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端琅踪影,宁隐本以为他已经返回妖界,现在急急可可跑回来找他们必然是又出事端。
三人闪身至一旁的窄巷内,这才躲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得了些清静。
“属下接到消息,妖界已派出眼线前往凡间,据说近日魔族动向频频,各大仙派也都纷纷有了动作,属下探听到他们前往的方向都指向黎晓镇。”
宁隐在记忆里寻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这黎晓镇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寻常镇子,那里有什么特别吗?”
端琅的神色变得异常严肃,“回殿下,我听说了一个秘密,不知道准不准,魔族前往黎晓镇是因为他们在寻魔尊的转世。”
宁隐登时心下一沉,果然他因召唤术而重生,魔尊的魂魄也因为某种原因而转世。怪不得魔物如此急切的要寻找五件宝器,怕是魔尊的魂魄不全,急需聚魂。
“阿隐,那我们……”季江眼见宁隐脸上晦暗不明,跟着起了忧思。
“去黎晓镇。”
仙派与妖界都派了人手,势必是想在魔族找到魔尊转世之前先下手为强,以避免一场浩劫。
宁隐虽然第一次听说黎晓镇这个名字,但他莫名有些喜欢这名字的寓意,黎明破晓之前,听来就像是个好兆头。
次日一早,两人便匆匆与云音辞行,赶往黎晓。
当他们在镇子集市上落了脚,四周的热闹景象一点都不像有风雨欲来之势。
两人立于人群中,任由百姓们从身旁经过,引来不少人驻足打量。
一群孩童争相追逐,从他们身边跑过,个子最高的男孩手里牵了纸鸢线,打闹间忽然被绊了一个跟头,白线脱手,纸鸢眼看就要被风吹到天边去了。
“我的纸鸢!”
小孩子们眼巴巴的望着天空,有年幼的嘴巴一扁,马上就要哭。
宁隐轻轻勾了下手指,转眼间把纸鸢线握在手中。
“你们的。”
小孩子们愣了会儿神,突然一窝蜂冲过来,围在宁隐身边,争着抬手够。
“谢谢大哥哥!”
宁隐把纸鸢线交还给个子最高的孩子,“这次拿好了。”
男孩儿猛的点头,“谢谢神仙哥哥。”
宁隐不由失笑,“我可不是什么神仙。”
“怎么会,大哥哥你比那几个自称神仙的哥哥都好看。”男孩儿认真的回道。
宁隐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说的自称神仙的哥哥是什么样子的?”
男孩儿仔细回想,脸都要皱成包子了,“就是……穿白色衣服,手里握着剑,就和,和旁边这个哥哥差不多。”
两人相视一眼,看来是有仙派弟子已经到了。
“大哥哥,你喜欢放纸鸢吗?和我们一起来放纸鸢吧,前几天有个白衣哥哥总来和我们一起玩,可今天都没见着他人呢。”
宁隐笑笑,“哥哥们还有事情做,等哪天得了空再去找你们。”
男孩儿重重点了头,“说好了,大哥哥一定要来啊,我们每天都在前边那片草地上放纸鸢。”
孩子们叽叽喳喳跑远了,两人演着街边铺肆继续向别处走去。
“阿隐,你可曾见过魔尊的真容?”
“不曾。”
他虽与魔尊交过手,但魔尊素来以金色鬼面示人,谁都不曾见过其真面目,恐怕连天帝也是没见过的。
“那我们如何找魔尊转世?”
“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宁隐远远瞧见前方有人群围堵在街口,随即加快了步子。
两人挤到人群中,就见一白衣少年蹲在地上,替一个已经昏厥过去的老伯搭着脉。
在寻常人眼中,少年只是在简单的把脉,但宁隐看的出来,少年在偷偷用灵力替老伯疏通气血。
跪在一旁的少女紧紧抓住老伯的手,泪眼婆娑,一声一声唤着。
少年放手时,那老伯悠悠转醒,不见半点虚弱,和没事人一般。少女一见都忘了抹眼泪,一头扎进老伯怀里。祖孙两人相拥而泣,一旁的百姓们纷纷称赞那位救死扶伤的少年。
可当他们再想对恩人道谢时,却怎么都找不到人了。少年不知何时消失在人群中,仿佛没有来过。
宁隐搭了一把季江的手,“跟上他。”
他看的清清楚楚,那名少年是一只妖,道行尚浅,身无杀孽,一如他当初下山时一样,如白纸般纯粹。
他们二人追一个道行不高的小妖可谓是轻而易举。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一路尾随,有意避开人群,转往狭窄曲折的小巷,企图甩开两人,没想到打错了算盘,反被他们追上。
“你们是何人?”白衣少年被稍后围堵,退至墙边,戒备的盯着二人。
“这位小公子不必惊慌,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宁隐轻笑道,“不过想和小公子交个朋友。”
白衣少年眼珠一转,视线最终定在宁隐身上,“你长的好看是不假,和你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
宁隐不欲与他拐弯抹角,此人纯真直率,最宜开门见山。
“在下为妖,我知小公子也是妖。在妖界之外碰到同族,倍感亲切。”
少年讶然道,“你也是妖?”说完,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脸色,对宁隐放下戒备,甚至开始热络的套起了近乎。
“独在异乡为异客,这下好了,我还能在这见到同族。”少年兴奋的很,恨不得与放下与宁隐称兄道弟,把一旁的季江忽略的彻底。
“我叫莫年,走走走,我请兄台到前边的酒楼吃饭。”说着,他掏出自己腰间荷包,放手里颠了颠,“幸亏出门带的钱够用。”
有人请吃饭,他们当然是却之不恭。
少年一路喋喋不休,他原本挨在宁隐的左侧,季江在右,全程黑脸,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夹到了两人中间,这才让莫年闭了嘴。
“把你们这最好的酒菜统统端上来。”
莫年将荷包往桌子上一拍,小二眼前一亮立马应承去张罗。
“宁兄,这家酒楼的菜色不错,酒也纯正,不妨尝尝。”
宁隐略一颔首,“莫小公子一直自己在这?没有同伴随行?”
莫年挠了挠后脑勺,“不瞒宁兄说,我啊是替人送信,送完了信偷偷溜达出来玩的。偶然遇上一位公子蒙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其结交为友,现落脚于他府上。”
宁隐点点头,“原来如此,不知莫小公子是替何人送信?”
“哎,我家公子啊,让我去给个故人送信。”
待酒菜上桌,莫年热络的招呼二人,体贴周到,热情好客,似是进了地主之谊。
“这里的青梅酒就算凑合吧,勉强能入口,宁兄真该尝尝青梅山庄的酒,那才是纯正。”莫年颇显骄傲的说道。
宁隐闻言一顿,“你知道青梅山庄?”
“当然,我可是从那长起来的。”莫年闷了一口酒,长舒一口气,“只可惜,青梅山庄已经没有了,栖仙居也不在了。”
宁隐不由追问道,“你认识莫染尘?”
“他就是我家公子啊?怎么了?”莫年转了转眼珠,“你也认得我家公子?不过他现在是妖王,定居妖界中,认得他也不是稀奇事。”
真乃到处遇故人。
“我当然认得他,千年前我与你家公子就是好友了。”
莫年一听眼睛立马亮了,“原来你和我家公子认识这么久了?难怪我看你面善,果然好看的人相识的人也好看。来,我敬宁兄一杯!”
宁隐难得遇见一个了解妖界现状的人,免不了多问两句。
“你家公子这些年怎么样?”当初他在魔物手中救下莫染尘,替他治好了伤,还将妖王之位托付,现在想想都像是不久前的事,可实际上已经过了千年。
“公子挺好的妖界,妖界一片祥和。就是那个严仙师太烦人,把修尘山丢给徒弟,自己死皮赖脸的赖到妖界不肯走,天天缠着公子,害得我回去也见不到几面。”莫年越说越愤慨,好像这人真的很讨厌一样。
经他一提,宁隐回忆起以往一些琐碎的记忆,轻笑道,“那小子倒也是个有趣的人,他们能相守在一起也是得来不易。”
眼见这边两人相谈甚欢,说的都是往事,季江一句的插不上话,只能坐在一边喝闷酒。
因为某个原因,他不希望宁隐与过去有太多的牵连,一旦察觉到宁隐在怀念往昔,他就免不了去想,在宁隐的回忆中是否又念起了那个人。
他曾经憧憬妖王的过去的辉煌,想要一探究竟,而如今他却希望宁隐与过去分离开,活在当下,眼中只能有他一人。
这样的想法愈来愈强烈,每每午夜梦回,美梦里有宁隐,噩梦里也有宁隐,这个人似乎已经深深刻在他的骨血里,怎么都抹不去,他也不想抹去。
让宁隐回忆起往昔的人就坐在斜对面,季江对他也就没了好脸色。
莫年与宁隐聊的兴奋,冷不丁的瞥见旁边,登时打了个寒颤。
“那什么,宁兄,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改日再来找你喝酒。”说完,他匆匆结账离开,好像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催着他。
“原来阿隐以前提到的青梅山庄庄主,便是现在的妖王?”
碍眼的人已经走了,季江周身冰冷的气息慢慢回春,脸色稍霁,语气也温柔起来。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不想他了。”
宁隐与他碰了一杯,仰头饮尽。季江喝着酒也不忘盯着人看。
“方才他提到了修尘山的仙师?”
宁隐抬了眸子,“没错,严修曾是修尘山掌门,后遇上了身为狐妖的莫染尘,两人一见如故,在这红尘中结伴而行。可奈何仙派正道不同意一派掌门与妖为伍,更不要说是相恋了。莫染尘因此离去,在山下碰上魔物围攻,我就是在那时候救下了他。后来严修找上门要人,我当时为了托付妖界,也是为了考验那小子,就让他上天入地去寻宝器,好给莫染尘聚魂。”
季江被这对仙与妖的故事引的入神,追问道,“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就把莫染尘的伤治好了,成全了他们,我也求仁得仁。”
季江盯了宁隐一会儿,突然抓住他的手,“不是同族,也没什么的,有情就能相守,是不是?”
宁隐稍稍一愣,既而笑着点头。
“打方才你就闷闷不乐,想什么了?”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季江的脸色,只是碍于有外人在,不好相问。
季江别过头去,“没有,我没想什么,就是……阿隐总是对着别人笑的那样好看,好像比对着我时还要温柔。”
他早该想到,这个大醋坛子没事就能把自己淹在醋缸,如果他不提,恐怕是要淹上一宿。
“我对你不温柔吗?”
“温,温柔。”季江没有底气的应道。
“对外人那是客套,对你难道还用客套?”
季江转过头,讷讷问了一句,“那我是内人?”
“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宁隐摸起酒盅假装抿酒。
季江突然握紧了他的手,让他转过来看向自己,认真道,“我是谁?”
宁隐眨了眨眼,这小子莫不是傻了?
“我是谁?”季江执拗的又问一遍。
“你是季江。”宁隐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回答他。
下一刻,他就被圈进温热的怀抱中,手臂勒得异常紧实。
“对,是我,阿隐,是我。”
宁隐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想起身看看他,可这人就是不放手。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些高兴。”
沉了半晌,季江终于松了手,宁隐想观察他的神色,可他始终不配合的低着头。宁隐不得已抬起他的下巴让他仰起头,这一看就愣住了。
“你……哭了?”
眼眶泛红,没有眼泪,不是强行忍回去了,就是在抱着他的时候晾干了。
季江躲开他的手,小声道,“是进沙子了。”
这是雅间,哪来的沙子……
宁隐着实有些无措,他向来不太会安慰人。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怎么了,但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宁隐一咬牙,忽然勾住季江的后颈把人往前一带,将自己送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晚上见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