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放下云阀后,云阀上前挤开云闲,拉住了苏曼青的手。

  苏曼青蹲下来身来,听云阀说话。

  这个时刻,她确实很需要一个亲儿子的安慰。

  但云阀自己心里坎儿都没过去,根本没有多余正向心情安慰苏曼青,他的眼神很清明很冷淡,他附到苏曼青耳畔低语。

  “您还看不出来吗?云闲不仅自作主张让您生孩子,还一直在监控您掌控您,他不会给您任何机会亲近我哥的!”

  他能云乔有机会接触,并很快亲近起来,是因为他演技够好,云闲把他当普通儿童不放在眼里,但凡脑瓜子愣一点的,也和苏曼青这样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他在……PUA您,驯化您,您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PUA这个词是云阀跟着云乔去了好几回疗养院后,偶然了解到的,此时此刻,他就觉得很适合用在云闲对待苏曼青上。

  云闲用各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在企图驯化苏曼青,在实行精神掌控和精神暴力。

  苏曼青偏头看来,对上云阀葡萄粒儿似的双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倒映着她的狼狈和愚蠢。苏曼青嘴唇抖了抖,一句话都回不了云阀。

  云阀到底不忍心,收起眼底冰冷,抱了抱苏曼青,再毅然转身奔回云乔脚边。

  “哥,我说完啦。”

  云乔轻轻一揉云阀的头发,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耽搁,季殊已经从车上下来,并且李胜陈威,以及另一辆车里的冯铮焦志河都下车来,将云闲与云乔云阀强行隔离开来。

  云闲双拳紧握,面色难看,和他一起来的凌霄自然也难有好脸色了。

  苏家苏姣出言不逊不说,云乔和季家上下也把他和云闲当危险人物对待,这也太不把他凌家长孙放到眼里了。

  “苏总,这就是苏家的待客之道吗?”

  看着云乔季殊仗着人多势众,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云闲吗?

  “狗屁客,谁邀请你来我家当客……”

  苏姣话没说完,给她小叔拍了一下肩膀。

  “女孩子说话文雅点。”

  苏尹青收回手,他看向凌霄,完全不认得凌霄哪号人。

  “你谁啊,有什么资格让我们以客待你啊……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就别凑上来了,我妈不喜欢你来看她。”

  苏姣默默翻了个白眼,苏尹青说得比她过分好吧,还大言不惭地教训她。

  “小舅舅?”

  云闲的双瞳难掩震惊之色,万万没想到会在苏家人里看到苏尹青,这个时候苏尹青不是应该还陪在他那神秘的恋人身边,然后在七天后遭遇百年难得一遇的海难,生死不知吗。

  云闲一直坚定地认为,苏家没有云乔借云锦给的帮扶,再失去苏尹青,基本注定要没落。

  但现在,苏尹青意料之外地出现在这里,很大概率不会再牵扯进那百年一遇的海难里了,苏家有苏尹青在海外支撑,即便没有云锦的扶持与合作,大概率也不会没落。

  云闲陷入事态严重失控的恐慌中,面色愈发难看。

  落在凌霄眼里,就是云闲严重被苏尹青的话刺伤。

  二十岁出头的凌霄为恋人愤怒的热血上头,他往前一步就要去拎苏尹青的领口,再又一晃眼,苏尹青一拳揍在凌霄腹部,再一推把人掀翻在地。

  “啧,这么弱也敢找我打架,年轻人啊……”

  苏尹青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朝苏长青耸肩,他已经很克制,不让自己吓到云乔和云阀。

  季殊站在云乔身侧,被云乔牵着手,面无表情地看苏尹青整治凌霄,陈威李胜几人也记得自己的使命,云乔和季殊安全为重,在事态不进一步失控前,他们不会插手。

  凌霄第一次感觉自己不爱带保镖在身边的习惯很不好,或再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人单力薄不说,自己出手,也分外掉价。

  “大舅舅,小舅舅,舅妈,表姐,这是我先生季殊。”

  云乔脸上扬起浅笑,和苏家人郑重介绍了季殊。

  季殊表情也不复之前的冷淡,在李胜陈威让开后,他上前两步朝苏长青伸出手,“大舅舅好。”

  苏长青被季殊喊得全身一凛,表情倍加严肃地和季殊握了手。

  其他几人,季殊也跟着云乔的称呼叫,但只互相点个头示好。

  “时间不早了,奶奶该等我们着急了。我们先回家了。”

  云乔和苏家众人三次告别。

  不等他俯身,季殊先帮他把云阀提溜到怀里,感觉到云阀情绪不振,他面无表情地在云阀背上拍了拍。

  云乔目光最后和苏曼青碰上,轻轻一点头,不再停留,他挽上季殊的手臂,往对面的车走去,至于云闲和凌霄,从头到尾都被他无视了。

  “到多久了?”

  云乔悄声问季殊。

  “五分钟。”

  因为算着云乔差不多会在这个时间出发回家吃饭,以及云乔如果坐上车准备回家了,就一定会给他发简讯。

  简讯没发来,人一定还在苏家里。

  基于这种默契,季殊就没让李胜询问冯铮,到了也继续在门外等着。

  坐上车后,云乔给云阀系了安全带后,又拉过季殊的手把脉,接着给他了季殊一个带有夸赞意味儿的笑容,“很好,有进步。”

  他和君诺的检测里,季殊都没有因为苏家门口的小冲突而牵动.情绪,大致是连小波澜都没有。

  复健第一阶段结束还未满一周的现在,季殊对情绪的自我掌控能力已经达到标准线的边缘了。

  季殊等云乔给他的检查结束,他抬起手轻轻抚上云乔的脸颊,再缓慢靠近,在李胜陈威以及小云阀都自觉避开目光后,在他云乔的额头轻轻一吻。

  “我是云乔的先生。”

  他要紧跟云乔的节奏,对云闲凌霄彻底无视,一点不该有的情绪小波澜都不能给。

  云乔弯了弯眼睛,他在季殊的语气里品到一点骄傲自豪的感觉。

  如此,他之前给苏家人介绍季殊时,语气也该多带点感情才对。

  季殊在牵到云乔,又亲到人后,终于把关注分一点给情绪明显不对的云阀,但他问的也不是云阀本人,而是云乔。

  “他怎么了?点心吃撑了?”

  云阀偏头眼睛瞪圆看过来,嗷,他在季殊眼里就是个会把自己吃撑的吃货加蠢货吗?

  “他是,四回。”

  而且回回都是喝果茶喝到吃不下饭,然后又饿肚子,又追悔莫及,再撒娇耍赖让阿冬婆和胡春婶给他开小灶。

  围观过四次的季殊一次都没阻止过云阀,且还当着云阀的面和云乔告小状。

  “他是吃不下点心,也不知道晚饭还吃不吃得下,阿冬婆最近的虾饼煮得越来越好了,晚上我们多吃点,放过夜就不好吃了。”

  “哥,嫂子,我在这里呢。我能吃得下!我能吃很多!”

  经季殊提醒,云阀想起那回回饿肚子的经历,他都已经因为云闲亏了下午的点心,怎么还能错过他最爱的虾饼呢!

  云乔收敛起配合季殊的调侃之色,他手往云阀肩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没有人能否定你的存在,你是我的弟弟。”

  云阀呆呆地看着云乔,突然就觉得眼前朦胧起来,再接着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哥,呜呜,我太难过了……我一点都不想感激云闲,但我……我又很喜欢你们,喜欢阿冬婆,喜欢巧克力,喜欢虾,喜欢甜茶,呜呜……”

  这个世界上差点没有他,他竟然是因为云闲的手笔,才被苏曼青生下来……

  他应该厌恶这种出生,可他又觉得很幸运,他可以认识这个世界,可以认识云乔季殊,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他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正在完善,却又突然从出生被否定。

  云阀第一次觉得脑瓜子不够用,心脏不够强大,云乔不安慰他还能憋着,这会儿被云乔第一次肯定又郑重地叫弟弟后,他再憋不住了。

  云阀的泪水淹了自己,也差点淹到云乔。

  季殊略嫌弃地揽过云乔,让轻微洁癖的云乔稍稍远离了点云阀。

  云乔瞄一眼云阀,还在安全座椅上安安稳稳地哭,就没再多安抚,哭泣也是一种很有效的情绪发泄方式,比他的安慰更有用。

  话题已经到这儿了,云乔就把他在苏家客厅知道的云闲给苏曼青换药的事儿说了说。

  “……我和小花儿一样,不相信他告诉苏曼青的理由。”

  正常环境教养出来的孩子,不至于为了不让父母离婚想出这么极端的办法,以及江施语的形容里云闲没有一点做坏事的心理负担。

  即便年纪更小、成长环境更纯粹如小金瞳都做不到这种毫无负担,不知善恶的天真。

  “他……很奇怪。”

  云乔的记忆力非常好,他和云闲最早的见面也不超过半年。

  “他时常给我一种……认识我的感觉,不是简单地认识,而是掌握我很多隐私的认识。他对我很警惕,很有敌意。我们订下婚约,他高兴……是幸灾乐祸了一段时间。”

  云乔说着捏了捏季殊的手指,他从来没有认为嫁给季殊是一种灾祸,目前为止,他都认为那是自己十八年来最幸运的决定。

  毕竟他的性格很少头脑发热,十八年就这一次,偏偏还让他和季殊互相喜欢了,每次一回顾,云乔都会觉得由衷地为自己庆幸。

  “他很讨厌我,但他总控不住自己要来找我说话。他对云家其他人有很明显的掌控欲,偶尔时还会显露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自负也自卑。”

  云乔尽量不带入个人情绪去和季殊说他观察到的云闲。

  一旦带入情绪,云乔一点都不觉得云闲的性情像是在苏曼青身边长大,反而和他不太愿意在季殊面前提起另三人很像,姚老太姚良姚鹤宇。

  “他的成长经历应该比我知道的要更波折吧。”

  云乔对研究云闲的兴趣泛泛,这些只是偶有见面时观察到的,没说全,但也足够让季殊明白他的疑惑了。

  奇怪的动机,矛盾又复杂的人。

  云乔在心里为自己的疑惑做了总结。

  “哥,你真的一点不介意他吗?”

  云阀挂着眼泪花,停下了哭泣,轻声问云乔。

  换位思考,他就做不到云乔这样。以他现在的情绪换到他是云乔的位置上,他会和云闲斗争到底,直到云闲彻底滚出上京城。

  “我不介意不是因为我品格高尚,而是他没资格让我介意。我很忙的,没空和他玩你争我抢的游戏。即便抢到也不是我要的。”

  面对三观不同的人,云乔一贯一个眼神都嫌给多了,没必要没必要。

  “嗷,我知道了。”

  云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看向季殊,忽然就明白季殊上车后为什么被云乔夸了,而他……竟然还因为云闲掉眼泪。

  “我错了,以后不会再因为这些哭了。”

  “嗯,”云乔应了一声,再轻轻碰一下云阀因为哭得投入被汗湿了的头发。

  就……他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的洁癖了。

  季殊就很干脆,一点不希望云乔勉强到自己,他又把云乔的手捉回来握在手心。

  “另外,外婆的身体确实不太好,苏家人都对我很和气。”

  季殊闻言轻轻点头,眼底并无意外的情绪。

  他也不刻意佯装点什么做掩藏,他在云乔面前一贯藏不住秘密,等哪天云乔自己观察差不多了,再问起他时,他就把那些全告诉云乔。

  “还剩一个大表哥没见,说是有重要的业务在谈,脱不开身。”

  云乔笑了笑,想起苏家上下的直脾气,又不得不纳闷起苏曼青的温吞性子。

  换一个角度想,物极必反,苏曼青的脾性也是一种必然。

  “九季和苏家有合作,他下午在和我谈。”

  季殊听云乔说了这么久后,终于回应了一句长话。

  云乔和云阀立刻就能理解他们舅舅口中的重要,真的一点都没说假,普通程度的合作都轮不到季殊亲自谈。

  “你让我查的,我发邮件给你了。”

  季殊阻止了云乔去包里翻平板看邮件的动作,“回去吃了饭再看,现在借我靠一靠,行吗?”

  云乔回应季殊的是,立刻收回自己的手,再拍拍肩膀,“靠吧。”

  季殊靠上来后,云乔手往季殊头发上抚了抚,又略略心疼地抚了抚季殊的脸颊。

  季殊的嘴角微微扬起,无师自通掌握了十指相扣的新牵手方式,心情平稳安定。

  或许是昨晚,或许是今晨,又或者十几分钟前再见到云乔时,那个名为云乔的心锚已经正式入驻他的心房。

  云乔对此也有所感觉,只是他更习惯进一步检测后再下定论。

  “哥,嫂子这么好看吗?”

  云阀这会难得没睡着,也努力压低声音和云乔八卦。

  “好看。”

  云乔点了点头,再一个眼神飘过去,云阀立刻坐正,不再往他们这边瞄了。

  再二十分钟后,两辆车先后抵达季宅。

  云阀跟着胡春婶去洗漱,云乔和季殊也先回房洗漱换衣服再来明月楼吃饭。

  而苏宅门口的冲突,并未随着云乔季殊离开而落幕,反而因为他们不在场后,江施语和苏姣更能放得开,她们母女上阵将云闲凌霄从头到脚一阵奚落,半点不给凌霄面子。

  很了解嫂子侄女儿战斗力的苏尹青,不仅不劝,还把苏曼青半拉半扶回苏宅里。

  如此,门口还有能力给云闲解围说话的人,彻底没有了。

  凌霄对上苏尹青还能硬气一点,冲动一把,可对上嘴皮子利索的江施语,只能把自己气成河豚。

  云闲带凌霄一起来的目的完全告破,反而让凌霄跟着听了半个小时他的坏话。

  当然,凌霄此刻跟着他怒气上头,不会相信那些话,但日后,这些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被他想起,说不准就去求证试试了呢。

  “我们走吧,他们一贯不喜欢我……”

  云闲拉着凌霄回他们来的车上,那束鲜花也在他们的肢体冲突里,被踩碎了许多,没人去捡,最后是苏家路过门口的佣人拎起丢到最近的分类垃圾桶里。

  苏宅里,苏曼青终究没逃过要独自面对兄弟嫂子和侄女儿,却比她预想里的好,苛责的话没有,劝诫的话也没有,反而多了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小云阀口中爱你和不爱你人的区别了。

  “别啊,怎么哭了?”

  江施语急急忙忙去抽纸巾,再坐到苏曼青身侧,“我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你不愿意我说的那些,我一句没提。”

  虽然也说了不少云闲干的坏事蠢事儿,但关于苏曼青不想被人知道的换药之事,她并没有说出来,不是因为云闲,而是因为苏曼青和云阀。

  江施语知道当初苏曼青不让她提,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她下午在客厅确实冲动了,没顾上云阀也在。

  “嫂子,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我把阿闲当亲生儿子。他怎么能……我对不起阿乔,我没给他健康的身体,还从来没有照顾过他。我每天每天都睡不着……”

  苏曼青靠在江施语肩上,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一边儿的苏姣怎么都擦不完。

  “姑姑,明天我陪去找阿乔表弟,你真的生病了。”

  苏姣最怕看到女人流眼泪,何况苏曼青还是她的女性长辈,是她有才有颜的温柔姑姑。

  其实,他们苏家人都能理解苏曼青,她对云闲全身心付出了十八年的母爱和亲情,让她割舍云闲,犹如在剜她身上的肉。

  但也是因为理解,因为心疼苏曼青,才更希望她能快点决断,长痛不如短痛。

  再就是云闲真的不值得苏曼青如此。

  苏姣不知道云阀还有没有印象,云阀两周岁多的时候,她偶然和他们在邵家的宴会上相逢,给她撞到气血倒流的一幕。

  云闲淡定地站在远处,围观凌家带来的小霸王凌皓骑在云阀身上。

  凌皓比当时云阀大了四岁多,圆墩墩地无比壮实,被他骑住了,小云阀根本挣扎不起来,面色涨红,哭都哭不大声。

  她当时真的被气疯了,逮着凌家的小霸王一顿胖揍,再找上云闲质问。

  但云闲全然无辜,一点不承认他淡定围观的事实,言语里还埋怨她搬弄是非,离间他和云阀。

  云阀呢,被她揍人的架势吓到,缩在云闲怀里一动不敢动。

  从那之后,她和云闲从原本的性格不对付,变成了“仇敌”一般的存在。

  这一晚,苏曼青没回云家,只一个电话打去了管家王德堂。

  云晖也连续三天没回家,云季俩家合作的景丽项目已经正式启动,他亲自负责和九季的接洽工作。

  上京城里,绝不止凌端一人好奇季殊的“商经”,云晖没主动问过,却打算在合作项目里好好偷师,试试看能不能发现季殊敛财的门道。

  季宅书房里,云乔坐到落地床边的软垫子上,打开平板,查阅季殊发给他的文件,关于空空老僧和郑老太的调查结果。

  一目十行看完第一页,云乔就明白季殊为何让他饭后再看,否则今儿和云阀一样食欲不振的人里也要再加上他一个了。

  云乔一直到把空空老僧的调查文件全看完,也没露出什么失态的神情。

  他让季殊帮忙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在那儿了。

  陈留帮信徒干的坏事在刑法里可以总结为无证行医罪,售卖假药罪,诈骗罪,拐卖罪等。

  他当年不得已北上就是他的“万能秘药”耽误了病情,吃死人,家属不愿和解才仓惶出走,让广城的法华寺替他背锅和善后。

  吃一堑长一智,北上来到上京城后,陈留不敢再卖秘药,而是靠风水相术帮信徒解决“问题”,他的养花的爱好是成为西隍寺主持后才培养起来。

  风水相术乍一听没什么问题,钟爱此道愿意相信的人很多,也很少会上升到犯罪的程度,而陈留的风水相术极端地把家庭的凶吉灾厄,归咎于弱势人群的八字问题。

  比如刚出生的小孩儿,比如孕妇,比如有病痛在身的家庭成员。

  他所提供的解决方法,也不是一般风水相师移个床,改个庭院,换个住所的这些,而是直接解决与他口中与“运势”有碍的八字缺陷成员。

  西隍寺的幼青两代僧人里三分之一都是陈留帮信徒解决“问题”后,带回寺里的。当然,这么多年也有家属后悔来寺里把人接回,但一般不超过半年,又会把人送回。

  当他们把自己的不顺、疾病、贫穷、不公归咎于亲人,就已经陷入陈留的逻辑陷阱和心理暗示里了,除非再发生什么让他们追悔莫及、毕生悔恨的事情,则难有醒悟。

  西隍寺里,云乔和陈留聊天时,就感觉很不对劲儿。

  陈留把众生比作花草,把自己当花匠,是有资格“修理”他们的人,陈留是把自己当现世神佛了。

  至于陈留评价他和季殊的面相,他也在西隍寺的古籍里找到了出处,就一五六百年前不具名相师随笔散记的手抄本,很多理解按照古语语境根本不是陈留理解的意思。

  陈留对他的八字评价那么高,并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他早在十来年前给云闲算过,云闲当时手持的自然是他的生辰八字。

  陈留能在贵妇太太圈里那么受欢迎,是因为他从不轻易推翻自己的测算,他当时把郑老太带去云闲的八字夸成朵花,如今也只能延续下去。

  甚至,如今上京城里,有许多人把云乔的起势作为陈留“神算”的佐证。

  这就很荒诞,云乔能有如今靠的是司老,是他自己,以及他成长道路上给予过他帮助的人。

  陈留的批语对云乔来说更像是一种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