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声兴致高涨, 立马拽着陆深来到男装区,导购跟在后面帮忙拿衣服。
谢竹声看中一件衬衫,伸手去拿, 却被陆深一把握住了手腕:“谢竹声……我不穿绿色。”
谢竹声扭头:“我还不穿红色呢, 你看看我现在?”
最开始试的那件红色衬衫陆深貌似很喜欢, 付完账就让导购帮忙剪了吊牌,很坚持地叫他直接穿着了。
谢竹声拍了下他手背, 很敷衍地哄人:“人总要不断实现自我突破的!陆哥听话, 快去给我试试看!”
被他像哄小孩一样说“听话”,陆深抿了下唇, 望着他憋着坏一样的水杏眼, 只能说:“好。”
小孩儿要使坏,他还能怎么办。喜欢的人不就是要纵容,要宠着么。
谢竹声满意地笑弯了眼睛, 刷刷刷又取下好几件, 一股脑地塞给他, 红的绿的深的浅的五彩缤纷, 陆深抱着一堆衣服脸都木了。
谢竹声瞧着他的样子就想笑,心里头的坏水儿咕噜咕噜地往出冒, 坏心眼儿地去拿一件骚粉的衬衫。
陆深面无表情, 等着他再往自己怀里塞, 却看谢竹声瞅瞅衬衫又瞅瞅他, 想到什么, 就露出一点儿遗憾的表情,又把衣服挂回去了。
陆深眼珠一动, 问他:“怎么?”
“算了, 没什么。”谢竹声拍拍他怀里一摞衣服, 就催他,“好啦,先就这些吧!去试试看。”
虽然他真的很想看陆深板着臭脸穿骚粉色衬衫啦,可现在还录着节目呢,万一被陆深的下属或者商场上的敌友看见了,难免有损他的威严和形象吧……
玩玩儿可以,但也不能太过分,他心里有数的啦!
小青年使着坏还不忘为他考虑,陆深心里一热,脑子就跟着发昏,一句“没事,我可以穿”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
但不由再次看了一眼那件衣服……骚粉色……他瞬间清醒,默默闭嘴,把含在齿尖的话又悄无声息地吞了回去。
小孩儿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他又何必违抗他的心意呢。嗯。
他就没说话,顺从地抱着一大堆衣服,被谢竹声推着后背去试衣间。
导购憋着笑,为两人前头引路。
谢竹声惬意地往沙发上一靠,望着试衣间微微摇曳的布帘子,对接下来陆大模特儿的走秀专场十万分的期待。
没多久,试衣间的帘子被一只大手撩起来,高大的男人低着头,单手扣着扣子从里面走出来。
大约是没想到谢竹声就坐在正对着试衣间的沙发上,陆深抬头看见,就微微一怔。
而谢竹声早就呆了!
陆深穿的是他第一件挑出来的浅绿色衬衫,丝绸质地,面料的颜色仿佛春三月里新发的嫩叶背面的颜色,带着点儿浅白,柔软,妥帖,将男人鼓起来的胸肌线条凸显无遗。
陆深系着袖扣,垂眼望着他,薄唇抿得平直,修长的手指按在浅绿的布料上,骨节凸出钢笔素描一般刚硬的线条,不紧不慢的动作都是不动声色的矜贵。
谢竹声愣愣地看了半天,心跳忽然就失常。
这也太,太,太帅了吧!
陆深喉结微动,一双深沉无波的眼睛静静看着他:“怎么样?”
谢竹声压不住眼睛里的惊艳,半张着嘴,磕磕绊绊:“好,好看……”
陆深抿抿唇,尽力忽视掉心里悄悄冒头的一点得意,语气淡淡:“那我再去换下一件。”
接下来,谢竹声切实体会到了皇帝选妃一般的快落。
——虽然这“妃”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个人。
然而陆深似乎总能将不同颜色、不同风格的衣服驾驭出不一样的感觉,以他自身强大的冷而沉的气势做底色,穿黑衣肃杀,穿绿衣骄矜,穿蓝色冷酷,而当他穿着暗红色衬衫,抬头向沙发上的人轻轻勾唇时,谢竹声连同背后一圈儿导购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谢竹声捂着胸口,已经完全掩盖不住小花痴的天然本色,喃喃自语:“我人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这男人怎么能辣么好看!!!
他偷偷吞咽一口唾沫,指指点点:“陆哥你,扣子别扣那么严实……最上面两颗解开一点儿……”
陆深淡定如斯,很听话地满足某只小花痴的愿望,状似不经意地拨了下领口,露出明晰惹眼的喉结。
谢竹声看看他身上的红衣,又垂头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片浅浅红粉便从衣领下缓缓蔓延而上,爬到了他白皙小巧的耳垂。
真、真的好像……情侣装欸……
或许都不是情侣装了,这他喵的就是新婚夫夫的婚服叭!
陆深也忍不住垂眼打量了下自己,又侧眸看向镜中的两个人。
一坐一站,都穿着颜色相近的红色衣裳,青年明艳,神色羞怯似新娘,而自己……就差一根挑盖头的喜秤……咳。
他掩唇轻咳,半遮半掩的衣领下喉结不住地滚动,声音却淡然如旧:“我去换了。”
“等等!”谢竹声急急出声,叫住了人,却又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话。
陆深眼底划过笑意,问他:“想让我就穿这件?”
心里莫名的羞耻,谢竹声犹犹豫豫:“……算了,你,你还是换掉,穿别的叭……啊对!就穿绿色的那件儿!”
陆深看着他,低低笑了下:“好。”
陆深试过的衣服谢竹声都想要,可他又送不起这么多……他瞄了瞄陆深:“陆哥,你喜欢哪几件啊?”
陆深掏出手机:“全包起来。”
“?!”谢竹声一把拉住他胳膊,“太多了,过几天要回去的时候不好拿……”
“没事,可以再买个行李箱。”陆深看着他,低声道,“你挑的衣服……我的喜欢。”
谢竹声一下脸红了,结结巴巴:“可,可真的太多了,有几件其实也不太适合你……我,我再给你挑一挑吧……”
他不等陆深说话,立马扭身去选衣服,自然而然地将最后换下来的那件红色衬衫递给了旁边等着包衣服的导购,生怕被人瞧穿他的小心思似的,紧跟着又挑了三四件:“好啦,就这些吧!”
导购笑得很真诚:“好的,这就帮您包起来!”
陆深付款的时候,他悄悄瞄了一眼账单,打算记下来,以后拿到手机了就把钱转给他,这样一来,也算是他买给陆深的衣服啦。
然而等他看清了那张小纸条上的数字,顿时就一僵——给陆深总共买了五件衣服,数字直逼两万三。
“嘶……”他小小声地抽了口凉气,一脸肉疼。
好贵好贵,怎么这么贵!!
陆深忽然看他:“怎么了?”
“……没怎么。”谢竹声赶紧摇头,看他接过导购递来的袋子。
算了,贵点儿就贵点儿吧,给喜欢的人买东西,那能不舍得钱吗?!大不了,大不了他多接点儿约稿,多做点兼职,也就赚回来了,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他勉强安慰了自己,抬头看见陆深穿着那件浅绿色的丝绸衬衫,一下子又高兴起来。
虽然衣服贵点儿是贵点儿,可是穿在陆深身上辣么好看,不亏呀!
陆深神色平淡,拎着袋子回头叫他:“谢竹声,走了。”
小青年颠儿颠儿地跟上来,声音活泼又明媚:“来辣!”
陆深没说话,却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这小孩儿,这谢竹声。
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两人玩儿换装玩得上瘾,在冷气充足的服装店消磨了不少时间,此时出门,才发现日头偏西,灿金阳光已染上橘红——竟然已到黄昏了。
陆深看了眼腕表:“五点半了。”
谢竹声迟疑:“要回了?”
陆深一手拎衣服,一手搭着他肩膀走:“不急。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转转。”
谢竹声隐隐觉得高兴,跟着他走:“吃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哎!我不选,你选。”
“那去吃拉面?”
“好耶!”
金红色的太阳缓缓沉没下去,暖橘光照离开了青石街道,斜斜铺在长街店铺的招牌上,行人在光线之下来来去去,长长的街道渐渐腾起新一轮的热闹,蒙上小城黄昏独有的烟火气息。
谢竹声和陆深走入面馆,染了一身牛肉拉面的香味儿后又出来,夕阳已经爬上了木质小楼的飞檐。
谢竹声捧着一杯果汁,被陆深带着去很多杂货店,买了几把扇子,店铺老板极力向他们推荐自己亲手做的小香囊:“端午要到啦,小伙子带香囊回去挂在屋子里,宁神驱虫,很有效的!”
谢竹声笑:“今年的端午来得晚,前几天还记着,这些天又忘了。”
老板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闻言也笑:“不是端午来得晚,是现在的公历太不准!按咱们自己的日历,一年一年什么时候是什么时节,什么时节要做什么事情,那都是有数的。”
谢竹声点头:“这倒是,我也喜欢看农历,生日也过得是农历。”
陆深听见了,转头问他:“你生日在什么时候?”
那种熟悉的羞耻感又来了,谢竹声挠挠下巴,含含糊糊:“在秋天,还早呢。你呢?”
陆深学着他的语气:“在冬天,还早呢。”
谢竹声忍不住笑,打了下他的胳膊。陆深就笑起来,指尖挑着一只绣着小白兔的香囊给他看:“像不像你?”
谢竹声一愣:“我才不是兔子!我属龙!买龙的这个。”
陆深随便他推自己的胳膊,脸色都不变一下,就把那只兔子香囊握在手里,问了价格,扫码付款。
谢竹声气得不行,拎出一只小猫乘凉的香囊,以牙还牙:“这是你,怎么不买?”
陆深笑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低低地说:“别闹。”
店老板摇摇扇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哎呀,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啊!”
谢竹声眼珠子一转:“是啊哈哈,他是我哥。”
陆深看他一眼,没吭声。
谢竹声使坏,故意去抱他的胳膊:“哥哥,没听见老板说咱们兄弟感情好,你怎么不说话啊?”
陆深气息一沉。
谢竹声还当他无动于衷,甜蜜蜜地又喊他:“哥哥?”
陆深喉结一滚,反手抓住他手腕,用了点力,又说:“别闹。”
谢竹声手腕被箍紧,下意识抬头,就对上陆深沉沉的目光。
呃,他是不是又戳到老虎屁股了?
他一下就怂了,讪讪地抽手腕:“好了好了,我不闹了……”
陆深盯着他,又使劲捏了下他的手腕,才慢慢放开。
谢竹声揉着手腕不经意一撇,就对上老板揶揄的目光,一下不自在起来,抿了抿唇,叫陆深:“你还要买什么啊?”
陆深算是发现了,小青年一生气或者一害羞,就不肯好好儿地叫人了,直接你你你的也还罢了,不连名带姓叫着骂人都算好。
他忍不住笑了下,转头问老板:“请问有拍立得吗?”
“拍立得?”老板摇了摇扇子,就站起来去给他拿,一路念念叨叨,“有的有的,不过也只有这么几个了,买的人不多,货进得少,我拿给你看看啊……”
谢竹声有些意外:“你要拍立得做什么?”
陆深瞥他一眼,吐出一个字:“玩。”
?谢竹声茫然,“你拉着我转了这么多杂货店,就是为了买这个?”
陆深嗯了一声,仔细挑选了一只黑色的,抬头问老板:“有胶卷吗?”
老板娘给他拿来了一大盒。
陆深掏手机付钱,顺手把那只巴掌大的小相机递给了他:“帮我拿着。”
“哦……”谢竹声捧着相机左右摆弄,不太会玩儿,老板看的发笑,给他指点怎么用,又问陆深:“现在要装胶卷吗?”
陆深点头:“装。”
老板就给他们装好胶卷,递还给谢竹声:“来,试试看。”
谢竹声看老婆婆悠然自在地坐在店门口的躺椅上,慢悠悠地晃着蒲扇,就问:“拍您可以吗?”
老板笑起来:“可以可以。”
谢竹声就微微弯腰,“咔嚓”拍了一张,相机上的出口就滋滋地吐出一张相片。
老板教他:“捏着照片一角取出来,甩几下,就显像了。”
谢竹声甩几下拿起来看,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哇,拍出来这么好看呢!”
哑光相纸上,老人、躺椅、红漆门框、人来人往的长街……就定格在小小一方相片里,还自带褪色效果,有种很浓郁的旧时光一般的文艺感。
谢竹声没用过拍立得,不知道效果竟然这么惊艳,就很新奇地转头看向陆深,举起相机叫:“陆哥!”
陆深正从柜台上拎下两人的衣服包装袋,另只手里握着谢竹声没喝完的半杯果汁,闻声看过来。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谢竹声兴奋地等相纸显像,迫不及待拿给陆深看:“怎么样!”
陆深垂眸看了一眼,说:“嗯,胶卷质量不错。”
谢竹声一愣,气得又想捶他:“还有没有点文艺审美了!”
陆深就像逗人得逞了一样笑起来:“嗯,拍的真好看。”
谢竹声一手抓着相机,一手翘起根白生生的指头,冲他指指点点:“晚了我告诉你,这会儿才想起来吹彩虹屁,晚了!!”
陆深抿抿唇,压不下笑意,跟着他一前一后和老板道了别,重新走入了长街游人中。
陆深手长腿长,不紧不慢地跟在小青年身后,两只手拎满了穿的玩儿的,嘴也不闲着,为自己一时的逗趣忙着哄人:“别生气了,我错了。”
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要忍不住看他,年轻女孩儿憋着笑,拼命拉扯自己的闺蜜,假装不经意地瞥过相貌出挑的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小青年唇红齿白,酒红色衬衫衬得他精致漂亮,正玩儿拍立得上瘾,走走停停,拍黑瓦青砖,拍屋檐上的余晖,拍悠长的街道,假装听不见。
跟在后边儿的男人面容俊美,气质沉稳,却无奈又很宠地笑着,声音又低又磁,温柔得要命:“还想吃什么?给你买。”
小青年表示自己没这么好哄:“饱了,不想吃!”
男人转头看看擦肩而过的小贩:“糖葫芦要不要?”
青年脚步一顿:“我嫌酸。”
男人说:“甜的,不甜让我吃。”
青年就哼了一声,抱着相机停在原地。
男人去给他买糖葫芦,没有看见小青年站在身后不远处,拿起相机对准他,谨慎又小心地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