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仍在继续..

  金玉贤关注沈氏的动静, 知道沈毅的人手,已经在追查黑市上贩卖的私营火药,这是一个庞大的组织,鱼龙混杂。

  做事没有那么精细, 肯定是会有马脚留下的, 以沈毅的行事效率, 很快便会查到红花会身上。

  因而金玉贤选择先发制人, 一来为泄一口私愤, 二来试探沈毅和许暮舟现如今的关系究竟紧密到哪一步, 三来,亦是先下手为强, 为红花会争得一个被沈毅放过的机会。

  “私了?”沈毅听得懂其中深意, 却仍然明知故问:“金千岁想如何私了?”

  金玉贤也开门见山,“无非, 也就是沈王爷停止调查骈州爆炸一案, 亦或..捏造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如此, 本公也保证不会再把许二公子牵扯到这件事里, 还把你那可爱的表弟, 和二公子得力的护卫,都还给你们。大家相安无事。岂不皆大欢喜。”

  许暮舟一边饮茶, 一边听着金千岁打如意算盘, 心想这位大人这么会做买卖, 不去经商,亦是可惜了。

  不过更可惜的,是金玉贤的算计, 注定不可能这般如意。

  沈毅不爱喝茶, 更不爱沾金玉贤的东西, 他只是看了一眼许暮舟的侧脸,那人此刻也正嘴角噙笑,便也直言笑道:“怕是没办法皆大欢喜了。”

  “公公,今日的巳时已过,盘踞于柳州的火药黑市,大概已经被影江盟的各位好手捣毁一空,我们想要的东西,也已然握在手里了。”

  沈毅转头望向许暮舟,“许盟主,你说对么?”

  许暮舟但笑不语,轻轻点了点头。

  要想证明许暮舟与爆炸案无关,原本就不止依靠兵部的军火册做依据这一条路。

  也能直接从黑市的源头入手,只要找到贩卖私营火药的链条,顺藤摸瓜,红花会的购买和交易记录,自然也就不愁到手了。

  沈毅之前已经查到火药的源头是位于柳州的地下黑市,只要将黑市击破,那些个火药贩子是禁不住拷问的。

  而这「拷问」和「抓人」的事,影江盟里的江湖人士,可谓是太得心应手了。

  他们以今日晨时三刻作为约定之期,而现在已至巳时,恐怕人证物证都已经到手了。

  金玉贤霎时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脸色一变:“你们在演戏?声东击西?”

  金千岁这才反应过来,孔夜和司衡之所以会去偷军火册子,就是为了将他的注意力全数吸引到赵琨这一边。

  而这时,再由影江盟从后方突袭,趁他分?身乏术,直捣火药黑市的黄龙。

  许暮舟做出彬彬有礼的样子,先行谢过金千岁请的好茶,而后道:“司衡小公子从不曾独立办过差事,而孔夜是黑手帮出身的杀手,他们两个若是办事不小心,出了纰漏..任谁都会觉得情有可原吧。”

  “所以由他们二人来做这「声东击西」之事,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而且他们做的还相当好,这不,连千岁大人都给蒙过去了。”

  这出计策是金玉贤反咬许暮舟后的当天晚上,许沈二人就商量好的。当然了,这样的损招,自是许暮舟想出来的。

  沈毅配合他表演。

  只因沈毅和金玉贤的争斗,已经到了存亡绝续的地步,彼此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对方遍布各处的眼线察觉。

  但与身在明处的沈氏一族不同,影江盟是游离于京城朝堂之外的暗面,即使是金玉贤,也拿捏不准他们的动向。

  所以这出「声东击西」的戏码,便也进展得十分顺利。

  金玉贤连输两城,霎时露出暴怒的神情,重重一掌拍在矮桌上,伸手便想掐住许暮舟的喉咙。

  然而金千岁这常年待在深宫之中的人,即便会几招拳脚,跟沈毅这般久经沙场的年轻人一比,也是鸡蛋碰石头。

  只见沈毅一把擒住了老太监的手腕,如铁一般坚硬的手掌和力度,几乎能把金玉贤的老骨头捏碎。

  金千岁的手指蜷屈成犹如鸡爪的形状,在止不住的颤抖。

  好在沈毅也没打算把他的手废了,桎梏了一会儿,便又甩开。金玉贤跌坐在地,一时有些脱力,没劲站起来。

  “金公公莫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举动了。”沈毅自上而下的盯着金玉贤,仿佛在看一个已经收入笼中的猎物,“你应该知道,这里虽然是你的地盘,但你一个人,又岂能杀掉我们两个?”

  将军火册子拿起,沈毅说道:“这个,我就当是赵大人结党营私的证据,收下了。这六部官员,究竟被金公公笼络了多少,我看,也该是时候清查一番了。”

  沈毅说到做到,当日下午,兵部尚书赵琨便被押进了大理寺,由沈毅亲自坐镇,审出了一大堆结党营私的烂账。

  只是这厮倒还有最后一丝的嘴硬,怎么都不肯供出金玉贤。估计,是有什么命根子被金玉贤攥在手里。

  兵部尚书倒台,沈毅自然会扶植忠于沈氏之人,填补尚书之位的空缺。

  同时也杀鸡儆猴,一时间六部官员人人自危,就连外间纷传的沈毅与许暮舟的谣言,也消停了不少。可见先前流言纷纷,这帮人在其中有多少的推泼助澜。

  损失最惨重的,当属红花会。黑市贩子一招供,莫说构陷许暮舟不成,就连红花会这个组织,也因与私营火药的黑贩勾结,正式被冠以「邪?教」之名。

  落得个丰国朝廷人人喊打的局面,在江湖中的地位自然也一落千丈。大家转而支持起了影江盟。

  被红花会欺压的正派中人,以及红花会得罪过的同僚,都纷纷上门寻仇。弟子、成员,损伤流失,真正是大挫元气。

  金玉贤苦心经营五六年的心血,几乎是折损殆尽。

  除了金玉贤保密保得极好,现在尚无证据证明,他就是红花会背后最大的组织者,否则沈毅全然可借此次机会,一举将他拉下马来。

  不过真正的诛心之处,还在于许暮舟看准了红花会的败落,主动以影江盟盟主的身份,与朝廷交好。

  借由沈毅这座桥梁,影江盟一跃成为与皇家联系最紧密的江湖帮派,地位和威严,也非原先可比。

  甚至,许暮舟组织影江盟旗下众人,与皇商开展了许多生意。

  朝堂和江湖,一时两派繁荣,这几乎也掐断了红花会东山再起的可能。

  “你这一手可真够狠的,旁人怎么能想得到,如此温和,如此漂亮的许二公子,竟然这么会报复人。”

  从金玉贤的私宅里出来,沈毅送许暮舟回家,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沈毅寻思着找些话讲,但又不敢太越界。

  最终还是忍住不,开了头。只是他这话里有意无意的带着亲昵,察觉到这种亲昵,许暮舟停下脚步。

  “沈王爷,这次的事情,多谢你的襄助。今后,你我要合作之处,必定也少不了。”许暮舟知道感情上的事,最容不得拖沓,拖得越久,对双方都越是不利。

  因而他选择有话直说:“但我想,也仅此而已吧。”

  沈毅的亲近与讨好,几乎是写在了脸上,许暮舟不是瞎子,他看得出来。但也正因看得出来,才想及时止损。

  “王爷曾经说过,你我之间的相遇,本就是一个意外的错误,现在的我,深深认同这句话。王爷已经改正过了,就让我们改正到底吧。”

  沈毅随着许暮舟一同停下脚步,却在许暮舟话音落地之后,气息淤在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暮舟回头望了一眼,还是决定先走,“..那,王爷,我就先回去了。”

  “..”沈毅仍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只能看着许暮舟慢慢走远,然后行至另一条岔路,独自返回摄政王府。

  至于孔夜和司衡这头,且说司衡从马车中醒来,马车已经被马儿拉至一片陌生的荒野,突然,马车周围有一圈人靠近。

  应该是等在这里,要将他们二人劫持的。

  却还不等为首者揭开马车的帘幕,孔夜便挣脱了绳索,飞身而出,抢了其中一名歹人的刀,三两下把围上来的四五个人,干净利落的结果了。

  司衡趴在马车里喊:“你早就醒了呀?还是你根本没中暗算?”

  孔夜掀开车帘,将司衡身上的绳索斩断,让人能自如行动,一边语气淡淡的:“他们知道迷烟对内力深厚之人无用,因而改用暗器袭击。”

  “我身上穿了代盟主给的「金丝甲」,淬了毒的毒镖,落空了。”

  这是许暮舟在孔夜出发之前,让他早做的准备。孔夜自然是未受暗器暗算的,只是假模假样的应声倒地而已。

  司衡摸着发痛的后脑和脖子,心说他这一门棍挨的倒真是结实,继而他又看孔夜两手空空,那把凌厉的长剑似是不见了。

  司衡关心道:“你的剑呢?不会丢了吧。”

  在赵琨的庄园里袭击他们的,必然是红花会的人,前来接应者,亦然。这帮人怎可能还好心的把剑客的剑也塞马车里。

  “无妨,许暮舟说我出的这趟差,他全权负责。若是丢了,他要给我寻回来。”

  接着,孔夜让司衡把后脑勺给自己看看,因为这后脑致命,若真是伤得重,还是早治疗的好。

  果然,司衡的后脑勺有些红红的肿胀,孔夜转身要去寻一些草药,“这里没有药品,唯有用草药消消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