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这点, 顾淮南第一反应不是和薄郁继续纠缠,而是感到头疼。

  他的理想型应该是梁泽那样的人,稳重温隽, 脾性温良, 跟薄郁是完全相反的。

  自己怎么会喜欢薄郁?

  顾淮南细数两人相处的点滴, 想找出自己不喜欢薄郁的证明。

  越回忆心越沉,他发现自己对薄郁一直很不同, 五年前少年赤忱热烈的剖白让他心悸,现在薄郁滚烫的情意又让他深陷。

  他会因为薄郁忽然的不喜欢,心堵得难受, 会因为跟薄郁做那种事无比愉悦,他没有厌恶薄郁的触碰。

  他是真的……喜欢他。

  顾淮南失眠几晚, 最终还是接受自己喜欢薄郁的事实。

  不过他不打算告诉薄郁,既然薄郁选择结束,他们也确实该到此为止, 两个个方面相差悬殊的人在一起,原本就很荒唐。

  薄郁有上辈子的记忆,应该可以走得更高更远,自己一个摆烂咸鱼,安安心心退休养老就好。

  顾淮南缓了缓心情, 开始自己后半生的养老生活。

  远在国外。

  薄郁忙完一天工作回到酒店, 陈述整理明天行程,也离开。

  薄郁倒了杯水, 浅抿几口, 这时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打过来, 他戴上蓝牙耳机, 接听。

  那方走流程一般, 回报了某个人的日常活动轨迹,最后说:“他这几天跟同小区的人去郊外钓鱼。”

  薄郁一顿,“钓鱼?”

  那方:“嗯,顾先生不光在钓鱼,还去花鸟市场买了几盆兰花,夜里在小区外看广场舞。”

  薄郁:“……”

  薄郁放下水杯,挑着重点问:“他跟谁去钓的鱼?”

  对方一愣,答:“同小区,一位七十岁的老伯。”

  薄郁「嗯」了声,再问几句,了解顾淮南近况,就挂断通话,次日再继续以上话题。

  等到第七天。

  薄郁登机前突然接到一通来电,备注是「顾淮南」。

  不过他刚接通,对方秒掐断。

  薄郁:“……”

  陈述和王业跟在薄郁背后,他们今天飞B国本部,时间紧张,前面的薄郁接了个电话,忽然站定脚步。

  陈述见他面色凝重,以为公司那边发生什么大事,关切问道:“BOSS,怎么了?是公司问题么?”

  王业也面色认真地围上来。

  薄郁抿直唇角,“重新买机票。”

  陈述立刻拿平板修改行程,边修边问道:“BOSS,目的地改哪里?”

  “蓉城。”

  “好的,改蓉城……啊?”

  不等陈述反应,薄郁转身往外走,王业迅速跟上,陈述也只停顿片刻,删掉今天日程,也改动后面行程。

  能让BOSS去蓉城的,除了那位姓顾的祖宗,也没别人了。

  陈述处理过无数次,早就了然于胸,选择最近航班,然后熟稔地安排了他和王业住的酒店。

  他没有为薄郁订酒店,反正BOSS最后也用不上,别浪费钱。

  ·

  蓉城。

  一听见通话那头传来的熟悉声音,顾淮南慌乱地挂断电话。

  他原本想打电话给换水师傅,让对方上楼送水,谁知道按错号码,给薄郁打过去了。

  不妙的是,对方居然秒接。

  顾淮南捏着手机,他忽地觉得手机好像在发烫,连带着心尖也是滚烫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发酵,不断地膨胀充盈。

  扑通扑通……

  心脏胡乱地撞击胸腔,一次比一次用力,撞得发疼发涩。

  静静等待两秒,手机来电铃声突然再度响了起来。

  来电人「薄郁」。

  顾淮南一惊,连忙摁断,做贼似的左顾右盼,见街道没人注意自己,才小心翼翼地摁灭手机。

  他长长地呼吸了好几次,推着超市推车往前走,将刚才的小插曲努力抛之脑后。

  手机是薄郁给的,拿到手那天,他就发现通讯录里存了一个号码。

  这号码跟五年前一样,没变。

  他很熟悉。

  顾淮南有几次差点没忍住打过去,想直球向薄郁问清楚。

  可一想到是薄郁主动提出送他离开,他再联系对方,显得很没分寸,现在这样已经算是维持他的脸面了。

  互不打扰,某种层面来看,已经是他们各自最后的温柔。

  顾淮南敛了敛心思,挑完菜前去自助收银台结账,拎着菜回家时,碰巧在超市外面遇见秦朗。

  秦朗一看他拎了一堆菜,凑过来说:“来来来,我帮你拎。顾哥,你今天在家做饭啊,加我一个呗。”

  顾淮南点头,“你得帮忙洗。”

  秦朗不禁撇撇嘴,“还是你懒。”

  说完,跟同行的同学挥手告别,那几人冲他意味不明地笑,秦朗知道他们都笑什么,骂了句「去去去」,转身跟上顾淮南。

  顾淮南在蓉城呆了五年,因为怕被薄郁找到,没有买车,出行全靠秦朗送的一辆自行车,或者借小秦账号扫共享单车。

  好在他又宅又懒,鲜少出门,否则也受不了不用身份证的日子。

  秦朗有开车,载着他回家。

  两人那辆车驶上道路渐渐远去,而不远处一直跟着顾淮南的某个人,从墙后面走出来,面色犹豫。

  对方思考足足两分钟,拿出手机给老板汇报,神奇的是,这次他居然没打通,以往只要是汇报顾先生的事,老板一贯秒接。

  他也没纠结多久,关上手机,赶紧招呼停车场另一位同伴,开车过来,追上顾淮南坐的那辆车。

  这边顾淮南和秦朗拎着菜上楼,秦朗在厨房摘菜洗菜,顾淮南把手机放卧室里,又换了身居家服。

  他出来后进厨房,炒菜后,两人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中途秦朗不小心弄脏衣服,找顾淮南借了一件,去换上。

  顾淮南随手拿的,等秦朗穿好后走出来,他才发现自己拿的是在国外时,薄郁给他买的衣服。

  当时他被薄郁用手欺负过,又在气头上,衣服随手扔进行李箱,没有穿过,大概是上次装东西,不小心一起带回来了。

  见顾淮南出神,秦朗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他有一段时间没看见顾淮南,前段时间过来,还不在家。

  这次见面,他明显觉得顾淮南不太对劲,就好像……

  失恋了。

  秦朗张了张嘴,想问。

  犹豫几次,还是没好意思直接问,不是还好,要真是,他岂不是在戳人家肺管子。

  秦朗想说点高兴的事,让顾淮南好歹缓缓心情。

  他折服于顾淮南的厨艺,说:“顾哥,你要是喜欢我就好,这样我好歹能天天吃上你做的饭。”

  顾淮南正在喝啤酒,“不用我喜欢你,你也可以吃上我做的饭。”

  秦朗惊喜,“你这么好?”

  顾淮南不紧不慢道:“薪资十万,一月一结,双休。”

  秦朗:“……”

  秦朗「啧」了声,说他:“顾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财奴了。”

  顾淮南说:“年纪大的时候。”

  秦朗顶着“??”看他,后者一脸淡定地喝啤酒。

  秦朗看他今天喝了两听啤酒,试探性地问他:“你今天心情不好?怎么一下喝这么多,平时不见你喝。”

  顾淮南摇头,反问:“喝么?”

  秦朗姑且陪他喝一些,从冰箱里拿了几听出来,两人喝到最后,反而是秦朗先喝醉,他闭眼赖在沙发上死活不起来。

  顾淮南拿他没办法,找出一床薄被给他盖上,秦朗倒睡得很香。

  顾淮南则坐在落地窗边,望着外面浓重夜色,慢慢喝着最后一听啤酒,苦涩的啤酒花滚入肺腑,冰凉又沁人心脾,让人意志更加清醒。

  漫漫长夜,他在想,薄郁是不是也在看这样的天空。

  顾淮南笑了下,算了,薄郁看不看月亮也无所谓,自己该面对新生活,薄郁的事,就过去吧。

  他用力地深呼吸一次,起身去浴室洗漱睡觉。

  ……

  叮咚。

  门铃在凌晨响起。

  睡在沙发上的秦朗被吵醒,他皱了皱眉头,酸胀的太阳穴让他头晕目眩,缓了半晌,门铃声才慢悠悠地钻进他的脑子里。

  秦朗摇摇晃晃起身,揉着眉心,边伸手打开门,直直地对上门口站着的高挑身影。

  “大晚上的,你找谁啊?”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

  秦朗抬头,深深揉了揉眼睛,视线渐渐聚焦在来人的那张脸。

  有点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对方盯着他看的眼神格外冰冷,像潮湿阴暗角落的毒蛇,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秦朗莫名打了个寒战,脖子猛地被一把掐住,整个人被大力带得撞上防盗门的金属面板,哐地一声重响,疼得他脑瓜子嗡嗡地回响。

  也是这一下,秦朗顿时清醒。

  秦朗惊恐地抬眼,跟那张冰冷阴森的脸对上,“薄……”

  他声带受阻,根本发不出尾音。

  薄郁眼神锐利地盯着他,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穿他的衣服?”

  薄郁提出的问题极其的多。

  秦朗张嘴想说我是秦朗,谁知脖子上的虎口愈发加重,他几乎无法呼吸,别说回答问题。

  他怀疑薄郁想掐死自己。

  “老板!”

  旁边传来别人的声音,紧跟着秦朗感觉喉咙失去桎梏,肺腑灌入氧气,自己得以呼吸。

  他瘫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却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薄郁充满戾气的眼神锐利扫过,秦朗后背瞬间淌下一片冷汗,心说这熊孩子怎么比五年前更吓人了啊。

  秦朗心有余悸地摸着喉咙。

  这时,薄郁一脚踹开门口的秦朗,把人扔出房间,回身关门。

  按理说他这么凶厉,不讲理,应该会大力甩上门,却诡异地轻手轻脚,好像很怕打扰什么人睡觉一样。

  秦朗被狠踹一脚,刚要发火,面前蹲下来一个人,把他扶起来。

  是个帅哥。

  秦朗一下歪倒在人怀里,“帅哥,要不要加个微信聊聊?”

  王业:“……”

  王业把人推开,“我直的。”

  秦朗笑道:“好巧,我也是。”

  王业嘴角一抽,心里盼望在楼下忙工作的陈述快上楼救命。

  ·

  薄郁不紧不慢地走到卧室门口。

  停顿几息,推门而入。

  室内摆着一张两米宽的大床,被褥皱巴巴地裹住那道人影,空气清新,是他熟悉的清浅香味,没有让他恨不得杀人的石楠花味道。

  这诏示着卧室内没有发生任何,也许。

  薄郁在床边弯下腰,目光深深凝视露出半张脸的人。

  瞬息后,他低头,有些气恼且疯狂地吻咬那饱满水润的唇瓣。

  有时候他真恨不得把这人吞掉,好让他别到处找野男人,不过才几天,哪怕找人监视,他依然能跟别人共处一室,还让别人穿他的衣服。

  吻得太狠,有人吃痛地哼了声,黑暗中他慢慢睁开眼。

  一时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薄郁对上那双迷离茫然得眼睛,正要质问对方,外头的野男人是谁,他们有没有做别的——

  一向对他不够亲密的人,突然格外主动地搂住他吻了上来。

  热烈的亲吻吞噬他的理智与嫉妒,他任由对方青涩地吻舔。

  最后无法遏制自己的思潮,用力抱住对方几个翻转,两人卷进薄薄的被褥中间,继续做更疯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