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稚桃奔跑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胸腔里铺满寒冷的空气,他控制不住地咳嗽,大声呼救。

  身后那道漆黑的人影越发逼近,黑衣人手上的刀闪着冰冷的光芒,他全力追逐着稚桃,像道在水里游动的阴影。

  “救命!救救我!”稚桃眼眶发热,心脏跳的快掉出来,声音回荡在街道中。

  黑衣人离的越来越近,高高举起手上的刀,对准他的后背扎去。

  “……呼。”稚桃清醒过来,快速眨动眼睛,视野里很模糊,所有东西都在轻微地晃动。

  他的男友注意到异常,关切地问:“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稚桃从姜文浩肩膀上抬起头,手摸到脸上的口罩后才放松下来,他先是摇摇头,随后问:“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他们正在坐地铁去姜文浩的老家,路途遥远,中间稚桃睡睡醒醒好几次,姜文浩活动着肩膀,“应该还有半个小时。”

  他注意到稚桃的惺忪睡眼,“你要不要再睡会儿?你昨晚上都没有睡好。”

  “不了。”稚桃轻声说。

  姜文浩就没再继续劝说,稚桃把头靠回座椅,怔愣地看外边的风景,现在正值严寒,但外边的树还是绿的,就像夏天还在似的,跟稚桃那边完全不一样。

  姜文浩的家在一个典型的水乡小镇,稚桃这次陪他回家过年,也有想在这地方游玩的主意,不过据男友本人说小镇没什么好玩的。

  等地铁到地方,稚桃就跟着姜文浩下车了,在车上不觉得,一下车稚桃就感受到刺骨的冷意,像拿冰针扎你骨头似的。

  稚桃跺跺脚,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看着姜文浩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我们接下来是打车过去吗?”

  “不用,我家里人来接,我们先到地方等着就行。”姜文浩说。

  等他们到家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稚桃又冷又饿,但他对着姜文浩一家又不好意思直接离场,只好尴尬地坐在客厅剥橘子,听着姜文浩跟家人聊天。

  “你们这次好久走啊?”姜母问。

  “还没定下时间呢,估计过完年就回去,那边工作忙。”姜文浩一边说,一边把电视遥控板递给稚桃。

  稚桃手上染着橘子汁,就用手腕撇开遥控板,嗔道:“手上脏。”

  姜母看着他们互动,用围裙擦擦手,局促地问:“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要不要待久点?”

  姜文浩没应声,倒是稚桃抬眼多看了下姜母,他记得姜文浩因为他跟家里人闹过矛盾,后面他在医院里躺了快一周,背后现在还有明显的伤痕。

  “对了,”姜母看向稚桃,“你们结婚的事,要在哪儿办啊?”

  稚桃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就重新低下头,避开跟她对视,他跟姜文浩认识五年多,最近才有结婚的想法。

  跟姜文浩结婚,稚桃把橘子皮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随后把橘子塞进姜文浩手心,看他脸上欣喜的笑容。

  稚桃看见他笑,心脏跟四肢都柔软起来,他确实很喜欢姜文浩对他温柔的态度,但是……

  他怕姜文浩想杀他。

  “国家现在是给□□的,”姜文浩拍拍稚桃的手,“我们大概今年六月去办,刚好赶个六周年庆。”

  稚桃听见这话就看他,虽然没露脸,但眼睛却弯了起来,看着自家男友笑,姜文浩忍不住握紧他的手。

  姜母倒吸口气,“国家会给你们这种人办啊?”

  那语气就跟见鬼似的,稚桃的笑意又掉了下去,姜文浩叹口气,“妈。”

  姜母就没接着说话,起身去厨房准备年夜饭,旁边听着的姜父正在读报纸,看似不在意,但那不断抖动的腿就已经暴露他的心思。

  稚桃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吃完就躲进姜文浩的卧室,姜文浩家不算小,也有客房,但这并不妨碍稚桃赖在他这儿。

  “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稚桃坐在床上故意问。

  “她谁都不喜欢,”姜文浩从房里翻出录像带,“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要不要看电影?”

  稚桃很警觉:“不会又是恐怖片吧?我才不要看,你要是敢放我就把你关在门外。”

  “不敢不敢,”姜文浩连忙讨饶,“你把我赶出去,谁帮你暖被窝啊?”

  稚桃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坏心眼地说:“我才不要你暖被窝,每次暖完都要洗。”

  姜文浩听懂了这句话里的黄色成分,笑的耳尖通红一片,稚桃脚踢着拖鞋,跟着他笑起来。

  “好了,真的是个普通的动画片,我发誓。”姜文浩放好录像带,转身走到稚桃旁边坐下。

  “我不想看动画片,”稚桃不乐意,“你就没有点好看的电影录像带吗?”

  这个姜文浩还真没有,他收藏的录像带都是动画片,而且他买录像带的年龄也就刚十二来岁,等长大后家里又有了电视机,他就没买过录像带了。

  姜文浩挠挠头,“那要不打游戏?”

  稚桃闷闷坐在床上,他是游戏杀手,无论再简单的游戏到他手上都能变成炼狱级难度,“那还是看动画片吧。”

  “别那么不乐意嘛,我发誓这动画片绝对好看!”姜文浩伸出右手四指朝天,又搞怪又认真。

  等电影播放完后,稚桃正兴冲冲地准备跟姜文浩分享心得体会,他转头一看,就看见姜文浩正歪着头倒在他肩上睡觉。

  结果刚刚信誓旦旦的人反倒睡过去了啊,稚桃把他扶到床上,把他简单整理成睡眠状态后就盖好被子。

  稚桃关上灯后躺在他旁边,离他很近,用视线描摹男人高挺的鼻梁,还有闭上的双眼,自己六月份就要和他结婚。

  可是他真的爱我吗?

  他会不会杀掉我?

  稚桃眼睛落到姜文浩的脖子上,好奇地用手指按住喉结,然后慢慢下压,感受它在手下滑动。

  姜文浩被他动作弄得稍微清醒过来,侧着身子迷迷糊糊地问:“……看完了?”

  稚桃听着他困顿的声音嗯了声,“你睡吧,今天你都没怎么睡觉。”

  稚桃在公众场合不敢睡觉,所以每次姜文浩都会在他旁边守着,今天一趟折腾下来,姜文浩确实很困。

  他凭感觉摸了下稚桃的头,深吸口气后说:“那我睡了哈,你也别想太多,明天带你出去玩啊。”

  “桃桃乖。”他声音慢慢低下去,随后打个哈欠重新睡过去。

  稚桃还是睡不着,他白天睡的久,心里又压着事,他在床上静静躺了会儿,最后还是准备去上个厕所。

  好巧不巧,他正要经过一个房间,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两男的搞这些,我真是见了都恶心。”

  稚桃站在门口,透过缝隙看里面,姜母梳着头发站在床边,她咬牙切齿地说:“那东西早晚要害小宝,听说他去年被人砍了,怎么没把他砍死呢!”

  “留下这么个祸害!”

  姜父叹口气,“你别说了,之前那事闹的那么难看,你还想再闹回不成?”

  稚桃故意推下门,吱呀一声在黑暗里特别明显,等他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惊呼声后,就像只猫般溜回了房间。

  他掩上门,随后趴在门上听外面走动的脚步声,脚步声在他门口转悠圈后又走回去,等脚步声远去,他才重新躺回床上。

  都盼着他死呢,稚桃心想。

  “你昨晚上没睡好吗?”姜文浩把牛奶放在他面前,担忧地问。

  稚桃没带口罩,苍白的脸上有明显的黑色印子,让他平添几分憔悴,他瞧着对面慈眉善目的姜母,声音很低地说:“昨晚上起夜找厕所……”

  原本乐呵呵的姜母一下就不笑了,眼睛瞪着稚桃,像是被他揭开皮的老妖怪。

  稚桃想到这个描述笑起来,“遇到个油光发亮的大老鼠,便以为这家里到处都藏有老鼠,就没敢继续睡了。”

  姜文浩拉开椅子,先是看看他,又看看坐在对面脸色难看的姜母,心下明了,他心直口快地问:“妈,你是不是又背地里说桃桃坏话了?”

  这话把姜母气的直哆嗦,“你就知道心疼这鬼——”

  姜父拉住姜母,威严地咳嗽一声,“文浩,不要这么跟你妈说话。”

  姜文浩早就不是会大声说:“这不是我母亲”的年纪,闻言只是不赞同地摇摇头,顺手把鸡蛋糕推给稚桃。

  稚桃看见姜母的差脸色,心情很好地吃下送过来的早饭,吃完饭后就摇头晃脑地跟着姜文浩出门玩,把姜母的事彻底丢身后。

  毕竟他遇到的恶意太多,要是每个都要“铭记”,那他估计得被膈应死。

  小镇跟姜文浩说的一样,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原本还以为能坐船,结果河道都干的,根本没船会开,他们只好在镇上转悠。

  稚桃左右望望,看出点问题来,他笑着拍拍姜文浩肩膀,“看起来你很出名啊。”

  这个“出名”显然跟常规意义上不同,姜文浩看看聚成一团议论纷纷的人,轻声嗯了下,满不在乎地说:“估计是觉得我伤风败俗吧,但那又怎样呢。”

  姜文浩搂上稚桃,故意凑到他耳边大声说话:“我有个超棒的爱人,他们可没有。”

  稚桃被他说的想笑,躲开他凑近的脸后说:“你别搂我。”

  “姜哥!”

  姜文浩使坏地搂紧稚桃,听见声音才松手朝后看去,是以前的初中同学。

  卫高雯跑近,“真是你啊,我们得有六、七年没见了吧!”

  他注意到姜文浩旁边的人,“这个就是那个谁吧,幸会幸会。”

  稚桃戴着口罩,听见后无语地看向这人,什么叫那个谁,他在这镇上就不配拥有名字了是吧。

  卫高雯没注意他视线,还在跟姜文浩扯嘴皮,“姜哥,你借我点钱呗,我请朋友吃饭呢,身上忘带钱了。”

  姜文浩再往他身后看,站着一个女的和几个男的,他挑挑眉,总算知道这个不熟的同学怎么这么热络。

  他从包里掏出两百给卫高雯,卫高雯拽过钱暗示般说:“姜哥,再来点呗,你家不是挺有钱的嘛。”

  两百在这个时候也不算少,大多数人家里一个月工资也就刚两千,稚桃听见这话眉毛都皱起来,嘴里不客气地说:“别人家里有钱,关你什么事。”

  卫高雯就是个小混混,眉毛往上一竖,“我跟姜哥说话,关你屁事。”

  稚桃半点不怕他,命令般说:“把钱还回来。”

  卫高雯正想发火,就忽地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那香味大张旗鼓地吞没他的理智,很快他便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地被操控着行动。

  姜文浩拿回钱,目送卫高雯朝着他朋友走去,余光能瞥见稚桃微弯的眼角,他的桃桃会魔法,而且从不在他面前掩饰。

  他甜蜜又苦恼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