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看着点路走。”稚桃一把拽过姜文浩,帮他避开脚踩狗屎的厄运。

  姜文浩想不明白,“我很招人恨吗?他干嘛这么说我?”

  稚桃的手揣在衣服口袋里,手指揉搓着,顾及到男友的排面,最后还是撒谎了,“你不算很讨厌。”

  姜文浩没有听出稚桃话里的深意,所以听到这话后他松口气,语气纳闷地说:“我们以后还是离那种人远点吧,真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稚桃嘴上答应,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等他们走到家门口,稚桃忽然想起个事,“你有带钥匙吗?”

  姜文浩摸摸裤兜,又原地跳了下,最后愣愣地站在门口,“哦豁。”

  其实没带敲门就行,但稚桃听到他那语气莫名紧张起来,“没带吗?”

  姜文浩为难地看他,最后扭捏地说:“这个嘛……”

  稚桃从他糟糕的演技中觉察出问题,上下打量着他:“姜文浩,你别装模作样。”

  姜文浩乐呵呵地掏出钥匙开门,“我就想逗逗你嘛……”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不止暖和的空气,还有女人高亢的声音:“那个东西,我跟你讲——”

  似乎是注意到开门声,那声音半路就落下来,沉重的砸在地上,姜文浩他们回家似乎把门外的冷气也带了进来。

  稚桃猜都不用猜,多半又是姜母在说话,他都要佩服姜母的毅力了,明明不是亲生母亲,却还能这么“担忧”儿子。

  着实感人。

  稚桃推了僵在门口的姜文浩,“走啊,进去了,站着干嘛。”

  姜文浩神情复杂的嗯了声,迈进屋子里,稚桃进门后才发现他异常的原因,是那个坐沙发上的女人。

  黑色长发,得体的西装外套,还有脖子上的银色项链,从脸蛋能看出跟姜文浩的血缘关系。

  女人站起来,很轻柔地唤:“文文,回来啦?要不要坐下吃点东西?”

  姜文浩的脚又扎在地上了,稚桃原本想推着他进屋,看见他那样子就瞬间放弃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文浩,过来坐吧。”姜父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说。

  稚桃又坐在沙发上剥橘子了,他是可以大大方方把空间留给这感人的重逢时刻,但考虑到姜家离谱的操作,稚桃还是决定留下来保护下姜文浩这个小智障。

  他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他们刚坐下,稚桃的小屁/股都没捂热呢,姜文浩的亲生母亲就直接放大:“文文,你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稚桃内心咯噔一下,抬眼看向女人手中的东西,就是个老旧的狗链。

  但姜文浩却愣住了,“这是?”

  女人温柔地说:“以前你不是总问我家里是不是养过小狗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狗链,我记得养的还是只白色小狗呢。”

  “是叫小白吧?”

  姜文浩接过狗链,眼眶不争气地红起来,稚桃发现他的动摇,一股火从心里冒,烧的他心肝子疼。

  不过他没出声,安静看着女人表演,果然感人时刻特别短暂,女人用湿纸巾擦擦手,很为难地说:“文文,你还记得你弟弟吗?”

  放屁的弟弟,没有弟弟,稚桃听见这话感觉脑袋疼,但还是压着火气,看他们一家表面和乐融融的样子。

  “你弟弟最近生病了,”她忧愁地皱眉,“花掉家里好多钱,最近生意也不好做,虽然你没见过几次面,但那也是一条生命啊,更何况他还是你弟弟。”

  女人握紧姜文浩的手,“文文,妈妈不是故意不联系你,只是最近真的过得苦,在外面吃饭都只敢点素面,家里的东西也都卖了好多。”

  她含着泪,嘴角的痣在姜文浩眼睛晃动,“文文,你现在这么有出息,就帮帮妈妈吧。”

  稚桃终于忍不住了,把姜文浩从沙发上拽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女人,“抱歉,公司的钱有我的一份,他无权直接把钱给你。”

  说完,他就像个战胜的将军般,大摇大摆地把俘虏姜文浩带回屋子,等房门关上,稚桃才问:“你怎么回事?”

  姜文浩坐床上叹口气,垂头丧气地摆弄手上的魔方。稚桃坐过去把魔方拿走,“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不会在意她了吗?”

  他像影子般溜进男人怀里,呼吸离得很近,“难不成文文是骗我的?”

  姜文浩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说:“我知道她对我不好,但她是我妈啊……”

  她再不好,那也是我的妈妈啊。

  稚桃亲吻他的脸颊,用手抚摸他的头发,无声的安慰他,等他看起来稍微正常点,他们就洗漱准备睡觉了。

  “桃桃,”姜文浩喊旁边背对着他睡觉的人,他喊完又犹豫着问:“你睡了吗?”

  稚桃翻过身后看他,困倦地问:“怎么了?”

  姜文浩沉默很久,久到稚桃又要睡过去才听见他说话,“我在想我是不是太极端了,不该这么对她。”

  这话把稚桃刺/激醒了,他在黑暗中准确地朝着姜文浩瞪去,嘴里不高兴地说:“你忘记以前那些事儿了?”

  “她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她压根就不喜欢你,就只喜欢钱!”稚桃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所以他也不能理解姜文浩跟家里这别扭的关系。

  “你自己再想想吧。”没等姜文浩开口说话,稚桃就先被自己说的气到,把被子往自己这边一拽,又翻身背过去了。

  姜文浩难过地把冷嗖嗖的大腿往被子里塞,嗫嚅着说:“我……”

  “我就是……”他说不出话,难过地是像要哭出来,“就是觉得她是妈妈啊,无论怎么样,她至少应该是爱我的吧。”

  稚桃睁着眼睛没说话。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想养狗,爸不让我养,是她帮我买了狗窝和狗粮,还给小狗买大澡盆,”姜文浩凑近稚桃,“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假的,是我幻想出来的。”

  “但我今天才知道不是的,”稚桃光是听声音就能想到他脸上傻乎乎的笑,“她真的给我养过一条小狗。”

  “而我以前总以为是假的。”

  “那有什么用呢?”稚桃语气很冷,“她只是送了你一个狗链,难不成你就要当她的一条狗吗?”

  他这话说的太难听,姜文浩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温度和空气流转在他们之间,稚桃翻身进他怀里,像冰扒在男人体内。

  “文浩,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全忘了?”

  稚桃的眼睛在黑暗里也是好看的,他是姜文浩见过最美的男人,特别是那双黑色眼睛,美的让人近乎恐惧。

  那双眼睛看着他,像是一只手伸进他嘴里再往里探去,要把他身体内的心、肝、肺都摸透,姜文浩呼吸放慢下来。

  “她不爱你,只想利用你,你已经对她彻底失望……”稚桃斯条慢理地说,随后再次反问,“这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他跟姜家人没有任何接触,所有的印象都是姜文浩一字一句堆出来的,所以他的态度,其实也是姜文浩对家里的态度。

  厌恶,反感,冷漠。

  姜文浩没法面对稚桃提出的这些问题,所以最后他选择避开稚桃的眼神,这显得稚桃跟个怪物似的。

  “我有点后悔跟你回家了。”稚桃说。

  这下他们之间是彻底没话了。

  ——

  “我们好久回去?”稚桃看着镜子里的背影问。

  姜文浩穿衣服的动作顿在原地,“你想回去了?之前不是说好过完年回去吗?大概还有个一周吧。”

  “我不喜欢这儿。”稚桃很明确地说。

  “我都说了这儿没什么好玩的嘛。”姜文浩把卫衣套好,站在原地整理衣服。

  稚桃把漱口杯放下,把脸闷在热乎乎的洗脸帕里,深深地叹口气后,闷闷地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姜文浩确实知道他在说什么,左右不过是因为薛舒玉,他的亲生母亲。

  “先出去吃饭吧,”姜文浩避开这个话题,“等会儿要不要去看电影?”

  “你这儿还有电影可以看?”稚桃有点惊讶,这个小镇给他感觉格外封闭,唯一与时代有接轨的地方大概就是家里的电视。

  “最近要过年了嘛,”姜文浩站在门口,回头看他,“就会有人来这边放电影,不过我们得自己搬椅子过去,那儿自带的椅子我们可抢不到。”

  “可以啊。”稚桃说。

  没在餐桌上见到薛舒玉,这件事让稚桃心里好受不少,整个姜家在他这儿印象都差,但别人他都是听说,只有薛舒玉这位是实打实接触过。

  他们做生意的时候出过问题,弄得两人的处境特别尴尬,最后姜文浩决定厚着脸皮找薛母要回钱,之前他借给薛母有十万多,这次想要回五万周转。

  他们坐了一上午车到薛舒玉那儿。

  薛母还是柔柔弱弱的语气,“抱歉啊,我这边实在是很困难,你爸爸不是有很多钱吗?你可以找他借下吧?”

  那时候姜文浩跟家里已经四年没联系,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抹开脸去求姜父,求了他和稚桃之间的关系就得断了。

  所以姜文浩为难地说:“妈,我跟爸很久没联系了,实在不好意思找他要,您就先还部分钱吧。”

  姜母沉默片刻后说:“文文,我这儿还有攒下来的一万,你就拿去用吧,多的我实在给不了你。”

  稚桃环视一圈古色生香的屋子,还有女人手上的翡翠戒指,身上的香气跃跃欲试地浮动,他就不信这人真没钱。

  不过正当他想付诸实际的时候,姜文浩就带按住了他肩膀。

  “妈,”姜文浩说,“我有欠条。”

  薛舒玉不想闹到法庭,最后还是给了他们五万,就是脸色很差,稚桃他们走之前,薛舒玉扶住门框,柔弱却阴冷地说:“文文,你这是要害死妈妈啊。”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