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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寻

  苏扬舲摇摇头, 含着担忧的道:“还是等星熠的消息。”

  允乐上前给江恒倒了一杯茶,又递给苏扬舲的时候,突然道:“殿下,那个什么骨奴看您的眼神让我害怕。”

  江恒警觉地看着允乐, 又看看苏扬舲, 道:“殿下, 最近您最好还是不要出营帐了。”

  “或许你们想多了, 他的目标并不在我。”

  苏扬舲抿了口茶, 沐浴之后又觉得肚子饿了, 便吩咐允乐去找些饭菜来。

  江恒点点头,望向帐外那广袤的天地之间, 眉心担忧的又皱了起来:“要是殿下能早点来就好了。”

  卫南寻一日不来, 江恒就一日不能放心。

  经过了此事之后, 江恒又多派了一队人马寸步不离的守护在苏扬舲的帐子外面。

  又到了傍晚, 五个首将一起走到了苏扬舲的帐子里。

  霍峻被降了职, 他的副官齐猛顶了他的位置。

  而他们五个人来找苏扬舲的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时候攻打嘉陵关。

  “殿下, 我们大军在渭北城已经呆了三天有余, 您是如何计划进攻的?”崔姓将领穿了身银色的轻甲,他进来的时候是气势冲冲, 但是看见旁边立着的允乐之后, 仍然是心有余悸, 又放缓了说话的语气。

  苏扬舲正在吃果子,是甄荀去渭北城里买来的,他眼睫微微颤动, 缓缓掀了掀眼皮, 道:“没计划。”

  只这三个字, 就将这五个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殿下,陛下将我们五路大军汇集在此,可不是出来野游的!”齐猛向前冲了半步,气势汹汹,说话声音红亮。

  “那请问齐将军,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计划?”

  苏扬舲也不生气,捏着削好的果子小块,放进口中,阵阵香甜从口齿间溢出。

  “以微臣之见,应该先派出先驱小队对地方边境进行骚扰,然后再将大军压至景国境内。”

  齐猛大步走到帐内的地图边,指向景国境内的边城,嘉城。

  “我们应该将大军压至嘉城城外,然后强攻嘉城。”

  苏扬舲放下手中的果子,看着齐猛,出乎意料的开始给他鼓掌。

  “齐将军所言有理,精彩精彩,那请问齐将军打算几日攻下嘉城?用何种方法攻城呢?”

  苏扬舲挑挑眉梢,笑着问道。

  “几日?几日……我不知要用几日才能攻下嘉城。”

  “那嘉城现有多少景国士兵?首将是谁?”

  “我不知。”

  “齐将军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冒然攻城?十万将士的性命就这么不值得好好珍而重之?”

  一时之间,帐内空气凝滞,崔姓将领突然走出前来,施礼道:“殿下息怒,齐将军并非此意。”

  帐子里的氛围安静到了诡异。

  “本王也并非要怪罪齐将军,今日我等也是聚集在此,讨论进攻之策略,那么讨论之前,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你们的方案和战略,然后我才能跟你们诸位讨论进攻方案的可行性?”

  苏扬舲不紧不慢的说着,仿佛一切他都不在意一样。

  几个人面面相觑,觉得苏扬舲所言又不无道理,也只好忍气作罢,各自回各自的营帐之内。

  到了夜晚,温度急剧下降,苏星熠来帐子里邀请苏扬舲去外面篝火旁取暖。

  “这是什么鬼天气?中午热死人,晚上又能冻死人。”

  苏星熠凑近火堆,手里拿着刚从林子里打来的野兔,一边烧烤一边抱怨。

  苏扬舲道:“此地温差极大,就这这种气候,你还是以后夜晚多穿些衣衫得好。”

  他接过苏星熠递来的肉块,撕成肉丝放进口中咀嚼。

  这里天空清澈,仰望星空,可以看见浩瀚的银河。

  苏扬舲突然对苏星熠说:“我不想进攻景国。”

  苏星熠转了转手上的肉块,道:“四哥,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在这里扎营住寨就是想等卫南寻来,是吗?”

  冷风吹拂,四周空气凝滞。

  草原上的气氛安静又诡异,明明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然而却好像在远处的阴影里,藏着一条蛰伏的毒蛇,随时等待着要伏击。

  “四哥,要不我们回去吧?”苏星熠四下里看了看,又看不出什么异常。

  就是这样才让人心生不安。

  苏扬舲感觉头有点发晕,甩了甩道:“星熠,你的兔子哪里来的?”

  苏星熠看着那只吃的七荤八素的兔子,又看看苏扬舲,清秀的眉头皱成一团,道:“刚才我经过那片树林,就看见了这只兔子在林子里跑,然后那个士兵他射了一箭,就射中了啊!”

  他也很快意识到什么,道:“这兔子被人动过手脚?”

  齐齐站起身子,苏星熠就要拔/出长剑,还没握上剑柄,就见他小腿一软,跌倒在草丛里。

  苏扬舲也站不住,捂着头低声呼唤:“允乐……”

  远处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团黑色的影子,那一小团很快就变成了一大团,黑压压的连成了线。

  夜色下,几百个士兵骑着骏马疾驰而下,无声无息之间悄悄接近了苏扬舲,身后的军营也已经发现了这些骑兵,于是刚要点亮火把示警,就听见在来人中有人喊了一声。

  密集的弓箭从天空中射下,如同箭雨一般,在营帐和苏扬舲之间形成了一道屏障,任何人都无法穿越的箭阵。

  苏扬舲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最后在阵阵马蹄声中,有人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不受控制的被人蛮横的扔到了马匹上,四周围了一圈士兵。

  不给任何人营救的机会。

  最后在箭雨的掩护下,这群骑兵离开,扬起一地的飞尘,在黑夜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喧嚣和嘈杂远处,草原只留下一片狼藉,苏星熠只能恨恨的看着那群土匪将他的皇兄带走,却无丝毫还手之力。

  允乐骑在一匹骏马之上,拽着缰绳就要冲进无尽的黑暗里,却被江恒拉住了衣衫。

  “我要去救殿下!”

  江恒摇摇头,道:“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那你跟我一起去!”允乐瞪圆了眼睛,大声嘶喊。

  “带上五殿下的策南军,我们追过去!”江恒飞身骑上另一匹高头大马,转身向着策南军的大营飞奔而去。

  皓月千里,飞沙成瀑。

  卫南寻带着他的三万骑兵飞奔而来,停在了姜、景两国的边境线上,马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这是一只军纪森严的军队,先前部队是由几百骑兵组成,但是队伍里每一个都是精锐,唯卫南寻的命令是从。

  连日的奔袭,男子的衣衫有几分凌乱,他缓缓抬起头,漫天银河繁星勾勒出他出尘脱俗的容颜。

  远方的山丘之上,能看到隐隐绰绰的帐营,一望无垠的草原一切的一切都隐藏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他身边的副将道:“太子殿下,姜国的大军已经在此地驻扎有三日有余,却未见任何异动,我们是否要……”

  忽然,有几团黑影从山丘上一闪而过,就像黑夜里的猎豹,行动迅速又悄然无声。

  卫南寻皱了皱眉,看着那团黑影往嘉陵关的方向疾驰而去,指了指道:“跟上他们。”

  说完,他骑着马儿朝着北辽的边境迈出了那一步。

  繁星之下,卫南寻带领着他的嘉陵关突击军,进入了北辽的境内。

  只用了一个月就迅速掌握景国局势的卫南寻,稳定政局后第一件事就带领他的曾经的嘉陵关突击,向着嘉陵关飞奔而来。

  不管是向南进入姜国还是向北进入北辽,势必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第二日,一小队骑兵策马探路回来,到卫南寻面前时停了下来,“殿下,我们在那座山坡里发现了姜国的策南军。”

  “策南军?谁是指挥?”

  “是江恒江统领。”

  卫南寻蹙着眉头,又问:“没有别人吗?”

  那个骑兵道:“还有一人,下属并不认识,但此人一身便服,身姿轻盈,武功奇高,我们不敢靠近。”

  卫南寻心道此人多半就是允乐,但是允乐一向是不会离开苏扬舲身边半步的,他眉头轻轻一皱,瞬间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走,带我去看看。”

  卫南寻带着这一队骑兵往前走,行至山坡之上时,见到下方的策南军,他冷冷的扫了过去,骑兵最前方是江恒和允乐,各乘一骑,来来回回走在草原和山丘之间。

  他策马向前,快走近时,江恒正好转了过来,突然瞪圆眼睛,惊呼:“殿下!”

  呼出后才觉得莽撞,赶紧策马向着他的方向奔了过来。

  “殿下你还好吗?”

  “舲儿呢?”

  他们几乎是同时问出口,江恒听见他问的话之后,垂下头道:“昨夜骨奴这个混蛋,趁着夜色偷袭了我们的营帐,将四皇子掳走了。”

  卫南寻对于北辽太过熟悉,自然知道骨奴是什么样的人,他沉默了一会,捏紧了缰绳,对着身后的几个士兵说:“你们将他们送回渭北城。”

  就在这时,江恒才注意到卫南寻的左臂上颤了纱布,鲜血透过纱布浸染露了出来,看着就是道新伤口。

  这是前几日卫南寻在赶来嘉陵关的路上,遇到了一些伏击,被飞来的一记暗箭伤了左臂。

  伤口不浅,但对于卫南寻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让军医匆匆包扎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往嘉陵关赶来了。

  允乐也从一旁赶了过来,看见卫南寻的时候,两眼瞬间通红,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哭道:“夫人,是允乐的错,没有护好殿下。”

  卫南寻沉默了半晌,没有表情的看着允乐,才说:“你就跟着我一起,江恒带着策南军赶回渭北城,我定会将舲儿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