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笑了声,“薄小朋友,我又没做什么,你这么凶干嘛。”

  薄郁不答, 沉着脸走出电梯, 直接去握顾淮南肩膀, 气势凶猛,企图把人夺回来。

  秦朗避了一下, 没避开,顾淮南被薄郁强势抱了过去,搂着腰, 护宝贝似的不让他碰。

  秦朗心里啧了声,心说, 这表情凶得跟护食的狗一样。

  他又见顾淮南脚下趔趄半步,下意识地抬手想扶——

  突然。

  手肘被大力擒住,力道极重, 跟要掐断他骨头似的。

  秦朗「哎哟」叫嚷了几句:“快松手,松手……我不碰他,真的不碰他,你快把手拿开,痛死了。”

  闻言, 薄郁狠狠甩开他的手, 又嫌恶地拿湿巾擦手,他擦自己就算了, 还特么帮顾淮南也擦了一遍。

  秦朗揉着被薄郁掐痛的肘部, 对他行径都想翻个白眼。

  这还不是他老婆, 碰一下就凶成这样了, 以后顾淮南真被他得手, 那不就是倒大霉了。

  他暗道一句真造孽啊。

  薄郁黑眸冷冷乜他,质问:“你带他喝酒有什么居心?”

  秦朗笑了下,嘴贱道:“我能有什么居心,小朋友你不知道么?当然是想跟你顾叔叔过二人世界——”

  他陡然间息音,因为薄郁看他的眼神相当凶厉,要不是得扶住顾淮南,他毫不怀疑这小子能过来揍他。

  秦朗对危险有本能感知,也不敢在薄郁雷点蹦迪,正色地闭嘴。

  他举手投降,“逗你的,我对顾哥是纯粹的欣赏,哪敢跟他上床,这不是还有个你盯着么。”

  薄郁可不信他这套,直接问:“你们喝了多久,他又喝了多少?你对他做过什么没有?”

  秦朗简直要服气了,“我们是纯洁的酒友关系,另外我拜托你,你别跟审犯人一样问问题好么,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你不知道问你顾叔叔啊,我急着回去睡觉呢。”

  “你也给你顾叔叔一点个人空间吧,什么都要盯着,你是他爸还是他老公啊?管得也太宽了,他跟你呆一起肯定很窒息。”

  “是不是没人教过你,喜欢是尊重、爱惜,不是霸占和掠夺。”

  秦朗说着摆摆手,“你赶紧把他扛回去吧,他都快睡着了。”

  “另外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真想对他好,别趁他喝醉动手动脚,否则你等着哭吧。”

  语毕,电梯在两人背后打开。

  嘴炮结束的秦朗一个箭步跑进去,飞快摁关门键,生怕薄郁也跟进电梯似的,好在顺利关上门。

  电梯一层层地往上。

  薄郁看着另一个电梯停下,搂着顾淮南走进去,顾淮南似乎被他拖着走很难受,进电梯后,他一手穿过顾淮南膝下,将他抄抱起来。

  常年练拳击撸铁,薄郁力气很大,只不过他对上顾淮南时,会刻意隐瞒这些,不让他知道。

  他一面希望自己快点成年,能光明正大追求顾淮南,一面希望在顾淮南眼中,他永远是那个热枕明朗的薄郁,而不是一个满心黑暗的薄郁。

  薄郁低头看顾淮南,想到他发现自己偷亲他后的疏离态度,心也一点点往下沉。

  顾淮南可能要发现了。

  这很危险。

  ……

  房间内。

  薄郁将顾淮南小心放在床上,细致地为他脱鞋袜,又拿湿巾给他擦脸,最后用一次性毛巾替他擦脚。

  每一个步骤,他都做的很认真,但这一次他没敢去亲顾淮南。

  尽管很不喜欢秦朗,不可否认,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上辈子二十年,让他明白社会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如果不够强大,迟早被人踩在脚底碾压。

  他抓住一切机会,拼命往上爬,掠夺,争抢,占有,可利用的资源不折手段也要抢到手。

  哪怕重生喜欢上顾淮南,他第一反应是霸占,像狗啃骨头似的打上标记,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他从未想过这种方式顾淮南不喜欢,他不能再偷亲他,他喜欢他,应该尊重他才对。

  被教育的薄修勾破天慌地卷吧卷吧衣柜里的棉被,到房间沙发铺好,独自睡觉。

  不过睡前给顾淮南掖了掖被角。

  ·

  次日七八点。

  顾淮南惊恐地挣扎爬起,一看房间是自己住的那间,不是什么陌生地方,立刻放心躺回去,闭眼继续睡。

  睡了没两分钟,他又睁开眼。

  不对,他昨晚分明在二楼酒吧,跟秦朗喝酒。

  顾淮南心猛地咯噔了下。

  他僵硬着脑袋转头,眼睛闭着不敢睁开,怕自己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静默几秒,慢慢睁开眼睛。

  旁边空空如也,既没有他想象中脱光衣服的人,也没有薄郁。

  顾淮南:“?”

  他愣了愣,起身。

  正奇怪薄郁怎么不在房间里,路过沙发时,不经意踩到什么,差点被绊倒,低头看,是一截棉被。

  顾淮南疑惑地绕过靠背,见薄郁蜷缩在沙发上,闭眼睡得正沉,他眉心却是紧紧皱着,似乎睡的并不舒服,有些伸展不开。

  沙发是两人座,薄郁现在个头高,睡在这里,连脚都没地方放。

  顾淮南不用想也知道,薄郁为什么不睡床睡这儿,大概是昨晚他黑着脸离开房间,薄郁怕他讨厌,不敢再跟他睡一张床。

  顾淮南一时间心里挺不是滋味。

  薄郁盖的单薄,顾淮南到挂衣区拿过外套,过来给薄郁盖上。

  薄郁心里装着许多事,睡得不踏实,羽绒服在他身上一盖下来,他立刻警觉地睁开眼,一把抓住靠近自己的手。

  他力道凶猛,动作又来得突然,捏得顾淮南吸了口凉气。

  有一瞬间,顾淮南怀疑他能直接掰断自己的手腕骨头。

  薄郁看清面前的人,一下醒神。

  “对不起顾叔叔。”

  薄郁迅速松开禁锢,握着顾淮南的手腕,“我太不小心了,疼不疼?”

  他握的力道不重,关切语气却让顾淮南浑身不自在,尤其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被薄郁亲吻的画面。

  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又虔诚,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顾淮南:“……”

  靠。

  顾淮南面红耳赤地抽回手,“既然醒了,你自己盖吧。”

  匆匆丢下这句话,顾淮南起身飞快钻进浴室,防止薄郁进来,还特地回头反锁浴室的门。

  门外。

  薄郁俊脸更加阴沉了几分。

  对他防备心这么重么,他又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已经开始讨厌他吧,连这种时候也要提防,今天回去,是不是大门也不会让他进去。

  这时,浴室传来「咔嗒」一声响,刚才反锁的零件又弹开。

  顾淮南把反锁给掰回去了。

  薄郁:“……”

  ……

  顾淮南悄悄把反锁给掰回去,心说声音这么小,薄郁应该没听见吧。

  他刚反锁,想到薄郁心思敏感,万一以为自己讨厌他,离家出走多不好,想了想,还是赶紧消掉。

  顾淮南拿起牙刷,挤上牙膏,忽地瞥见台面的两款漱口水,一个是青柠薄荷,一个是清水白桃。

  昨天早晨他在嘴里尝到了青柠薄荷,现在回想,不一定是他拿错漱口水,还有一种可能……

  薄郁这小子不止偷亲过他一次,而是很多次!看他昨晚那么熟练,恐怕在他不知情,或者睡着时,偷偷来亲过他很多回。

  顾淮南一时老脸红了个彻底。

  既觉得羞耻,又感到愤怒,薄郁怕是连对他什么心思都没搞清楚,就趁他不备占便宜。

  顾淮南越想越生气。

  洗漱后出去,一直没有搭理薄郁,连坐上回程的航班,也特地买了离薄郁很远的座位。

  蒋涛扭头问薄郁,“薄郁,你惹你顾叔叔生气了?”

  薄郁抿了抿唇,摇头。

  蒋涛看他脸色也差,转过头去,跟他媳妇儿咬耳朵:“这俩一天天,跟三岁小孩子似的,还闹矛盾。”

  陈兮瞥他一眼,“你不帮忙调剂调剂,怎么还在这儿吐槽他们。”

  蒋涛耸肩,“下飞机再说吧。”

  两人声音渐渐变小。

  薄郁慢慢回头,去看后排方向,每个座位并排,哪怕他个头高,也很难看见远处的顾淮南。

  默默望了会儿,他转回来。

  飞机抵达首都机场,时间已近夜晚七八点,蒋涛让他家司机来接,顺道把顾淮南两人送回家。

  他们到家时,在费城过完年的顾舟已经回来,正在家里逗派大星。

  一两个月相处下来,大家还算愉快,顾舟主动给顾淮南打招呼,谁知顾淮南随口敷衍两句,直奔卧室。

  顾舟:“?”

  什么情况?

  不等他反应过来,推着行李箱的薄郁从玄关进来,也是一脸沉重,好像遇见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

  顾舟难得关心:“欸,你咋了,一副欠你八百万的表情。”

  薄郁凉凉地觑他一眼,不答反问:“他人呢?”

  顾舟朝主卧方向努努嘴。

  薄郁把行李箱往空荡的地方推了推,转身去敲主卧房门,喊了几声「顾叔叔」,也没人给他开门。

  顾舟一脸新奇,跟看热闹似的凑过去说:“呀,你俩吵架了?”

  “好稀奇,什么事能让你们吵架,说给我听听?”

  薄郁没搭理他。

  顾舟也没再开口,光站旁边围观,不多时,派大星也坐过来。

  一人一猫望着薄郁敲门。

  薄郁:“……”

  两人一猫对视了会儿。

  身旁「哒」地一响,主卧门开出一条缝隙,门后露出顾淮南的脸。

  顾淮南看向薄郁,“你进来。”

  薄郁神色惊喜,立刻点头进门。

  房门被迅速关上。

  顾舟看了眼门,又看了眼派大星,说:“这俩神神秘秘地搞什么啊?”

  ·

  主卧内。

  顾淮南掩唇轻咳了一声,示意薄郁到他面前来。

  薄郁不明所以,依旧照他所示走近,顾淮南让他在窗边沙发坐下,接着把茶几上的笔电转过来。

  薄郁垂头看,屏幕网页中正暂停着一个视频,标题内容是《如何分辨仰慕与喜欢》。

  顾淮南推了推笔电,“看一下。”

  薄郁:“……”

  薄郁抬头直视他,“顾叔叔,我不明白你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一脸茫然,好像真的不懂。

  顾淮南现在哪还相信,他越看薄郁越觉得他在装糊涂,别开脸不看他,说:“我收留你四年,从来没教过你这方面的事,索性今天让你学习。”

  薄郁婉拒:“今天我可能不……”

  “小郁。”

  顾淮南出声喊他。

  薄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顾淮南走到他身边,想抬手摸一摸他脑袋,但又顾忌什么,最后把手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他说:“看看吧,早点学会分辨,对你也有好处。”

  薄郁沉默着没说话。

  许久,薄郁伸手握住顾淮南的袖口,眼巴巴地望着他,“顾淮南,如果我分得清呢?”

  顾淮南把袖口抽回来,没跟他对视,“你才十六岁,能分清什么,青春期的躁动而已,很容易混淆。”

  “不会混淆。”

  薄郁打断顾淮南的话,霍然站起身,他比顾淮南高,不像四年前,气势上顾淮南直接差了好大一截。

  薄郁抓住他手臂,用很轻却不容忽视的力道,“不会混淆,我不是青春期,我根本不是——”

  他话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顾淮南皱眉,“不是什么?”

  薄郁沉吸一口气,狠狠地咬了下后槽牙,不能说,现在不能说。

  一旦他说出来,顾淮南一定会跑得更快,他一定会害怕他,一个成年男人伪装成少年,在身边四年也没露出丝毫破绽。

  光凭这一点,顾淮南恐怕都会难以接受,再细想四年前的几次危机,他绝对会远离他。

  况且重生的秘密被顾淮南知道,相当于直接告诉他,自己早在四年前就发现他不是真的顾淮南。

  薄郁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顾淮南见他支支吾吾,就猜到是在搜罗借口,也不再拐弯抹角,把笔电在他面前一摆,点播放。

  薄郁被迫看视频。

  等他看视频时,顾淮南拿上手机出主卧,因为他穿的是睡衣,薄郁也不怕他又出门。

  顾淮南一走,薄郁就按暂停。

  这种无意义的内容,他根本没有必要去看,对顾淮南是仰慕还是喜欢,有谁比他自己更分得清么。

  顾淮南这边离开主卧,到阳台,顺手关上落地玻璃门。

  确认没人偷听,他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号码,那边接通后,立刻急匆匆说:“江医生我已经放给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