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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碑(今日还有一更)

  奚漾抓着凌乱的衣衫, 慌乱的冲了出来,那一双惊恐的眸子望向了声音的出处。

  卫南寻二人踩着屋顶已经跃到了相邻的行宫,可毕竟卫南寻的眼睛和武功不能与从前相比,还是慢了一步。

  “是他?”

  奚漾眉头紧蹙, 低声咕哝, 他只在抬眸的一瞬间看见了那人的侧脸。

  就算只有一眼, 他也必不会认错。

  那样的容颜只会让人过目不忘。

  宝禧妃慌乱的摸着领口的盘扣, 鬓间散落了些发丝, 露在外的脖颈上还泛着激动后的红晕, 她仰起头问:“是谁?”

  奚漾眸子微眯,沉默半晌, 刚才因事发突然而表现得那些慌乱已经淡去, 只留下他一贯的沉着。

  他的指甲轻轻掐进旁边的木头里, 道:“是卫南寻。”

  说完他转过头, 很轻柔的将宝禧妃搂紧, 用下巴轻轻蹭了蹭, 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先回去, 剩下的交给我, 好吗?”

  宝禧妃不说话,就那样仰头凝望他, 几息之后, 眼里涌出豆大的眼泪, 哽咽:“阿漾,带我走吧,我们去哪都行, 只要离开这里, 好不好?”

  沉默良久, 只有山风呼呼擦着耳边飞过。

  奚漾抬手将她脸上的泪珠拭去,声音带了一丝沙哑:“不哭了,等到咱的将士杀到盛京时,我就带你走,好吗?”

  “会有那么一天吗?”

  奚漾微微颔首,又向往看了看月门口向内张望的宫女,用力攥住宝禧妃的双手:“好瑾儿,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接走的。”他顿了顿,又道:“现下,你赶紧跟枫香回去,万万不可让那几个侍卫和内侍官看出任何异常,想来卫南寻即便看到此事,也不会声张的,他没有据正是不敢胡说的,再说他此刻也只是个举步维艰的敌国质子,说话还没有我分量重,谁会信他?”

  只在呼吸之间,奚漾已经将此事的后果分析了种种,可见他的闲散之名并不为实。

  宝禧妃沉默半刻,将最后的泪抽泣干净,心下倒是多了几份坚定,就是对着爱人仍显得依依不舍:“阿漾,我们还能再见吗?”

  奚漾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眼底蓄泪:“近期我会让布日帮我给你传信的,小心总是更好一些。”

  枫香已经走了进来,搀扶住宝禧妃,她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扭头回看。

  奚漾微微摆手,唇角的弧度清浅。

  直到那二人的身影消失,奚漾才收回目光,转身利落的钻进了墙角处的一块破洞里。

  苏扬舲站在移木桥边。

  日暮西斜,橙红色的夕阳荡在河面上,水波金光粼粼。

  他顺着河水向上游看去,层层叠叠的青山若隐若现,河水已然可见湍急,水中夹杂了不少泥沙,苏扬舲看得出,这是山上储水已经满了,若是再有雨水落下,怕是会有更大的水流。

  目光又回到这座移木桥上。

  他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问题,但是他知道若是能被他这种外行人就轻易看出的问题,就不会造成那样大的灾难事故了。

  可是,就算现在他再来加固这座桥梁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场人祸的发生呢?

  移木桥边立有一块石碑,上面是前朝名儒大家范公的亲笔题诗。

  也是因为这样一块石碑,才形成了本朝的一个约定俗成,三年一次的恩科进士,都会在次年姜帝的千秋宴上,在这座桥上对姜帝行儒家学子特有的礼仪。

  三年一次,从前便无事,只偏偏这次就有事?

  苏扬舲长长叹了口气。

  他没有时间再去查探事件背后的原因,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改变这个约定俗成的环节,阻止这些进士在这里跪拜天子。

  苏扬舲目光落在那块石碑之上。

  他的手指摸了上去,顺着石碑的边缘反复游移。

  要是没有这块石碑,就好了……

  忽而,他的眼前一亮,既然这些学子要尊古代先贤的传统,那不如……

  卫南寻往宝华殿走,半路上尹川又不知跑到了哪里,走至伊河河畔抬眸望向那被夕阳余光铺成金色的宝华殿,然,视线却落在了移木桥头。

  “舲儿,不可!”

  苏扬舲正在以一种难以理解的姿势趴在桥边栏杆上,双腿悬空,他闻声便转过头去看,果然看见卫南寻向着桥上疾步走来。

  “舲儿,此处危险。”

  苏扬舲也跳了下来,双脚着地,向着卫南寻走去,一边走嘴角含着笑意,走近还伸开左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带着惊喜问:“南寻的眼睛好了?”

  卫南寻一把握住他胡乱晃动的手,眸子微微一眯:“好倒也没完全好,不过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

  “那能看清我的脸了吗?”苏扬舲踮着脚,将自己的脸往人的眼前送。

  对着一个动了心的男人,没有距离的靠近,怎么看都更像是拨弄他的心弦。

  卫南寻噙笑打量着他。

  忽而一把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周围的风声也吹不散二人之间滚烫而又焦灼的空气。

  “你的脸在我心里。”卫南寻蹭了蹭苏扬舲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发顶,抬眼又看向那座移木桥,浅笑嘱咐道:“以后在那座桥上,不要多做停留。”

  苏扬舲身子一颤,瞳孔猛然收紧,疑惑:“为何?”

  难道卫南寻也知道这座移木桥也有问题?

  但是在苏扬舲写的剧情里,这座桥是珹王掌控的工部在修建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挪用款项以至于最后桥上已显出裂痕,珹王眼见此事包不住,便听了身边谋士所建,一不做二不休将这样的事栽赃在二皇子苏云杪身上,设计了千秋宴上的惨案。

  但是卫南寻对于这件事本该一无所知,直到事发后才陪着苏云杪一起应对。

  “那河水太过湍急,站在桥上恐会有危险。”卫南寻盯着他,手指贴在苏扬舲的手臂上上下摸索,他移开话题:“舲儿身上在发抖,是不是觉得冷了?修缮一事可巡查完了?今日就先回去可好?”

  苏扬舲收回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卫南寻肯定只是想关心自己而已。

  上了马车,苏扬舲从飞扬的车帘缝隙里,又看了看河畔上那一块石碑。

  马车向原野奔去,落日余晖仿若一条金色的丝带,随着马儿飞驰而肆意摇摆。

  车外忽然传来「咚」的一声,便听见了允乐不悦的声音:“你这突然从树上飞下来,吓死人了,以后就不能走个正常点的路线吗?”

  下一刻,车帘打了缝儿露出个脑袋,尹川悄悄的小声咕哝:“与你何干?”

  一边说一边钻进了车里面。

  苏扬舲挑眉看了看他,心想这孩子平日里就没进过马车,今日是何缘由?

  下个呼吸间,苏扬舲呆立住了。

  紧接着一身冷汗拔地而起,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就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只见眼前猛地窜出一只橘色大猫,黄绿色的圆眼睛瞪得比那铜铃大多了,它大约是被尹川拎进来的,受了些惊吓,长者爪子就冲苏扬舲扑了过去。

  “啊!”

  眼见着平日里柔弱不堪的四皇子,一个猛子就跳到了椅子上,迅速的躲进了卫南寻的身后,瑟瑟发抖。

  “猫……”

  说起来好笑,堂堂姜国四皇子,竟然会怕一只猫。

  “你怕它?”尹川笑着伸手抓起了大橘猫背上的一块皮毛,只见它就像瞬间静止了一般,不动不叫也不挣扎了。

  他将这毛茸茸的大家伙向着苏扬舲的方向凑了凑。

  “拿远点!”苏扬舲将脸埋进卫南寻的肩后,手指紧张的抠住卫南寻的手臂,浑身颤抖。

  “你这皮猴子,抓它作甚?”卫南寻将身后的人护住,漆黑的眸子狠狠瞪了尹川一眼。

  “就是它坏了我们的事,我得将它抓住剥皮抽筋好好折磨一番!”尹川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节轻轻敲了敲大橘猫的头顶。

  “别别,好歹是条生命……”苏扬舲从后面露出半个眼睛,小心翼翼的查探:“而且我看它腰腹滚圆,别是母猫怀了小猫吧?”

  说完,橘猫竟然柔柔的冲着他「喵喵」叫了两声。

  卫南寻伸手将橘猫抱了过来,平放在自己腿上,说也奇怪,这猫咪竟然十分乖巧的卧了下去,用自己的头顶来回蹭着卫南寻的手指。

  他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橘猫的肚子,动作十分轻柔,猫咪也很配合,只喵了一声就乖乖配合他,任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肚皮,也没反抗。

  “还是舲儿聪慧,这猫怕真的是怀孕了。”

  原来他是在检查猫咪是否真的有孕。

  尹川翻了个白眼,指尖点了点它的耳朵,道:“算你幸运,看在你有孕便放过你这次。”

  说完就要伸手去抓那猫。

  “你要将它弄去哪里?”卫南寻并未阻止尹川来抱猫,但是橘猫似乎十分害怕尹川,见他又过来便伸着爪子胡乱挥舞,爪子尖乱扯。

  “既然不能惩罚它,便将它扔回去好了。”尹川冲着猫咪瞪了瞪眼睛,企图装凶唬住它。

  “想来它刚才也是有意靠近我们,或许是因它知道自己有孕,为自己的孩子寻找庇护。”卫南寻忽然转了头,看着苏扬舲浅笑:“不如我们将它带回府中,可好?”

  卫南寻呼吸之间的热气直往苏扬舲的口面上钻,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手肘似有若无的往苏扬舲的胸口撞。

  他心跳剧烈。

  苏扬舲看一眼卫南寻,赶紧垂下头,脸色发烫,低声道:“只要不养在无尘院,我没意见。”

  手肘仿佛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一下右一下撞在相同的位置,像在摇动果树上的樱桃来来回回晃动。

  “能不能先把它抱出去?”他攥住卫南寻手臂上的衣衫,乞求般的摇了摇。

  卫南寻扯着唇角笑了笑,这才将手里的猫咪放回到尹川怀里,“带出去,你也出去吧。”

  直到那只猫和尹川都钻出了马车,苏扬舲这才红着脸从他身后出来,他理了理被撞得有些凌乱的衣襟。

  这次,他坐的离卫南寻远了些。

  “舲儿。”卫南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然后腰间便被一双手臂环了上来,“你怎么了?明明昨夜还一直唤着我的名字,要和我在一起的……”

  苏扬舲连忙打断道:“南寻,昨夜是我醉了,不受控制。”

  “舲儿,我与你说过了,你不是醉了,你是中了药。”

  苏扬舲沉默不语。

  其实这句话他记得,只是他始终没有想清楚,到底是何人用了何种方法让他中了药的。

  想着想着苏扬舲却忽然笑了,道:“那南寻可知是谁要害我?”

  “舲儿,有个疑问我一直想问你。”卫南寻向后退了退,将人勾进自己怀里,彻底断了他想逃离的念头,“二皇子为何迟迟不婚娶?前几日我听府里下人议论,似乎姜帝有意要给三皇子定门婚约,为何不是二皇子?”

  苏扬舲眼见着逃出怀抱无望,便干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上去,笑着答道:“父皇也曾给二哥指过婚,但母后对未来的嫂嫂要求极高,指了几个母后都不满意,后来父皇大约是有些生气了,便不再管这事儿了,但父皇曾给母后下了命令的,说三年之内必要二哥婚娶。”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卫南寻找到苏扬舲的手,轻轻握住。

  “你以为什么呢?”

  “没什么……”卫南寻淡淡笑了笑,又哄着问道:“那对于所中之药可有什么想法?”

  “药性发虽是在昨夜饮酒后,但我觉得怕是这药早就悄悄进了我的体内,那两杯酒不过是个引子,将本来还不算深的药性突然引出来,他这样做的目的大约是等不到我中那药瘾更深……”

  简而言之,就是下药之人他急了。

  苏扬舲有些说不下去,那人是谁仿佛呼之欲出了,但是他不想说也不想承认。

  “舲儿好聪明,那下药之人想必你也知道是谁了?”卫南寻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垂下头贴着他的手背在自己脸颊上来回剐蹭。

  “我想不通,怎么会是他?”

  苏云杪可是原书的男主,是他曾经花费心血构思出来的人物,就算有许多不完美,但是当初他立人设的时候便赋予了苏云杪所有美好的东西。

  他应该无比疼爱自己这个「早夭」的弟弟。

  难道就因为,他没有死吗?

  苏扬舲缓缓闭上眼睛,错综复杂的情绪弥漫在他的心里,在他刚刚穿书进来的时候,是苏云杪第一次给了他亲情的感觉,难道那种宠溺也是假的吗?

  他的手指顺着发髻摸到了玉冠上,又爬到冠上那只白玉簪子,那只簪子是他大婚之后,苏云杪送他的礼物,他时常摸着发簪那一段的白玉兰,上面的刻痕并不平滑,应是自己手刻之物。

  从前他如此宠爱的弟弟,现在竟会给他下药了吗?

  苏扬舲不信,不愿意也不想相信,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苏云杪是正派之光,是要成就一番霸业的男主!

  他感觉卫南寻的手握得更紧了。

  入夜,皓月高悬。

  无尘院卧房内。

  卫南寻将手上的黑玉戒指贴在苏扬舲的肌肤,丝丝凉滑就沁到了他的心里。

  “别人都是人养玉,舲儿却是玉养人。”

  苏扬舲微微怔愣,许久才回过味来,脸上一红道:“那日不是解过毒了?”

  “谁说解毒只一次就够了?”

  苏扬舲咬着唇:“南寻,要不把这玉戒再打磨一下?”

  卫南寻视线上下扫了扫他,“为何?”

  “我怕塞不下。”

  “不会,我已经试过,正正好。”

  外面大约是起风了,呼啸着叫嚣着只往窗户上撞,苏扬舲听着窗外的风声,身子直发颤。

  “舲儿不要乱动,玉石光滑,若是取不出可就不好了。”

  闻言,苏扬舲便真的不敢再乱动,保持着难受的样子,僵着。

  他的心思一半在解毒这事上,另一半却还在移木桥的那块石碑上,或许是注意力在别处的缘由,今夜解毒的过程仿佛并不像第一次那样难熬,不一会,黑面石戒指就又出现在苏扬舲面前。

  他整理了里衣,安静的侧躺在床榻上。

  “怎么?”卫南寻再烛火下用丝帕擦着那戒指的面上,见苏扬舲不出声便又问他。

  “有些倦了,我先睡,你也早些睡吧。”说完便翻个身滚到了床边,扯开叠好的被子钻了进去,眼睛望着房顶。

  他将被角向上提了提,身子向下滑,最后反而是半张脸也埋进了被子里。

  苏扬舲根本睡不着。

  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耳朵却仔细的听着卫南寻的声音,没来由的又想了好久,想移木桥上的石碑,想他的二哥,想他每天喝下的那一杯琼花乳,想比试时那匹发了疯的马,想死在家中的侍卫广地,想……

  从前他觉得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事儿,都是记恨他的珹王所为,然而此时此刻,他开始迷惑,开始弄不清楚,开始感到混乱。

  他穿了这么久,依然不辩时辰,只觉得房间内除了他的呼吸气息再也没有旁的声音,这才咕噜一下坐了起来。

  淡淡的月光从帘子缝隙里透了进来。

  卫南寻睡得十分端正,就连手都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肚子上。

  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在雪白的眼皮上,苏扬舲没忍住,俯下身子轻轻亲了一口。

  他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下来,小心翼翼的穿上鞋袜,从架子上抄起睡前特意放好的玄色斗篷,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允乐一直在廊下守夜,原本倚着廊柱子闭目养神,听见门扉的轻响,警醒的睁开眼睛,握紧了怀里抱着的佩剑。

  他凑上前低语:“主子,我备好了马车。”

  苏扬舲抬头扫视了周围的屋顶,警觉的竖眉:“不坐马车,骑马。你再去尹川的房间探查一遍,确认他在房间。”

  允乐点点头,有些担忧,“主子,西山路远,骑马太过颠簸,要不咱们还是坐马车?”

  苏扬舲摇摇头,“已过宵禁,马车招摇,就骑马吧。”

  允乐也不敢再多言,脚下快速移动,下一刻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里。

  不多会,又从月洞门躬身出来,凑近低语:“他在。”

  苏扬舲长吐口气,也没再说话,抬手将兜帽戴上。

  深夜的盛京城,中央大街两匹骏马一路飞驰,溅起层层尘灰如同薄雾一般。

  顺利通过城门,两匹马又扬蹄向着西山狂奔。

  “林统,这都宵禁了你也敢放人出城?”转角黑影里走出了个士兵,一边拎着裤腰一边打哈欠,半眯着眼看了看又被关上的城门。

  “你知他们是谁吗?”被叫做林统的百夫长冲着那飞扬的灰尘努了努嘴。

  “谁?我看着那个穿黑衣的身形不错,不比水云坊的红影差……”

  话还没说完,百夫长冲了过来,惊恐的捂住他的嘴,瞪大了浑圆的眼睛左右看看,「呸」了一声,“你小子说话也没个把门的,他你也敢胡诌?不想活了!”

  说完将自己手里半个没吃完的炊饼塞进那兵士的嘴里,拍拍他的头铠,将他转了身冲着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滚蛋!”

  兵士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刚拐过转角,就觉得腿上一软,跪了下去。

  等他抬头浑骂时,就被身后的人用什么套到了脑袋,眼前顿时黑暗一片。

  嘴里被炊饼塞满,头上罩住了东西,他害怕的伸手胡乱扯着,突然后背被人猛踹一脚,整个人横着栽在地上,紧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猛踹。

  “他也是你敢胡乱觊觎的?”

  兵士只觉得每一脚都踹在最疼处,但他也知道,每一脚都避开了要害。

  飞驰的骏马踏在原野的青草之上,抬蹄间就是花泥飞溅。

  一直到伊河畔边,二人才停了下来,马儿也气喘吁吁的趴下歇息,苏扬舲从马背上下来,小心翼翼的从移木桥上走过。

  伊河水浪翻滚,泥沙更甚白日,银白的月光洒在浑浊的河水上,更添了几分诡异。

  锦袍在夜风中摇摆,苏扬舲站在那块大姜学子引以为尊的石碑前,星光灿烂,时空仿佛凝滞,他矗立许久,才深深的躬身行礼。

  直起身子时,他摸了摸石碑上遍布的火/药,从允乐手里接过了火折子。

  作者有话说:

  晚些时候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