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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客

  苏宁宴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被生生掐灭, 姜帝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正座上,他面色沉如水,一双狭长的眼睛黑凉凉的。

  整个厅里的氛围就像是刚下了一场料峭寒雨,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等待着姜帝最后的宣判。

  良久, 姜帝端了茶, 用盖子慢慢抹抹杯沿, 道:“魏宋仁策反谋逆, 朕念其服侍多年尽心竭力, 赐杖杀,五原军统帅曹意远, 勾结宦臣谋逆造反, 枭首示众, 将其头颅悬挂于高杆之上, 其身剁其如碎泥, 分六军统帅。”

  苏宁宴抖着软了下去, 惊恐的去看姜帝。

  姜帝缓缓伸出一只手, 指着苏宁宴, 道:“至于你!珹王苏宁宴已具反心,赐宗室除名, 贬为庶人, 囚之于洛阳, 终生不放。”

  姜帝终是给自己的儿子最后一点尊严,没有下杀手,其实苏扬舲知道姜帝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帝, 甚至有一些帝王不该有的仁慈和优柔, 这也为他日后没有及时立储埋下了祸根。

  宣告完这一切, 姜帝似乎是真的更累了,他扫了一眼地下跪得齐刷刷的几个儿子,头更疼了,一挥手指了指苏星熠,道:“老五,平叛中你功劳最高,此次谋逆之事朕便全权交予你负责,莫要叫朕失望。”

  说完,便不耐烦的让这几个人都下去了。

  退出正堂之后,苏陆铭便先推着三皇子离开了,只剩下老二、老四和老五。

  苏云杪淡淡的笑笑,拍了拍苏星熠的肩膀,道:“五弟果然是长大了,已经能帮父皇分忧了。”

  苏星熠还没说话,倒是苏扬舲先开了口,道:“二哥,我与五弟还有些事要说,就不跟二哥在此闲聊了。”

  眼见着苏云杪的笑容散了去,苏扬舲也懒得与他在周旋,便拉着苏星熠往右侧大步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身影,苏星熠才转过头,正好对上苏扬舲的目光,问道:“四哥,我见这次回来之后,你与二哥的关系与往日又不同了,怎么?”

  苏扬舲抚了抚鬓间滑下的几根发丝,道:“不是我怎么了,是他怎么了。好了,不说他了,你来我屋里坐坐吧,我有话想对你说。”

  “好。”苏星熠大喇喇的笑着,声音沉厚而有活力,与病歪歪瘦弱的苏扬舲形成鲜明对比,随即又亲亲热热的揽住苏扬舲的肩背往前走。

  “四哥现在好瘦啊,我还记得以前咱俩一起练剑时,你仿佛胳膊还要比我更粗了一些呢!”

  “你记错了,我一直比你瘦。”

  苏星熠想了想,不信,眉尖微蹙:“不对,你就是以前胳膊比我的粗,腰也比我的粗,才不是现在这般细细弱弱的,连个剑都拎不起来。”

  “我不仅拎得起来剑,还能砍人,你要不信就试试?”

  苏星熠说不过苏扬舲,就像小时候那样哈他的痒,就这样两个人嬉笑着走进了房间。

  卫南寻早就让人备好了晚膳,虽然并没有提前知道苏星熠也会来,但是也就是加了一双碗筷酒杯的事儿,便吩咐那从行宫带回来的小内侍和玉去准备。

  允乐看着和玉人很机灵,便请苏扬舲将此人带在身边,毕竟桦雾府里只有乌墨一个内侍,总是人手不够的,苏扬舲为人又很谨慎,自从出了广地那件事之后,便再也不肯随便让人进府里了。

  苏星熠没吃一口菜却先饮了杯酒,喝完之后还吧嗒吧嗒嘴,道:“这酒太甜,不及四哥府上的扶华酒,不够辣不够味儿。”

  苏扬舲也浅浅抿了一口,笑道:“我倒觉得味道刚刚好,绵中带着甘甜,酒香扑鼻,是好酒。”喝完,他看了看卫南寻,道:“南寻说呢?”

  “我觉得五皇子说得对,不够辣。”卫南寻饮了一杯,忍不住露出戏谑的笑意。

  他看着苏扬舲绽出的这个桃花流水般的笑意,胸口又忍不住波涛汹涌起来,轻轻道:“舲儿只吃这一杯酒就好了,不能再多饮。”

  苏扬舲点点头,笑:“自然不敢多饮酒,否则又该恶心想吐了。”

  苏星熠又与卫南寻饮了一杯,道:“卫质子在行宫的英勇之事,我可都听说了,那些个禁军将士没一人不服气的,都说只要看见卫质子的身影立在那里,他们好像就满是用不完的力气,卫质子你可是有什么不外传的手段,教教弟弟吧。”

  男子之间本就是以武力来征服对方的,卫南寻英勇无比,自然让苏星熠心悦诚服。

  他倒是会甜言蜜语,上来就说自己是弟弟,话语之间已然把卫南寻当成了和他哥哥一样的尊敬。

  卫南寻道:“手段没有,不过是因为身后有要拼命守护的人罢了。”

  苏星熠感觉没讨到手段,反而吃了一大把狗粮,噎得慌。

  他吐吐舌头,又喝了口酒,只好转向苏扬舲问道:“四哥,你不是说叫我来有事要说?什么事啊!?”

  总不会就是看着两个人你侬我侬吧?

  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苏星熠此时此刻倒是第一次觉得,他四哥跟这个景国还是很般配的。

  不管男女,相爱就好了。

  就是他四哥脸色实在不好。

  苏扬舲倒是不着急,先是吃了些东西,肚子填了个半饱,脸颊上散出病态的殷红,这才放下筷子,又让旁边侍候的和玉出去关上房门,当房门挡住屋内的烛火时,他才缓缓道:“星熠,你想要那个至尊之位吗?”

  苏星熠一口浊酒喷了出来,污了半张桌子上的饭菜,卫南寻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何要拼命先吃饭的原因了。

  “四哥,你在说什么呢?!”

  这是能拿出来明着讨论的吗?

  “我说,苏星熠,你想要那个至尊之位吗?”苏扬舲双手摆在桌子上,十分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苏星熠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铜铃大的眼睛眨了又眨,最后才明白他的四哥并非在开玩笑,于是收回下巴,垂下头道:“四哥别跟我开玩笑了,那个位置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坐。”

  苏扬舲瞪了他一眼,恨他不争气,道:“轮不轮得到,不是你说的算,你只说你想不想要?”

  卫南寻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说:“舲儿,你这个样子会把五皇子吓到的,好好说话。”

  苏扬舲便听话的软了下,站起来打开门吩咐和玉将饭食端下去,换上茶点,直到茶点都摆放整齐了,门再次被关上,苏扬舲才小心谨慎的说道:“星熠,这个皇位四哥帮你,好不好?”

  苏星熠还没有从这份震撼中恢复过来,眼神迷离,仿佛在听他四哥说的醉话一般,道:“四哥,为何是我?二哥还有你自己不都比我强吗?你个二哥都是母后的嫡子,继承大统才是正确的事情,而我,这个庶子又有资格去肖想这些呢?”

  “星熠,我知道你心思纯良不适合夺嫡这条凶险的路,但是,四哥必须拜托你,也只能是你。”

  只有苏星熠上位,才能放过他,才能让他和卫南寻去做一对神仙伴侣,远离盛京城的风风雨雨。

  苏扬舲这个想法自从那日老五带着援军赶来时就有了,今日在大殿上更加坚定。

  必须是苏星熠,也只能是他。

  苏星熠的浓眉紧紧皱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忽而仰天长笑,笑过之后目中却是一片悲怆之色,他的脸上每个表情都被无限放大,等了很久,终于一字一句地问道:“四哥,你没在跟我开玩笑对吗?”

  作为一个皇子,即便不受宠爱,要说对那个至尊之位毫无觊觎之心,那一定是骗人的,但是苏星熠确实没有把能登上皇位当成他最重要的目标。

  “我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的,星熠,我不想瞒你,你也知道我对那个皇位根本没有心思。

  而且我跟南寻的身份都很特殊,他是景国的废太子,他身上背负着万万将士的血海深仇,这个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你也是征战过沙场的,你应该懂他的心思。”

  苏星熠暗暗捏紧了手心,他也曾听说过景国内的那一场变故,若是他……他不敢想,看向卫南寻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敬畏。

  “我只想跟南寻一起报仇雪恨,然后双双归隐与田间,不问朝堂不问世事,我不想让世俗的眼光再来限制我们的感情,星熠,求你帮帮我吧。”

  “四哥,我还有一个问题。”苏星熠抿住嘴唇,慎重的开始深思。

  这个事情对他而言依然是太不可思议,但他感受得到苏扬舲的态度又十分认真,那么他也只有一个疑问了。

  “为何不是二哥?”

  说起来,苏扬舲应该跟苏云杪更亲近一些,而且这个事情如果是苏云杪去办,不是更容易吗?毕竟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贤王啊。

  “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二哥了。”苏扬舲端起那一碗松子芡实枣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那样子仿佛风轻云淡。

  但是目光里确有寒光数数,让人不寒而栗,“若不是他与我这个身子还有些血缘之亲,我早就恨不得杀了他。”

  “四哥!”苏星熠突然起身,谨慎的向外看了看,面色也沉了下来。

  他虽然心思单纯,却也不是个愚蠢的人,自然也听说了当日卫质子从大理寺监出来时,他四哥的脸色如死灰一般的事情,早就传遍了。

  “放心吧,星熠只要他不再为难我们,我就不会对他起了杀心。”苏扬舲的语气显得有些疲倦,大约是吃完之后又开始困倦了,眼皮似合非合的,“你好好想想我今日说的话,这几日我便会送你一份大礼,算是对你凯旋而归的贺礼吧。”

  说完他就彻底闭上了双眼,身子向后仰靠,一副懒洋洋马上就能入睡的样子。

  苏星熠便也知道自己该走了,起身告辞后推门而出。

  房间内的烛火熄灭,只有细弱的耳畔低语。

  “舲儿,你想好了?要辅助五皇子上位?”

  “想好了,这也是我唯一的选择不是吗?三皇子身有残疾,七皇子年纪尚小,也只有星熠我能仪仗了,他有军功在身,除了出身差了一些,其他也还算不错,不是吗?”

  卫南寻帮他把长发散开,轻轻落在枕边,才道:“若是他与陈亭畔的婚事能成,又多一份势力,倒也勉强能看。”

  “唔,我好困啊。”枕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微微转动,就连那双眸子都清澈无比。

  像是安了什么自动巡航器一般,苏扬舲的脑袋总是能熟练的找到最柔软的地方,靠着最舒服,还能让人安睡。

  “你这么贪睡我总是不放心,等明日回了盛京城,一定要给你寻个大夫好好诊治。”

  夜色之下,苏扬舲的睫毛颤了颤,随即钻得更深了几分之后,就沉沉的睡去了。

  卫南寻就这样望着苏扬舲,他心里想,等到一切都结束了,等到他的眼睛完全好了,一定要重新办个婚礼,拜天地,夫妻对拜,把那些没有完成的礼仪都重新补一遍,然后亲眼看着他穿上美美的嫁衣。

  哦,对了,这一次一定要让苏扬舲戴上红盖头。

  这件事也是很重要的,一定不能再乱了。

  “有你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每一天都是极好的日子。”

  第二日出发的极早,本来这京郊的驿站就离盛京城并不远了,再加上出发的早,不到晌午,浩浩荡荡的队伍便进了盛京城的大门。

  护城军恭恭敬敬的列两队跪迎,而那些没有资格去西山行宫的官员们,也是一早便得了消息,跪在城门口的一片空地上,等着圣驾回銮。

  苏星熠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战功赫赫,加之又在这次围剿叛军的行动上,占得先机,成为了最大的功臣,现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五皇子已然不是曾经那个寂寂无名之辈,而他所亲帅的策南军,也成为了大姜之中最让人放心的一支队伍。

  队伍行驶到空地前,苏星熠从马上下来,抚了抚马身,按照姜国礼制,战马不得入盛京城内,在京城门口,便会有专人将马儿牵走,送至西郊马场养护看管。

  后面所有跟随的武将,也都齐齐下马,乖乖的将马匹送给牵马小官手中。

  皇帝的轿辇在队伍中间,行至此处时,他并未下车,而是掀开车帘与窗外的众人打了招呼,便又放下了车帘,让轿辇迅速回皇宫。

  离开权力的中心每一刻,都让姜帝不安。

  皇后的轿辇紧随其后,也是径直赶回皇宫之中,而后面的诸多小车则不同,按顺序进了城门口之后,便各回各家了。

  苏扬舲回到家中时,已经过了晌午,乌墨早早就备了丰富的膳食等在那里,苏扬舲顾不得其他,就坐在席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乌墨一边帮他盛肉汤,一边心疼的道:“主子此次辛苦了,都瘦了许多,再多用一些饭菜吧。”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从前苏扬舲吃饭比小猫也多不了多少,但这次回来就不一样,吃得多还吃得快,不知缘由的乌墨自然以为他们在行宫里受了苦,才这番狼吞虎咽。

  只有卫南寻暗自腹疑。

  用过饭食,苏扬舲又开始犯困,便回到寝殿内,靠在了床榻上,手里还卷了本书。

  几日不看话本子,还挺想念的。

  卫南寻先是去找了趟尹川,发现人并不在府里,等他回到无尘院的时候,苏扬舲已经靠在床榻上睡着了。

  阳光透进来的时候,他的长睫在眼睑下留下了一圈阴影,仿佛是极其疲倦不堪。

  可卫南寻却知道,他比谁睡得都多睡得都久。

  将人横抱放回床上之后,卫南寻听见有人从屋顶上飞了下来,轻轻扣响窗户楞儿。

  卫南寻摸到床角的一床软被,给苏扬舲盖上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手足无措的尹川,问道:“玩够了?”

  那声音轻得仿佛烟云一般,来自天空深处。

  尹川慌忙跪下道:“殿下,尹川知错了。”

  卫南寻试图抬头望向天空中的烈日,白芒刺得他有些难受,便又垂下了头,长长呼了口气,道:“此次凶险,你不去也是对的。”

  卫南寻一向疼爱尹川,历来都不会带他一起上战场,即便是功夫了得至此,尹川其实也没真的杀过几个人。

  战场不同于平常的打架比武,尤其是这种人数上不占优势的战争,那种心理压力是极大的,看到自己周围排山倒海之势的敌人冲下来,无论如何都是压抑的。

  “尹川没能保护在殿下身边,真是该死!”小孩子年纪小,他怎么可能意识到,只是瞬息之间便发生这样的变故呢?

  “好了,此事以后不要再说,就算是过去了,日后你将功补过即可,眼下,我倒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办。”

  卫南寻从衣袖里掏出了那张在路上收到灰儿带来的蝇头小楷,递给尹川。

  不必他吩咐,尹川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展开信笺读了起来。

  这封信是曹沫所传,他在这几日打听盛京城周围囤兵情况时,偶然间得到了一个消息,两日前驻守在云中、上阳、七桓、盈柳、伏满这五个郡的兵力,都突然调动起来,往盛京方向开拔,然而此时盛京的叛军之困以解,为何要在此刻调动五路大军?

  现下正值多事之秋,变数太多,卫南寻不敢掉以轻心,闻知此消息,他还是谨慎的让尹川去这五路大军里细细查明缘由。

  尹川接了命令,就准备要走,刚飞上了屋顶,又想起了什么跳了下来,小声道:“殿下可否帮我照看一下房间内的几只幼崽?”

  卫南寻笑着点了点头。

  苏扬舲的这一觉委实睡得有些长。

  醒来时,天色竟已经暗了下来,屋外已经点上了灯笼。

  卫南寻下午的时候就让允乐去甄府请人了,傍晚时候允乐才一个人回来,说是在甄府等了半日,甄大夫也没有回来,便留了口讯,若他回来时,请他来府里为四皇子看诊。

  月色洒下,清霜落肩。

  卫南寻听见屋内有了动静,这才进到屋里去,苏扬舲软手软脚的爬了起来,脑袋清爽了不少,就是睡着的时候不自觉出了一身汗,黏糊糊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苏扬舲就像叫乌墨进来,沐浴一番。

  哪知进来的人,却是卫南寻。

  卫南寻贴了上来,伸手就要摸他的额头,苏扬舲下意识的闪了闪,小声嘟囔:“我出了好多汗,自己都嫌弃自己臭,南寻就不要凑近了吧。”

  哪知卫南寻却不以为意,偏偏凑的更近了些,直接把鼻尖放在苏扬舲的脖颈上,使劲的吸了口气,调笑道:“哪里臭了,我怎么闻到一股子玉檀花香,舲儿偷偷擦了香膏吗?”

  危险一点点在靠近,苏扬舲赶紧从旁边溜了下去,道:“南寻就爱拿我开心,不想理你了。”

  说完,便往门口走,推开门扉刚要开口喊乌墨备热水,却忽然发现屋内烛火瞬间熄灭,自己又被身后的卫南寻一把搂住了腰间,炙热的手掌猛地捂住他的嘴巴,低沉的声音在耳畔轻音:“别说话,屋顶有人。”

  卫南寻说完便松了手,将苏扬舲往回带,两人躲进了衣柜旁边,借着夜色掩住了身影。

  窗外隐隐掠过一抹黑影,迅疾而过,仿佛是幻觉一般,等苏扬舲想看清楚时,眼前已没了任何动静。

  下一刻,黑影一个接一个的掠进来,都是匆匆闪过,又没了影踪,反复数次,已然有了将近十人之多。

  苏扬舲心慌难安,就在他举棋不定是否要喊人之时,有一人自屋外破门而入,卫南寻在黑暗中本来视力就极差,手上也没有兵刃,便只好以肉掌劈了下去,显然那人没意识到会有人从黑暗中袭来,先是惊诧,而后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苏扬舲觉得不该再犹豫,便大喝一声:“什么人敢在我桦雾府撒野!”

  苏扬舲知道允乐一定就在附近,而尹川也一定会听见动静赶过来,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尹川被卫南寻已经派走了。

  来袭者见已然暴露,便招招下了死手,冲着卫南寻的命门和要害而去,另有两人从卫南寻身旁想要绕过去,直接来杀苏扬舲。

  看到这里,苏扬舲才真正清楚地意识到,这将近十来个人,是冲着他来的。

  可显然这些人是低估了卫南寻的武功和狠辣的。

  从前卫南寻在人前总是装作武功尚未恢复的样子,只有那次在战场上,他是实打实的用尽了全力。

  不过战场与杀人亦是不同,这暗夜之中,卫南寻仅凭着明锐的听力,就一招夺了来人的兵刃,下一招便是将此人毙命。

  卫南寻一身白衣,犹如暗夜里的杀神一般,剑剑直取心口,不留一丝生机。

  不出苏扬舲所料,允乐确实就在附近,他一听到异响就立马冲了进来,来袭之人未曾想过来人武功如此之高,还不及闪避,就被割喉而亡。

  不出瞬息之间,来人只剩下了两个。

  这两个人确实武功不错,苏扬舲有一瞬间甚至觉得其中一人的武功与允乐不相上下,竟然好像招招都能化开允乐的攻击,对他的剑法路数十分熟悉。

  就在允乐与此人缠斗之时,苏扬舲一个分神,竟然看到那黑衣人身形如箭般冲自己直射过来。

  “主子!小心!”允乐扯着嗓子大吼一声,迅疾而过,然而他没想到卫南寻的身影比他还快,一剑横在苏扬舲的身前,直直刺进了那个黑衣人的心口。

  “不要!”允乐嘶着哀嚎一声。

  那人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