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买来的荒田还没有打理好,莫净成一行人便又需回去一趟。
这回方晓也说要去,左右去了也热闹,莫净成便顺便提了榨汁的木制机器,也好给方晓和方云榨些果汁喝。
临近杏花村,方晓闹方云讲故事,讲到一半注意力却被周边的树给吸引住了。
一些枯掉的树张牙舞爪地站在冒出嫩芽的新树群中,显得很是突兀和可怕。而那些新树虽长出了新叶,可树干却像是枯的一般,躯干狰狞地斜歪着。
“哥夫,那些树是什么树呀,为什么春天到了可它们却枯了?”方晓扯了扯莫净成的衣袖,指着缓缓从眼前滑过去的树问。
因是坐在驴车上,车行驶的时候树也会往后跑。
循着指的方向往后望过去,莫净成看到了一排已经枯得只剩下枝干的树,不觉蹙紧了眉,暗自在数据库中搜索树的品种。
不出一会儿,数据库便将答案显示在了智脑之中。
“晓儿,那叫做水树,吸水很是厉害,因而取了“水”字。若是周边没有水,便会枯掉。”
方晓摸着兔子的耳朵,有些不解:“可是杏花村有很多水呀,上回我还和远祺哥哥一起去小溪里边抓小鱼玩呢!”
说得有些高兴了,便一不小心摸得大力了些,惹得兔子疼得一抖,方晓连忙低头去道歉。
这从山中捉的兔子已经陪了方晓许久,俨然成为了他的好玩伴,因而方晓无论在哪儿都要带着他,今日也不例外。
被这样一提醒,莫净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正要开口,驴车却停了下来,车夫也吆喝道:“小子,杏花村到了!前边便是你要到的地方,我驴车还得赶去送货,就送你们到这儿吧!”
瞧过去,原是离他们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
方晓也不再纠缠树的问题,抱着兔子便撒开腿往院子那边跑,嘴里还兴冲冲地不知嚷着什么。
跟在后边的方云看得弯起了星目,竟主动牵起了莫净成的手。未了,还仰起头甜甜一笑。
被这样一打断,什么枯树什么小溪全被抛到了脑后,莫净成的眼中已经只剩下可爱磨人的小夫郎了。
*
榨汁的器具是木制的,里边的构造没有锋利的刀子,而是上边有一磨得厚实的木块安着,下边便放着水果,旁边还有控制两端距离的木手柄。
只要将水果放置好后,再使些力气摇动手柄,那木块便会往下摁压,将水果压出汁来,从另一边的小口流出。
虽然用这种方法不仅榨出来的汁少,还费力气,但在方晓他们看来,这种法子简直是闻所未闻,因而都瞪大了眼睛。
葡萄汁最好榨出来,因而莫净成采了整整一筐葡萄放在一边等着用。
晶莹透亮的紫色汁水缓缓从小口流出,方云便拿瓷碗盛着。在青色瓷碗的映衬下,深紫的葡萄汁闪烁着亮光。
过来凑热闹的许远祺怀中抱着方晓,而方晓怀中抱着小兔子,齐齐盯着葡萄汁发出惊叹声。
不一会儿,葡萄汁便盛了好几碗,正好一人一份。
“莫大哥,云哥儿,你们太厉害了!”许远祺用下巴磨方晓的头顶,忍不住夸赞道。
被磨得有些痒,方晓“咯咯”笑了起来,一个不小心就让怀中的小兔子挣脱了。
那兔子对葡萄汁也很是好奇,三两下蹦到方云的脚边,用软乎乎的爪子去扒拉他的鞋,那模样又心切又可怜。
方才正专心盛葡萄汁的方云感受到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瞧,却见是圆滚滚的小球,便忍不住一笑。
“兔子不可以喝太多的。”
似乎能听懂人话,兔子耳朵往上一竖,继而又委屈地耸拉下来,小嘴还一动一动的,模样看着很是怜人。
“但是可以喝一点点。”
说着,方云便将兔子放下来,又用小瓷碗盛了一小点给它。
那兔子立刻欢喜起来,两只爪子扒拉着碗沿,纯白的脑袋都埋进碗里。再抬头时,本来如雪般白净的脸便染上了紫色的葡萄汁。
正喝得高兴的许远祺一个余光看到变紫的兔子,顿时抽搐了一下嘴角,眉一蹙,愣是没忍住捧腹笑出了声。
碗里没喝完的葡萄汁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差点溢了出来。
“你们快看那只蠢兔子!脸脏成那样!”
被说蠢的兔子目光一凛,蹦几下便蹦过去抬起腿狠狠踢了许远祺一脚,气势倒是雄赳赳的。
众人又是一乐。
莫净成弯起唇角,递了一碗刚榨好的葡萄汁给方云。
方才方云一直在忙活,自己也没尝,莫净成一直看在眼里。
看着手边突然多出来的小瓷碗,方云微微一愣,循着手臂迎向莫净成柔软的目光,又是甜糯一笑,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夫君。”
可接过去后,也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并没有多喝。
“不喜欢?”莫净成将碗接了过来,并不强迫他,只有些疑惑。
若是放在从前,方云会喝一大口,紧接着会捧着空碗笑眯眯地说“再来一碗”。可今日有些奇怪,方云并没有显出多少兴致,甚至眉头还微微皱着。
闻言,方云抬头糯糯一笑:“喜欢,只是没什么胃口我去给你们做些拌菜,先前回来时李阿娘给了我们些许,还在灶房里存着呢。”
还未等莫净成拦下,方云便转了个身一溜烟进了灶房,似乎在慌张着什么。
看了看瓷碗,莫净成垂下显得有些冰冷的眸子,盯着方才夫郎抿过的地方发呆。许久,莫净成将唇轻轻印了上去。
灶房。
方云倚靠在墙边,终于没忍住扶住墙壁干呕了出来。
方才抿葡萄汁的第一口,他的胃里边就翻腾得厉害,但他不想让旁人担心,硬生生将涌上喉咙的恶心感给忍住了。
待胃间的那股冲动缓解了不少,方云才狼狈地擦掉了因干呕而涌出眼眶的眼泪。
“怎么回事”方云颤抖着声音呢喃。
昨夜在暮食时他便有些干呕的症状,但他以为只是胃口不好便没有理会。直到方才抿了一口葡萄汁,他才终于没忍住。
明明是酸酸甜甜自己很爱吃的东西,他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是因为近来吃错东西了吗?也没有啊只吃了些自己做的糕点。”
待干呕感逐渐消失,方云才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并不当这是一回事。
许是最近转了天色,大抵有些着凉了吧。
这样想着,似乎也合理了些,毕竟春寒快到了,这时受了寒也是正常。因而方云也没有多想,取了一旁的羽衣甘蓝开始忙活。
*
待方云拌好了羽衣甘蓝端去院子时,便发现院子多出了一个人。
聊得正高兴的那人见着方云从灶房里出来,很是热情地冲他招了招手,“方云啊,快过来,我都候着多时了。”
这里没什么官场上的人,师严道便没有用“本官”二字自称。
莫净成睨了师严道一眼,走过去帮方云把菜端过去,继而又转身去搂方云的腰,往自己身边一带。
很自然地忽视掉莫净成眼中的凉意,师严道捋了一把胡子,把注意力转移到葡萄汁上,又端起瓷碗来饮了一大口,一不小心,紫色的汁水便染到了胡子上。
此时的知县倒是少了几分威严,反而多了几份平易近人。
“知县老伯,你也爱喝?”许远祺提起了兴趣。
素来活泼的许远祺并不在意什么官,只觉得这个老伯很是有趣,便多话了起来。
师严道悠悠一乐,笑道:“那是自然,我也只是曾在宫中喝过,自从去了杏花城便再也没喝过这么纯正的葡萄汁了。”
闻言,许远祺顿时来了兴趣,“老伯你入过宫?听闻那里边的东西向来好吃。”
听到有好吃的,在一旁都兔子玩的方晓也凑了过来,冲师严道眨巴眨巴眼睛。
看见两个小团子这么感兴趣,师严道也不好意思骗他们,只是尴尬地将视线挪到花圃里,霎时被里边的几株花给吸引住了。
那紫色的墨菊此时开得更加鲜艳,迎着绚烂的阳光闪闪发亮。一阵微风吹过,那硕大的花瓣便跟着轻轻摇曳。
“那是墨菊?”
“老伯,你也知晓那花么?那是莫大哥种下的,比别的花都好看!”许远祺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又挑了片羽衣甘蓝俯身给在木椅下一直调皮的兔子。
兔子麻利地叼住了菜叶,嘴巴一耸一耸吃得很是开心。
见兔子吃得满足,许远祺没忍住也挑了一片放进嘴里,噔时目光都照射出一阵光来。
可师严道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看着花圃露出奇怪的神情,“你们这里怎么会种着墨菊?”
未了,又不太敢相信道:“在这个地里?”
若是有人得了墨菊,巴不得双手供着,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守在一边。但在这里,墨菊竟然和一堆杂花混在一起。不仅如此,就连围起来的篱笆都这么简单。
这时,莫净成也走上前来,淡然道:“为何不可?”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师严道,后者一个激动跳了起来,差点撞到木桌上的瓷碗,“那可是价值五百两甚至更多的墨菊!京城里有多少朝廷命官求都求不来!”
此话一出,方云懵了。
五百两?
见方云似乎不相信,师严道继续认真道:“墨菊乃花中之贵,有许多都是重金都求不来的。哪怕是太后想赏墨菊,都要命人全国去寻才能找到那么一两株。”
方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仰头去寻求莫净成的答案。
只见对方面色淡然,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
察觉到方云错愕的目光,莫净成圈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继而低头温柔一笑,应道:“嗯。”
这回,方云更懵了。
五百两的墨菊,被他用来做星空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