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莫净成要买水树时,桃花村的李村长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斜着眼打量过去。
“买水树？”李村长吸了口烟斗，摆摆手赶人,“这里没有。”
早已料到会被拒绝的莫净成勾唇一笑,招手让阿锦送银子上来,“莫某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还请李村长笑纳。”
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亮在李村长面前，后者立刻眼睛都亮了，朝四周扫了一眼,迅速将其收进了衣袖里。
虽然没有立刻答应卖树，可是态度已经缓和了不少。
莫净成倒也不急,对这狡诈的老狐狸采取迂回战术。既然态度松了,那么水树苗便肯定还有，只要确定了这个，接下来的计都好使。
斜眼瞧了一眼莫净成的装束,李村长在心中估量着这人应当是个富家公子，只不过不知晓这气质有些森冷的公子要水树苗做什么。
“莫公子要五十株水树苗有何用？”
若是随意将树苗卖掉出了差池，他的命可就不保。这种歪事做多了总是会谨慎些。
“自然是有些用途的。”莫净成眯着眼凑过去低声道，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莫府要将这水树苗在桂花村里种下,也好趁他们因旱灾慌乱之时收购他们村子里的田地。”
接着，又从衣袖里取出一些银两露在李村长面前,但趁着对方还没看清，便立刻收了回去,以此钓起对方的胃口。
“若是事成了,我们会给你十倍的银子，我们桂花镇莫府不缺钱。”
果不其然,李村长看见银子的那一刻便伸出了脖子。银子被收回袖口的下一秒，他便换了一副嘴脸。
桂花镇莫府他是知道的，在整个杏花城里富甲一方无人能比，虽说不知晓这莫府收购桂花村的小田地有什么用，但这些他都没有兴趣知晓。
他不过是一个抽取赈济钱的小村长，问这些于他何干。
为了更加获取李村长的信任，莫净成令阿锦退下去。
趁着屋内只剩下二人，莫净成便直言不讳道：“我可是听闻熟人介绍说，桃花村的村长有卖水树才千里迢迢过来的，村长可别让我们莫府失望啊。”
方才用五十株水树苗去试探他，结果对方并没有反驳，因而莫净成猜测对方存着树苗就是拿来买卖。
既是一开始听到不愿意卖，那么便是担心生人是细作，因而都是熟人暗中搭线交易。
都是未来世界的小伎俩，这种把戏莫净成看多了。
果然，听到是熟人介绍的，李村长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脸上的褶皱都挤在了一起，从方才高傲的模样瞬间变成一副奉承模样。
“那是自然，莫公子，只要五十株水树苗？我们桃花村要多少苗有多少，您尽管买。”
莫净成睨了一眼他，“五十株够了。但我要亲自看看水树苗的品质，一百两买下，如何？”
本想听说对方要亲自前去查看水树苗，不愿意透露树苗位置的李村长有些犹豫。但听到开价后，便立刻点头哈腰应承。
这可是比平常价格多出近十倍的银子！
“自然是没问题的，公子您等着，小的去取钥匙。”李村长露出谄媚的笑容，“那树苗藏在深山之中，怕官府查呢。”
为了获取李村长的信任，莫净成特意让阿锦留下，独自一人和他前往藏着树苗的地方。
许是怕莫净成泄露地方，老狐狸刻意领着莫净成绕了好几条道，这才扭过头来略带歉意一笑将莫净成领入乌漆嘛黑的一条小道之中。
“莫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记岔了路，这条路的尽头便是了。”
远远望过去，只见这道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火，枯掉的树木立在那儿阴森得令人害怕。若是有人不小心闯进了这里，也会怕得扭头就跑。
对老狐狸的心机心知肚明，可莫净成只漠然一笑，为了让对方觉得自己对这条路并不感兴趣，还故作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管你走哪条路，我只要看到树苗长什么样子。”
虽是这么说，可智脑里早已记录下了这条复杂的路线，甚至自动分化出了一条小路的地图。
看着智脑里自动蹦出来的捷径，莫净成不屑地冷笑一声。果真是老狐狸，足足绕了近五里的路。
听到莫净成这样一说，老狐狸笑得眯起了眼睛，也放松了警惕加快了步子。
藏水树的地方位于深山里的一个屋子，从外表看上去是个报废的破屋。打开门一看，里边竟藏着近几百株的树苗，都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起。
若是将这几百株树苗都种下去，整个杏花城的水都会被榨干。
可莫净成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不屑地睨了树苗一眼，走过去翻翻几株，扭过头似是不信任道：“树是见到了，但我怎么知晓这水树有没有可以令田地都干旱的作用？”
“我可只是听说，没有亲眼看到。这一百两我可不能白花。”
眼看到嘴的肉又快飞了，李村长也不顾什么镇静，额头上顿时布满了大汗。
“李公子，前两个月杏花村的人还寻我买树种呢，你可以去杏花村瞧瞧，他们的田都干成什么样子了。那二十株树苗还是我帮着种下的呢！”
杏花村的人买的水树？莫净成蹙紧了眉。
但莫净成装作不信的模样睨了他一眼，“我怎知晓你说的是鬼话还是人话？”
这回李村长是真急了，从隐蔽的墙上掏出一个小账簿，翻出一页指给他看，“你瞧，上边都写着呢。”
看着上边的名字，莫净成暗中吃惊了一下。
这名字他曾听村长夸过一两次，道是个聪明懂事的肯干之人。
本以为这老狐狸是造了个假名，但这个账簿上还有手印，因而不可能作假，对这老狐狸没有任何好处。
莫净成摆摆手，露出不感兴趣的模样将账簿甩开，“信你一回，这五十两银子算是订金，我传个快信回莫府，后天一早我便带人来取树苗。”
笑眯眯地收下五十两，老狐狸又警惕地用牙使劲咬以证真假。
见银子是真，老狐狸笑着提醒道：“莫公子，顺便提醒你一句，这树可是官府明令不允许种的，可别让官府瞧见了。只要过了春末再借个理由砍了，可就不会出什么事。”
说罢，便又眯着眼转身将账簿塞回墙上。
*
将老狐狸做的事情都告诉众人后，众人皆是抽了一口凉气。
村长瞪大了眼睛，“那小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村人待他不薄，他为何要这样害杏花村？”
在杏花村种下水树的那人姓章，当初流落到杏花村被村里的一个阿娘所救，因懂事肯干成了那阿娘的干儿子。后来这人更是考取了秀才，成为村里最年轻的秀才。
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这章秀才怎么也考不上举人。
章秀才也好似认命一般，将书籍都烧了，专心服侍自己的干娘，后来还娶妻生子，日子倒是过得挺好，就是家境差了些。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有他自己知晓。
莫净成将智脑中去往放树苗地方的捷径尽数画在图纸上，想了想，又将放账簿的地方也如数写了下来。
“我数了一下，杏花村里的水树一共是十五棵，姓章买了二十株树苗，应当还有五株留着。这一株树苗约莫一两银子，他应该不舍得扔掉。”
未了，莫净成又分析道：“应当是被他藏了起来。”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可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要搜到那五株树苗，再加上去挖李村长的老巢，官衙不可能不治他们的嘴。
可村长沉默了片刻，悲哀地闭上了双眼，“姓章那小子流落到杏花村时还是个十岁小儿，乖巧又懂事。若是报官”
“村长。”莫净成打断了他的话，眸间含着些许凉意，“他已经犯了官法，你就算想护着他，恐怕也无济于事。”
未了，还冷冷地提醒道：“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软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从未见过莫净成冷着脸说出这样显得有些无情的话，村长和宁宇平皆是一愣，随即很快都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身为一村之长，在村子里最大的作用就是调和其中，不能因为一时的偏袒而酿成大错。
可这种心里堵着的感觉谁也说不上来，村长也没有立刻答应报官，很显然没有完全接受这样的事情。
左右再这样僵持下去也没办法改变什么，莫净成和方云便先回去。而那几张图纸则被莫净成也带了回去。
“既然村长还在犹豫，我也不便让村长留着这纸。”
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但莫净成已经全然被智脑的警告给控制住，一切都由着最佳的方式去进行。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失掉了平日里的那份温润。
临走前，村长喊住了莫净成，可最终只是叹了声，并没有说什么。
阿锦已经先回去院子收拾屋子，他们今夜要留在杏花村，今日已经忙了一天，方云又有身孕，不能这么劳累。
走在路上，莫净成牵住方云的手，直视着前方的眸子却是淡淡的，里边还藏着一丝猩红。
智脑开始作乱的他没有注意到，方云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事情一下子松懈下来，他的智脑又开始“滴滴”作响，扰得他很是头疼。一发怒，手上的力气便不由得大了一些。
“唔。”
方云疼得轻哼一声。
夫郎的痛哼声让莫净成瞬间恢复了些理智，松开手急忙低下头去查看时，却发现夫郎的手红了一大片，全是方才自己使力掐的。
“云宝”
“啪！”
莫净成怔愣住，感受到手背上火辣辣的刺痛，惊愕地注视着方云。
只见方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手，也惊慌失措地望了过来。夕阳之下，方云的眸子被照得有些发亮。
可是不同于以往，那双星目里此刻藏着惊惧。
不等莫净成开口，方云便惊慌失措地退后几步，眸子里浸满了泪水，就连鼻尖也变得红红的。
不知晓方云为何突然这样，莫净成朝着他上前一步，可方云却摇着头往后退。
“夫君”方云含着泪轻轻唤道，“云宝很害怕。”
莫净成一愣，智脑中响个不停的警报声终于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