俩人认识四十多年了,又把心意相通的话说开了,卫星湖再敢进来,顾飞舟一脚就把人踢出去。
但当时,虽然他们也当了十年青梅竹马,却都是懵懵懂懂的,一个以为对方不为所动;另一个以为对方天性使然。
明明心里都砰砰直跳,却都装成普通玩笑。
想到这里,卫星湖趁奶娘不注意,偷偷对顾飞舟咬耳朵,“其实那次我老想亲你了,还是没敢。”说完懊悔地一拍大.腿。
顾飞舟闷骚不语。
美好却颇带遗憾的回忆,被奶娘的碎碎念打断。
“什么名店啊,就一小破店面。”奶娘终于发挥了她的作用,娓娓道来,“每天拿新鲜的早点送来侯府门口,求侯爷去他店里光顾,侯爷哪儿会去那小破店吃东西。也就是夫人心善,又怀孕变了口味,这才把他放进来。”
顾飞舟夹了一个小包子,蘸蘸醋,吸干里头的卤汁,却听卫星湖在一边感慨,“他们做生意好拼哦。”
这话提醒了顾飞舟,他以后也是要做生意的人,与其自己重头来过,不如对一些优质的店铺进行投资,做幕后大老板。
“星儿。你爱吃这家店的包子么?”
“爱吃啊。嗨!好吃的我都喜欢。”
顾飞舟把牙签放在一边,认真地对卫星湖说道:“星儿,我看这家店挺好的。现在规模还小,我们要是把它盘下来,以后只要慢慢等它发展壮大就好了,也不需要费什么心思。”
卫星湖头也不抬,“你怎么知道我们把它盘下来了,它就能跟上辈子一样,过个十几年开遍大江南北。万一跟老七和司马曜那破事一样,被咱们搞砸了怎么办。”
顾飞舟双手一摊,“那也就亏个盘小店的钱,再不济,你不也挺爱吃这包子的么,就当做给你吃咯。”
“说得轻松,咱们哪儿有钱。”
“一家小店不要多少钱的。”
“嗨!你还真当店铺是橘子皮啊!”卫星湖喝了一口稀饭,“再小的店铺,那可也是长安的店铺!”
长安米贵,作为首都,不管是哪边犄角旮旯的铺面,一年的租金少说二三十两,加上远香斋那铺面均已打点妥当,连蒸屉上的特殊标签都做得那么精致,要盘下来少说也要一百两。
二两银子就已经足够五口之家过上一年,一百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要说卫星湖成年了,这些钱倒是无关紧要,可眼下他还是奶娃娃,王夫人怎么可能给他一百两的零花钱?
面对质疑,顾飞舟波澜不惊,甚至目光深邃,在卫星湖的注视下,抛出一句轻飘飘的话来。
“一百两我有。”
此言如同平地惊雷,卫星湖炸毛了,“你…你哪里来的一百两!”
“你把零花钱给我以后,我做了一些投资,倒卖了一些符画,等月底把利息收回来,差不多能有一百二十两。”
卫星湖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不管钱,上辈子不管是在军营还是在自己家里,钱不够了就管顾飞舟借,从来不还。
这辈子跟顾飞舟一相遇,就把自己的小钱袋给了顾飞舟,让他管钱,平时自己只要问他伸手就好。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连吃个麦芽糖也要卡点算日子了。
他一直以为是王夫人嫌他小,给的零花钱不够。
现在才知道居然是被克扣了!
卫星湖一拍桌子。
好家伙!一年不到,就从他的零花钱里做了将近一百两的假账!
真不愧是贪污受贿的一把好手。
“右相啊右相。”卫星湖抓着包子感慨,“你上辈子是吸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顾飞舟拿着牙签剔牙,算了一下说道:“也就几千万两吧。”
天啊!也就几千万两。
卫星湖举起一根大油条,指着顾飞舟当武器,骂道:“让你流放真是轻判了,换成是我,你这种大贪官就要大卸八块。”
“嘁。”顾飞舟眯起眼睛不说话,但那表情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又不是给我自己用的”。
卫星湖把油条两头的尖尖吃掉了,小嘴鼓鼓囊囊的,继续用没头的油条当武器,“那你说,你钱花哪里去了!”
他狭隘的小脑袋里只冒出一个念头,“你是不是偷偷养女人了?”
顾飞舟被他气得没脾气,沉声道:“你出去打仗,给抚恤金,你大方,一个人给一百两。平时三餐伙食,三天必有荤腥……那可是十几万张嘴啊,你叫我能怎么办?”
原来那几千万两大部分都贴补给他了。
卫星湖心里一暖,立刻分了一半油条给顾飞舟拍马屁,“右相辛苦了,来,多吃点。”
顾飞舟脑袋别过去,“被你吃过了我不吃。”
“我这是掰的,干净的,没用嘴咬。吃嘛吃嘛~”
拍了老半天马屁,右相才纡尊降贵拿起油条吃了起来,卫星湖急忙把豆浆推过去,顺带给他锤锤肩。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盘店铺的事,一餐早饭吃了大半个时辰,好在也没人管他们,奶娘又不知道跑哪里去摸鱼了。
顾飞舟说有两种盘法,一种是让卫侯出面盘下来,一个一百两的小铺面,只要卫星湖开口,没有不成的,但这样一来,就算盘下来了,这店铺也跟他们没关系。
另一种很冒险也很困难,就是他们自己去谈,好处是店铺能成私产,以后的分红都是额外的小金库。
两人都是经过大风浪的,打算刺激一把,反正被发现了也没啥损失。
大不了就是街头巷尾又多了一条“四岁小孩盘店铺”的传闻。
末了,卫星湖眼里都是星星,“飞舟,你真是太聪明了!比你那便宜师父还聪明。”
“我不聪明,是你太笨了。”
卫星湖筷子一扔,高高兴兴说人话不好,非要挤兑他,他今天不把这嘴撕了他就不姓卫。
人变小了依然是人,熊变小了依然是熊。
顾飞舟惨败,拿出小本子记下家暴日记。
要谈生意只能用大人的身份去谈,经过上次生死一线的绑架事件,顾飞舟就有意在市场上收购年华的符画,如今手里已经存了好几张。
说到符画,叶灵已经发现已经积攒多年的心血被人偷了,气得见人就哭,还去官府报了案,但至今没有抓到凶手,气得叶灵好几个月没去斗鸡,都成了坊间改邪归正的纨绔典范。
两人吃好饭,一个望风,一个溜进洗衣房偷大人衣服。
不能偷刚洗好的,也不能偷挂在明显地方的。卫星湖找了老半天,从柜子里翻出两身旧衣服,顾飞舟看着不大满意,陈年旧衣有一股馊味,线头也掉了。
卫星湖看顾飞舟挂着一张臭脸,哄道:“好好好,买新的。”
于是卫星湖喊来管家,说要上街玩,管家安排车马,寸步不离,走到制衣铺旁边,卫星湖把随行的人支去买零食,两人偷偷溜进制衣铺买新衣服。
顾飞舟挑了身白色带纱的文士服,衣服下摆绣了墨竹,卫星湖吐槽:“跟你那便宜师父一个审美。”
顾飞舟立刻就把衣服放了回去。
然后就左挑挑,又看看,都没有满意的,最后眼看着家丁们要过来了,还是要了那身白色的绣了墨竹的。
卫星湖心里怨念,一开始不矫情不就得了么!垃圾读书人!
成人的衣服太大了,用了好几身小孩衣服才遮住。
顾飞舟说被发现也不要紧,就说是送给沈康的。
卫星湖听着有道理,“不愧是你,什么都能甩锅,真聪明。”
远香斋的掌柜还是每天都上门踩点,两人这天算好时间,在房里把符画搓出来。
一阵白烟过后,两个只穿着裤衩的少年凭空出现,顾飞舟立刻把衣服拿起来穿。
卫星湖照旧欣赏一把自己的肌肉,随即瞟了顾飞舟一眼,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腹部,“你也不是没有腹肌嘛!只是没有我的明显诶!”
顾飞舟踹了他一脚,骂道:“有时间限制的,赶紧的!”
卫星湖穿的还是家丁的衣服,他没有洁癖,战场上死人的衣服也穿过,他无所谓这些。
走出房门,卫星湖走在前头没两步,就听身后一阵傲娇的咳嗽声,他转过身,恭敬地弯腰,把扇子递过去,“少爷请~”
顾飞舟拿过扇子,潇洒地打开扇了扇。
已经深秋了,不用扇子也有寒风吹来。顾飞舟不动声色地把扇子合上,放进衣服里。
卫星湖跟在身后,口型比划着“矫情”两个字。
对别人而言,侯府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可对蜷缩在小孩身体里的顾卫而言,却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从两人房间到偏门,要经过好几处长廊,这些地方人来人往,都是眼睛盯着在看。
成年人的身体为两人大开方便之门,侯府上百口人,就是管家也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清楚,打水烧柴的丫鬟们看见两人走过,一个衣着华丽,一个家丁服饰,以为是主子的贵客,哪里敢拦?
两人畅通无阻地走出了偏门。
“舒坦!大人的身体就是好,去哪儿都没人跟着!”卫星湖这段时间被逼着穿尿布,还吃喝拉撒都有人跟着,他早就腻了。
不远处,远香斋的掌柜正双手缩在衣袖里,脚边是一盒早点。他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形短小,目光精锐。已是深秋,他却只穿了一身单衣,可脚边存放早点的盒子,却是上等木料配了雕花,价值连城。
在长安做生意,必须有贵人相称,不然永远只一间小铺面罢了。
顾飞舟看出这个人的野心和决心,十分满意。
“吴老板,最近生意可好?”
吴昊转过身,看见一个端目华容的富贵公子,正摇着折扇笑着看他。
卫星湖这个捧哏立刻到位,咳嗽两声,“吴老板,我家公子是定国侯的表亲,前些日子暂住府上吃了你的早点,觉得十分不错,想跟你仔细谈谈,你有时间吗?”
吴昊立刻满脸堆笑,“有空有空,我家铺子就在隔几条街不远的地方,我带二位去看看。”
“不用了。”顾飞舟收起扇子,给卫星湖使了个眼色,“我马上有事,就在这儿说吧。”
吴昊面露难色。
卫星湖会意,嘴角偷笑,张嘴就来,“吴老板,我家公子那可是金子做的,身上搓条老泥出来都是金屑。他的时间可宝贵着呢!你看看这大冷天的,让我家公子这朵娇花,在寒风凛冽里吹西北风,你好意思嘛!”
顾飞舟听到“金屑”那儿,就知道狗熊借机调.戏他,听到“娇花”两个字不禁嘴角抽抽,收不住表情给气笑了,小声骂道:“你才是娇花呢。”
吴昊连连说是,是自己考虑不周。
接下来,顾飞舟跟吴昊商量盘铺面的事情,卫星湖在一边望风,他手里一个沙漏,眼看着沙子要流光了,他咳嗽两声,给顾飞舟使眼色。
顾飞舟从怀里拿出侯府的令牌,“我只是这段时间暂住侯府,过几天便会去其他地方做生意,你若要联系我,就拿着这块令牌,来侯府找卫小侯爷,他自会替你传话。”
吴昊有些犹疑,“卫小侯爷是神童,长安无人不晓,可他……”
“吴老板,凡事不以年龄论高低,始皇一统中原,不过芳华少年。能成事者,只会觉得自己开窍太晚。你吴老板只身闯荡长安,也只会感慨自己不够年轻,错失了许多机会,不是吗?”
吴昊被击中内心,应承下来,收下了令牌。
两人跟吴昊告别,沙漏里的沙寥寥无几。
“成了吗?”
“我出手有失败的事么?大差不离了,过段时间再谈谈,就能签合同了。到时候三七分成,我们是大东家。”
卫星湖激动了跳了起来,没跳两下发现自己身体十分笨重,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大人。当小孩的时候,顾飞舟老是提醒他要有小孩的样子,他就习惯性地蹦蹦跳跳,一时变成大人,倒也改不回去。
“具体的我过会儿跟你说,先变回孩子溜进侯府吧。”话音刚落,一阵白烟飞过,白色的文士服一大半铺在地上,顾飞舟变回小豆丁,抬起头看着卫星湖。
卫星湖把小孩衣服递给他,“我应该也快了,你先换上。”
顾飞舟穿好衣服,戴上围兜,系好尿布。
抬起头,卫星湖还人高马大地站在那里。
顾飞舟:“……”
卫星湖:“……”
顾飞舟骂道:“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偷多搓了一张!”
卫星湖急道:“没有哇!”
眼看时间还早,侯府里也没动静,想来奶妈又不见人影,暂时还没人发现他俩不见了。
顾飞舟把沙漏倒过来,按按自己的小肉拳,死鱼眼的眼白都快把眼珠吃没了。
“卫星湖,要是沙子漏光了你正好变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嗨!我真没多搓!你信我啊!”
于是乎,一大一小就蹲在墙角里,看着地上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掉光。
最后一粒砂掉了下去。
无事发生。
卫星湖即便蹲下,也能俯视顾飞舟并摸摸他的头。
一阵沉默后,熊掌猛拍墙面,“怎么回事!我变不回去了!这是为什么!”卫星湖抱着头仰天长啸。
“你别慌,大部分法术都是障眼法,可能是你用的符画有问题。”顾飞舟想了一下,“这样,你今天先找个客栈住,然后写个字条,就说思念两个师兄,去沈府玩了。等快宵禁的时候我把纸条给你娘,这样他们就是疑心,也要等明天才能出门。如果你明天之前能变回来,就皆大欢喜了。”
卫星湖听了就觉得不靠谱,这办法风险太大,“我们就不能直接跟爹娘说,是我用了符画,没变回来吗?”
顾飞舟皱眉,“倒也不是不行,但我不建议这样做。”
卫星湖扯着嗓子喊道:“这时候就别管你那点小生意了!我现在这变不回去,我可怎么办呢!”
“不是为了远芳斋,是为你这一身军营里带出来的陋习。”
顾飞舟从上到下瞟了他一眼,“你之前的身体是小孩子,有的时候吹牛说大话,漏一些从前的事出来,大人会一笑置之。但你现在顶着这副成年人的身体,要是还管不住自己,说了以前的事,那可怎么办呢?”
“还是说去沈府吧。”
“好吧。”卫星湖点点头,“反正你那便宜师父不在长安。”
话音刚落,就听见墙内的丫鬟们发出尖叫,“啊呀!沈大人回长安了,来侯府了,快去看啊!”、“姐妹们快去,沈大人还带回来一个红衣小哥,可俊了!”
顾飞舟:“……”
卫星湖:“……”
哎呀……
锅子被甩出去又飞回来了,这可怎么办呢……
顾飞舟搓了搓脸,叹气道:“看来只能明说了,不过你一定要记得,你是个四岁的小孩子。”
“我怎么记得呢!”卫星湖急得都要哭了,“我活了五十多年了,是个半入土的老头子了,还死过一次!现在身体是十七八岁的黄毛小子,你还跟我说,实际上我只有四岁?我怎么四岁啊!”
顾飞舟安抚道:“我知道你活了五十多年了,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是弱冠少年,可在其他人眼里,你就是个四岁的小孩子啊!”
卫星湖太高了,顾飞舟只能拉住他的裤腿,语重心长道:“星儿,你一定要知道自己是四岁的小孩子!”
“那我该怎么办呢?之前只要蹦蹦跳跳就行了。”
“你就怎么蠢怎么来。”
卫星湖哇地一声嚎叫,“可我已经够蠢的了,我还能怎么蠢啊?”
“算了。”顾飞舟躺平在地上,闭上眼睛,“你把我埋了吧,赶紧的,我累了、活腻了、没盼头。”
“你别装死啊!赶紧想办法啊!”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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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带球跑的万人迷》
又名《美人师尊的拖油瓶》
花生没出生就没了阿父,跟仙尊爹爹相依为命。
花生以为父子俩要唱小白菜了,岂料——
高高在上的帝君会放下身段,拉着爹爹的手说:“让孤照顾你和花生吧。”
风流多情的魔尊为爹爹三餐吃素,嘻嘻哈哈地说道:“让花生当魔族少主吧!”
就连最最不苟言笑的南海战神,也会将爹爹壁咚在墙,柔声说道:“花生跟我姓,可好?”
但仙尊爹爹谁也没答应。
后来有一天,花生遇到一个大恶人。
大恶人和仙尊爹爹打架,打了三天三夜。
从天上打到房里,关上门又打了三天三夜。
大恶人出门后,指着花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尊,我…我的?”
平时清冷的爹爹羞红了脸,没有说话。
花生要保护爹爹!冲上去一把咬住了大恶人的手指,“不许欺负我爹爹!”
后来,花生发现,那个大恶人最喜欢吃的零食就是花生,随身的储物袋里一抓就是一大把。
①仙侠养崽种田文,感情线在俩爹身上。
②清冷傲娇美人仙草师尊受VS博爱苍生阳光年下麒麟攻感谢在2021-05-18 20:16:19~2021-05-20 17:5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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