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桃觉得自己睡了好久,睡醒后四肢都软乎乎的,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坐着,低下头看自己缓慢握紧的手,手心里带着汗,温热的触感传到大脑。

  ……这是哪儿?

  他偏过头看向窗外,光污染下的城市黑暗都是亮的,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

  已经到晚上了?

  稚桃由于长时间的昏睡而缺氧,头里传来隐隐的疼痛,他不适地捂了下头,另一只手去够床边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是晚上九点,睡了差不多八个小时,稚桃嘶了声,觉得自己多半晚上会睡不着。

  听见他的声音,萨尔托斯就冒了出来,头上浮现笑脸的表情,开心地跟稚桃问好:[晚上好,桃桃!]

  “晚上好,”稚桃轻声说。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他喉咙有点发痒,说完还忍不住轻轻咳了下。

  萨尔托斯:[出去喝点水吧。]

  稚桃也是这么想的,顺便跟学长告别回家,他踩上白色拖鞋,随后从卧室出去,外面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有光亮,把学长的影子照的很长。

  电视屏幕上放着寻人启事,偶尔还闪过嘈杂的雪花屏,里面带着不详的字样,正当稚桃想仔细看的时候,雪花屏就没了,电视机也恢复了正常。

  在电视机恢复正常后,林以安也转过头来,两只眼睛盯着他,笑地很开心,“桃桃,睡醒啦?”

  稚桃站在卧室门口,注意力从电视机上抽离出来,听到这话后乖乖点头。

  “过来坐会儿呀。”林以安拍拍旁边的空位置,热情地招呼他。

  稚桃来到林以安旁边坐下,他走近才发现原先沙发上的白布不翼而飞,露出沙发原本的黄色,他疑惑地问:“学长,你把白布给换了吗?”

  “对啊,因为弄脏了嘛。”林以安自然地说。

  稚桃侧头看向他,林以安脸色苍白,在电视机的照射下更为明显,不透光的眼睛和苍白皮肤构成非人的惊悚感。

  稚桃悄悄往旁边挪开点,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他犹豫着问:“怎么一下午就弄脏了呢?”

  林以安笑起来,嘴角咧出夸张的弧度,“可能是因为要处理一具动物尸体吧。”

  稚桃傻乎乎地问:“什么动物尸体?”

  “身长1.6m,体重60kg的动物啊。”林以安详细地形容,侧面照过来的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稚桃。

  这种体型让稚桃下意识想到人类,心脏停了一下,接着紧锣密鼓地响起来。

  “……学长?”稚桃的声音发着抖。

  林以安忽地凑近稚桃,稚桃下意识屏住呼吸,瞳孔放大注视着他。

  “你在怕什么啊?”林以安疑惑地问。

  “这只是个玩笑啦,网上很多这种的,桃桃不知道吗?”

  稚桃确实不知道,他张开嘴正要说话,鼻尖就忽然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什么味道?”

  他鼻翼微翕,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林以安往后退开,也跟着嗅嗅,“有什么味道吗?我没闻到呢。”

  “可能是我错觉吧。”稚桃不好意思地说,他现在也没闻到那股味道了。

  林以安耸耸肩,站起来把灯打开,暖黄色的灯光倾泻下来,把屋子填的满满当当,稚桃就像吃了定心丸般,心里的恐慌瞬间减弱。

  稚桃在灯光下环视四周,注意到桌子上还放着瓶饮料,想起自己睡过去的原因,犹豫着问:“学长,那个饮料……”

  林以安正在捣鼓厨房门,嘴上说:“啊,那个啊。”

  稚桃从沙发上探起身,好奇地往厨房门的方向望去,这时候林以安似乎是弄好了,转身朝着稚桃走来。

  稚桃看见他走过来就重新坐到沙发上,林以安靠着他坐下,把头放在稚桃肩膀的位置,他的头发蹭着稚桃,稚桃浑身都是痒痒肉,被这么蹭脖子,下意识笑着躲开。

  林以安不依不饶地蹭过来,一来一往好几回,把稚桃的小脾气都逼了出来,不满地说:“别弄我啦。”

  “不要。”林以安理直气壮地说。

  稚桃正想上手再次扒开他,就听见他问:“对了,桃桃要不要在这儿住一晚上?”

  他手上动作停下来,“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会呀,家里有两张床,你睡一张我睡一张,刚好合适嘛。”林以安这么说,一边抓准时机黏上稚桃,稚桃正在纠结没有理会他的动作。

  他出来的时候有看见对面的门,知道学长没有骗他,但心里很不乐意跟学长住,毕竟学长要是又一时兴起玩躲怪物游戏,稚桃估计自己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林以安看出他的不乐意,可怜兮兮地说:“桃桃,你就答应我嘛,我好不容易过一次生日,而且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

  稚桃听见他这么说,心里再多不愿意也压了下去,只能点点头同意下来。

  林以安看他点头,瞬间高兴地扑上来拥抱他,呼吸喷洒在稚桃耳边,“谢谢桃桃!你真的好可爱,我好喜欢你。”

  稚桃鼻尖萦绕着陌生的味道,像是薰衣草味的洗衣粉,还带点潮湿,同时还带着点隐约的腥味。

  像是没洗干净的衣服,稚桃莫名蹦出这个想法。

  在他想再仔细闻的时候,林以安就松开了手,“我去帮你准备洗漱用品。”

  他丢下这句话起身离开,留下稚桃坐在电视机前面,电视机正在播放纪录片的频道,铁线虫从螳螂肚子里钻出来。

  稚桃原本想站起来跟着学长,但莫名地被那只挣扎的螳螂吸引了注意,直到听到林以安喊他去洗漱,他才关掉电视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用的白炽灯,水龙头在灯下闪出金属光泽,稚桃看着水龙头,轻轻调试着开关,让水呈水滴样掉落,声音干脆迅速,跟他记忆里粘稠的水声不像。

  稚桃关上水龙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怎么还能听出水滴声的不同来。

  等洗漱完,他还是睡在原来的房间里,可能是因为他白天睡多了,晚上反倒有点睡不着,他望着手机里播放的视频,忽然啊了声,想起自己没有问到饮料的事。

  原本稚桃想问的,但被学长一打岔就忘了。

  怎么这都能忘啊,稚桃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动,心里不由地责怪自己,过会儿他鼓足勇气跟学长发消息:今天的饮料……

  还没等他打完字发过去,学长就率先发来信息:对了,今天给你拿的饮料是我平常拿来入睡的,里面放了安眠药,不小心弄混了,不好意思哈。

  无论怎么说,稚桃都没受到伤害,他得到解释后就安心下来,重新发送消息过去:没事的,我也没放在心上。

  他注意到安眠药后又接着发送消息:你为什么要吃安眠药啊?是睡不着吗?

  咔嚓。

  开锁声把稚桃惊地从床上坐起来,手机也顺势滑到枕边,林以安从门外探出头,“我给你拿了点安眠药,你吃吗?”

  稚桃原本想下床,结果林以安就直接来他床边了,门内漆黑,外面的光爬行过来,把林以安的影子扯的很长。

  林以安站在床边,把手里的药按在稚桃唇上,轻声说:“吃吧。”

  稚桃顿住,随后嘴唇微动,把白色的药片吞下去,林以安蹲下来轻抚他头发,随后吻上他额头,“晚安吻。”

  稚桃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片刻后伸手按向自己的额头,神色怔愣地想:奇怪,怎么那么像养父。

  是错觉吧。

  他打了个哈欠,任由困意试探着拉他入睡。

  林以安在厨房里哼唱着打扫卫生,等打扫完后,地上就多了七个塑料袋,塑料袋里的肉块挤压着,显出黏腻的形状。

  门沿做了降音设计,开门的声音很轻,像是水滑落玻璃,顺理成章地在夜里打开,林以安拎着塑料袋走出门外。

  再次回来的时候,他手里的塑料袋没了踪影,厨房也变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稚桃要离开的时候,林以安坚持送他,于是他们两个一起出门,他们刚出小区就看见个中年妇女,眼神愁苦地注视着来往的路人。

  妇女家里的孩子走丢了,在街上发传单找人,每走过个人,她就哀哀地问:“请问有看见过这个女生吗?”

  她手上的传单被人接过又扔在地上,有张刚好掉到了稚桃脚下,他一低头就能看上面的人,是个短头发的女生,长的很漂亮。

  稚桃觉得她有点眼熟,蹲下来把传单捡起来观察,林以安注意到他的眼神,凑近问:“怎么了?”

  “我觉得有点眼熟。”稚桃低声说。

  他们议论的模样引起了妇女的注意,她快步走过来,急切地问:“你们见过她吗?”

  稚桃虽然眼熟,但确实没记忆在哪儿见过,只能很抱歉地摇头,看见妇女失望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起来,像是心脏被捂出了发痒的痱子。

  等他们走远了,他还忍不住去回望那个妇女,记忆最深的是她头发,黑发夹杂着白发,凌乱地翘在空中。

  林以安注意到他心情不佳,就伸手握紧他的手,低声说:“别想太多。”

  稚桃的眼神从他们交握的手上滑过,有点不舒服地挣了下,林以安感受到他的动静,就把手松开。

  这下稚桃倒惊讶起来,要知道上回学长可没那么体贴,忍不住抬眼去望学长,学长温柔地看向他,“怎么了?”

  稚桃摇摇头,继续闷头跟学长走路。

  “唉,对了,”林以安像想起什么,“那天我不是说销毁动物尸体的事吗?”

  稚桃点头。

  “其实是出自个细思极恐的小故事,有个人在网上提问:客厅有个动物死了,动物有一米六长,60公斤重,喷了很多血,墙上也有,问怎么样才能不留痕迹地销毁。”

  如果是故事的话,那就不是稚桃的错觉,他直接问:“动物尸体说的是人类吧?”

  林以安笑起来,伸手把稚桃搂过来,在他耳边说话:“对咯,不过我觉得最有趣的啊……”

  好冷啊,这是稚桃的第一个感觉,学长的皮肤好冷啊,就连呼吸也是冷的。

  “你不觉得他处理尸体的方式很有趣吗?”

  稚桃微微抬头,学长离的很近,他们的头发缠在一起,近地能看清对方脸上的绒毛。

  “他就坐在尸体前面,边问边处理,说不定还会问网友,头有点占空间,怎么才能弄扁,或者骨头不好剁开怎么办。”

  “是不是很有趣?”

  学长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