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净成有些讶然,不知何时语年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露出惊慌的神情。
这个世界的人不是都很在乎鬼神之事吗?况且语年还是太子,应当会更信奉这些。
若是常人听闻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早已吓跑了。哪里还能像语年这样淡然地接受,更别说趁机提出民生之事。
但这都是语年自己的事情,他无从去理会。
看语年那样子,似乎也不太在乎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在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或许对于他来说,谁是谁都不重要。
取出优良种子给村人种下这件事情,莫净成一开始不是没有考虑过,毕竟方云一直很在乎村人,因而他想让方云安心些。
但以莫净成的身份并不好办。一介平民,能以什么身份将种子发出去?
再说了,村人又凭什么要信他,就算是在村子里住了接近一年,但毕竟是个闭塞的地方,总不可能凭这一年的时间就完全接受他。
上回稻草人的事情不是没经历过,闭塞的杏花村里做什么都会有所阻拦,若是办不好,反而会落下什么舌根。
若是如此,倒不如置之不理。
与其花时间去劝说村民,还不如先顾好自己的田地,好好照顾夫郎,先用其他的方式让夫郎安心些。
见莫净成有所犹豫,语年解释道:“我会让姜怀守和师严道去办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会对云哥儿不利。莫大哥只要把种子交给我就好。”
“反正莫大哥也不想要太多名利吧?”
语年弯眸一笑,直勾勾地盯着莫净成,那双狡黠的眸子像是要将别人的心思都洞穿一般。
在宫中长大,他什么奸猾狡诈的人都见多了,因而见一个人的第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这人到底算是什么货色,心中在算计着什么。
他能感受到,面前的这个汉子眼中只有夫郎,就连解决春旱问题都只是为了让夫郎安心罢了。
这倒是让他有些羡慕,至少对方拥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莫净成不答,算是默认了他这个说法。
左右播种这件事情从前就想到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渠道去实施。既是语年现在提出来了,正好可以让他来解决。
不就是种子吗?数据库里大把。
事情就这样决定,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为了不让方云担心,莫净成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只顺着语年的心意去将数据库里的种子给出去。
留了足够的优良种子在杏花村后,姜怀守将其余的种子带人运去杏花城,让身为知县的师严道来负责安排,借个理由把这些种子都发给周边的村民。
语年想的并不只有杏花村的事情,而是希望把周边村子的春旱都给顺便解决了。
对于突然出现的优良种子,师严道大吃一惊。
这场春旱传到杏花城后,身为知县的他也很是苦恼,朝廷也让他尽快想出些办法去防止来年的干旱。
他到处去寻种子寻防旱的方法,愣是忙得连着一月没休息都没找出个什么来。现在语年突然说有一堆优良种子让他发放给村民,这让他想着语年的眼神都在发光。
但让他疑惑的是,太子殿下怎么突然能空出心思来管理这些事情,而且手头上还突然多出了这么多优良的种子。
景阳王最近又开始露出叛变的马脚,开始在咸城练兵,因此语年才在京城里待了好一阵子。
其实这场春旱的范围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却杏花村附近的几个村子,其他村子都没有陷入春旱,虽是有些缺水,但是不至于到干旱的地步。
既是如此,就没必要劳烦太子去做这些事情。
但想了想,师严道还是没有开口问出来。
左右太子殿下做得不明不白的事情多了去了,况且莫净成和云哥儿又在杏花村里,太子又与他们交好,多出这些心思来帮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这些种子
“这些优良种子到底从何而来?老臣还从未听说过杏花镇有哪户人家会培育出种子的。”师严道怔愣片刻,继而嘴角抽了抽,“不会是太子殿下抢来的吧?”
若是按照语年的为人,抢了还义正言辞说是“借用”倒也很有可能。
姜怀守睨了他一眼,“别多事。”
师严道顿时咬牙切齿,但面前的是皇上御赐给语年太子的贴身侍卫,从小与语年一起长大,地位几近比他还高,便只好气咻咻喊官差搬种子去了。
临走前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和语年一个德行,真是的!”
听到埋怨的姜怀守没作声,只是摸了摸腰间束着的香囊,转身离去。
*
新上任的官爷很快便接到了师严道的指令,让他下发给村民们这个优良的种子,有的收成一半留下来当成粮食,一般留下来用作谷种,也好来年再用。
莫净成给他们的大多都是稻谷,为了避免惹出事端,至于水果和这个世界鲜少会有的作物种子都没有给出去。
种子家家户户按照户数下发,一户人家约莫一麻袋,能种三亩田左右,而一月收成除却上缴给官衙的之外,留下来的能抵足半年的粮食。
这样一月存一些,剩下的还能拿去卖,境况就比以前好上许多。再者这些种子都耐旱,收成就比原先的谷种都多上几乎一倍。
杏花村人人都很是惊奇,不知是谁这样好心将自己培育的谷种这样让出来。
莫净成买的田地里鲜少有种稻谷的,因此大家竟一时之间没有将这好心人想到莫净成身上去。
但是预防干旱不能单靠种子的质量来定,语年便好说歹说也央莫净成将耐旱的方法写到一本册子上,也好借着官府的名义继续发到民间。
左右也是闲着,莫净成便将耐旱的方法按照从前写稻草人操作步骤的那样,画成了小册子。
其实造成干旱的原因大约有两个,一是气候问题,这个无法改变,人力不可为;二是田地的水分问题,村人只要在平日里用有效的方法减少农田水分的流失即可。
“也可以用秸秆覆盖土壤,那样田里的水就没那么跑掉,能存得久一些。”
莫净成便根据智脑展示出来的方法画图,一边给立在一旁蹙紧眉宇认真听的语年解释。
语年僵硬一笑,“原来如此呀。”
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莫净成毫不犹豫地揭穿,“你压根就没听懂吧。”
语年哈哈一笑,转身跑去灶房,“云哥儿,我来帮你做饭呀!”
“”果然没懂。
册子不过几个时辰就编好了,只要按照智脑给出的方式进行缩减,再画得具体些便可以了。为了大范围散发出去,这些册子还要拿去印刷或者寻人抄录。
自然,这就不是莫净成想理的事情了,通通都交给了语年。
而语年又转手给了姜怀守,提出意见的自己过得倒是挺逍遥。
“我可是太子呀!”语年是这样找的理由。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身上背负的其他责任必须要用命去承担。
编好册子后,暮食也做好了,语年乐呵呵地去帮着端菜,姜怀守则直接拿了册子寻人办好这件事情。
“姜大哥不先吃饭吗?”方云看着越走越远的黑影,直到消失在晚霞之中。
语年正饿得慌,捻起一小块鱼糕就往嘴里塞,“云哥儿不必管他,饿不着他好烫!”
鱼糕是方才新出炉的,自然很是烫手,更何况语年吹都没吹就往嘴里送,此时更是烫得直往嘴巴扇风。
“笨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压了下来。
那人捏住他的下巴往旁边一转,一张俊冷的面容便闯进语年的眸中。
悲伤的,恼怒的。
姜怀守难得露出愠怒的神情,捻住一颗凉凉的小果子就往他嘴里送。
那果子性寒,因被山泉水浸过而通体冰凉,正好可以用来给方才烫到的地方消肿。
退出来时一不小心,指尖便碰到了那张柔软的唇瓣。
突如其来的冰凉激得语年浑身一抖,眼里氤氲了一层雾水,方才的调皮模样尽数退散,整个人如同棉花一般柔软。
“你你怎么回来了?”
因果子太冷,语年的眸子中浸满了水雾,眼尾挂着晶莹的泪仰头望向姜怀守。
后者的动作明显一顿。
姜怀守不自然地收回了沾上语年温度的手指和目光,随意从桌上捻了一块糕点,冷冷道:“饿了。”
还未等其余三人反应过来,姜怀守便头也不回跃上马绝尘而去。
语年颤抖着身子,哆嗦着将指尖印上自己的唇,嘴里含着果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未了,恼火地冲姜怀守离去的方向大喝一声,直接对桌面上的美食开始发泄,即便是嘴巴被烫到也毫不留情。
不明白方才的气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捧着艾草糕的方云歪了歪脑袋,倚进莫净成的怀里。
另一边,远离了那座热闹的小院,姜怀守紧紧牵住缰绳,迫使马慢下来。
伸出方才碰到语年唇瓣的指尖,姜怀守定定地盯着。
很软,是他在世间所碰过的最柔软的东西。
只要略微欺负那双唇瓣,那张好看的脸就会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会红着眼圈向他告饶,求他放过自己。
若是再欺负得狠些
林间的鸟突然飞出树林,姜怀守猛地回过神来,蹙眉收回了指尖。
心下略微定了定神,狠狠地一扯缰绳,马受惊加速,直往杏花城的位置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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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姜怀守默默怀揣坏心思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