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江见左右瞒不过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咬牙道,“我见过幻魔了。”
宁隐听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继续追问道,“然后?”
季江垂下眼帘不去看他,“我将他吞了。”
简直胡闹……
宁隐瞪着他,即使心里有火,灵力却一时半刻没有断过,“你想没想过后果?”
以凡人之躯承受幻魔的力量,无异于自爆。就算季江本来就有魔族血脉,可魔血被封住多年,根本不为本体驱策。
脱了玉扳指的灵力封印,季江体内的两股真气已经水火不容,如今又加了最猛的一道。再由此下去,人非疯即死。不管是成为癫狂的魔头,还是自爆而亡,他都不允许。
“我不能让他伤你。”季江忽然抬眼,眼眶已经红了一圈,“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其实有一点他始终没有坦白,他没有告诉宁隐自己知道了韩城的存在,也没有暴露自己曾经被幻魔影响而生出的可怕想法。
宁隐瞧了他一会儿,几不可闻的叹声气,松开他的下巴,转而覆上他的眼。
“静心,凝神,交给我。”
季江来不及多想,眼帘已经沉重的阖上,身体动弹不得。送入体内的灵力在一瞬间暴涨,流入他的七经八脉,好似在帮他身体里不同的力量回归该有的位置。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宁隐额间渐渐布了一层细汗,他微微蹙眉,时刻关注季江的反应。
眼下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幻魔吞都吞了,也不能吐出来。为今之计只能有人用自身功力替他融合所有的真气,而宁隐自己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季江虽然不能动弹,也睁不开眼,可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身体里的变化非常明显,渐渐的,他非但感觉不到反噬,反而觉得周身血脉前所未有的顺畅。
他知道是宁隐在为他消耗功力,一旦得了能动的机会,便分离开始挣扎。
“老实点,别动。”宁隐加重了牵制眼前人的法阵,同时将灵力调息到最柔和的状态,为其护法。
最后的进程,胜败在此一举,他不能掉以轻心。
偏偏就在这最后关头,忽闻惊雷乍响,宁隐略一抬眼,就见上空一群黑压压的东西朝着他们压下来。
他拖住季江迅速闪身,与此同时向后挥开一掌,把疯狂撕咬结界的魔物掀翻。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多魔物,对着他们凶恶如饿虎扑食。
随着季江身体的恢复,宁隐的功力一点一点在消耗,结界也被削弱。即便如此,那些魔物还是没能破开结界,故而更加疯狂的攻击着。
突然,宁隐收了掌力,转身纵身跃起,龙炎剑在手,横扫周遭一众魔物。
等季江睁眼时,魔物已清,只余下淡淡的魔气。宁隐就在不远处,手握长剑,迎风而立。
“阿隐。”
季江一开口,惊觉自己嗓子哑的很,但他起身时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灵力充沛,再无几方力量互相打架的现象。
覆手间,龙炎剑凭空消失,宁隐转过身,迎上季江探寻的目光。
月光倾洒下,宁隐的脸色虽无异,但双唇稍失血色,被红衣衬着,更显羸弱。
季江飞身过去,将人揽住,目露担忧,见他浑身上下并无异状,可还是不能安心。
“阿隐,我……”
宁隐看着他目光平静,“幻魔我已经帮你平了,你现在不再是人了。”
季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人是什么?”
宁隐挣开他的手臂,“半魔半仙。”自己强行用功力帮他平衡体内力量,最终得以制衡,令其一夜飞升至仙体,可因为魔族之力还保留了半魔的体质,算是最理想的结果。
季江低头翻来覆去的看手,怪不得觉得身体轻盈很多。
修仙是多难的事他是知道的,十大仙派中飞升为仙体的也是屈指可数,可见一般。如今,宁隐以一己之力助了他,是要耗费多少的功力?
思及此处,季江又红了眼眶,不管宁隐是不是还想理会自己,倾身将他紧紧抱住,趁机给人探了脉搏。
宁隐的脉象稍显虚浮,是消耗过多所致,倒是无大碍。可在季江看来,宁隐会有损伤都是因为自身之过。
“阿隐,你打我吧,往死里打都行,就是别丢下我。”说到最后,季江声音越来越虚,低着头不敢看宁隐的眼睛。
宁隐略感无奈,“我刚把你救回来,再打死你,你当我没事做闲的?”
“那……你会丢下我吗?”
宁隐任他抱着,长叹一声,“不会。”
“阿隐?”
宁隐却只是拍拍他的背,替人赶去不安。
他千辛万苦寻回来的人怎么可能舍得丢了?就算这人不再是才高八斗,就算性格大相径庭,他还是他。
不管再遇多少遍,自己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对这个人上心,只不过是换了一种身份,相处的方式。
宁隐轻叹出声,“季江,我天长地久的陪着你,可好?”
季江愣了片刻,突然收紧双臂,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阿隐,君子一出驷马难追,可不能反悔。”
宁隐这下被抱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阿隐自然是一言九鼎。”季江喜不自胜,也不管当下两人还在荒郊野外,抱着人就不撒手,逮着人一顿磨蹭,把宁隐一边的墨发都蹭乱了。
宁隐故意咳嗽两声,“我现在可虚的很,经不起这么撒娇。”
果然效果立竿见影,季江立马放了人,担忧的望着,一副做错事的心虚样子。
“我为你调息。”
宁隐挡住他的手,“我刚帮你调息完,你再调回来,还不得天亮了,我无碍,休息一阵就好。”
好在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完全,即使这般耗费也有不少存余,倒是不打紧。
“我们还回君府吗?”他们自君府一路寻到此处,才发现聚集在一起的魔物,恐怕君府早有问题。
宁隐摇摇头,“君府是有问题,我们更要回去了,还有一些疑点我还没有弄清楚。”
“可你的身体?”季江还是忧心,“要不要休息几日再回?”
“我们半夜出来无人发现,刚好可以趁没人再回去,不会引人生疑。”
两人定了主意,便一刻不再耽搁,季江不肯让他再耗费体力,不由分说将人抱回了君府。
深更半夜,房门吱呀两声开了又关,季江快步将怀里人送回床上,随即点了一根蜡烛,端详那人面色。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稍显虚弱的美人。
然而季江现在生不出什么旁的心思,只一颗心系在这人身上。即便知道他功力深厚,知道他曾是万妖之主,还是免不了担心他有一清半点的不适。
“阿隐,你脸色不大好。”
宁隐看他一眼,笑道,“是光太暗了,行了,快些上床睡觉。”
兴许是真的消耗过多,蜡烛吹熄后没过多久,宁隐便沉沉入梦。而季江则是一夜未合眼,在旁守着,就连宁隐睡觉时扭下头他都一清二楚。怕人热了,就拿起蒲扇扇风,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就是训练有素的贴身丫鬟可能都没他精心。
入了仙体还是有不少好处,一夜未睡也不见困乏,不觉饥饿。
同样是醉酒,第二天莫年可就没这么幸运,到了晌午才捂着脑袋往偏院溜达,一路上喊头疼,见到季江向没事人一样给宁隐端茶倒水,愤愤不平。
“为什么你宿醉什么事都没有?”
季江未看他,只道,“因为酒量好。”
莫年上下打量他,“我才不信,定是宁兄用了什么特别法子帮你醒酒了。”
宁隐无故被点名,不置可否。
莫年撑着下巴在两人面前走来走去,突然站定,“下回喝酒,我和宁兄喝,请季兄不要掺和。”
“凭什么我不能掺和?”季江端着茶杯,却不肯交给宁隐。
宁隐见磨不过,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杯子刚离嘴边,季江便用袖口抹了一把他嘴角的茶水。
莫年顿时就觉得有些眼疼,刚好看到君子倾朝这边走过来,三步两步跑过去。
“子倾,你喝茶吗?”
君子倾不明所以,虚扶了一把,笑道,“要做什么?”
“快说你喝茶。”
君子倾从善如流,“好,我想喝茶。”
莫年兴冲冲吩咐下人端来茶水,照猫画虎给君子倾喂水。只不过他毛手毛脚,不仅洒了茶水,还把君子倾新换的衣服给弄湿了。
“对不起啊,子倾。”
君子倾不在意道,“晾晾就干了。”说着便拉过他的手细瞧,“没烫着吧?”
“没有没有。”莫年憨笑两声,直冒傻气。
宁隐瞧着这一幕,几不可闻的轻叹。
最好君子倾能与此事无关。
“公子!公子!门外来了几位修士,说是要拜见这里的主人。”
君子倾这才松开莫年,“请到会客厅吧。”
“是!”
侍卫刚走,君子倾便和颜悦色的哄着莫年回书房等自己。
宁隐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决定要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