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年画得太过凌乱,最终还是姜怀守画了张小路图。那图看上去简洁明了，比前者的不知好出多少倍。
左右糕点吃得差不多，酒也小酌了几杯,方云困得直打瞌睡,一行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等莫净成和方云起身赶路想去告别时，才发现语年和姜怀守早已离去。问过店小二，这才知道那二人夜里就已经走了。
那二人身份本就神秘，莫净成便也没有深究,将那张小路图递给车夫，让他按照这张地图走。
车夫很显然没有走过这条路。虽是犹豫,但他早已打听过,大路常有劫匪也好不到哪里去，左右都是难，倒不如试试新的,便吁车绕了个弯。
一路上，方云有些困顿，歪在莫净成的身上直打盹。为了让夫郎舒服些，便直接将自己的棉衣脱下叠起来，做了个小枕头给他枕着。
“里边还有夹袄,我不冷。”莫净成借着自己的身子比人类好出许多，能量也依靠食物来补给,便不在乎自己是否会着凉。
可方云不知晓这些，怎么也不愿意,鼓着腮帮子让莫净成把衣服穿好,自己又强忍着瞌睡，眼皮子一会儿耷拉一会儿又迅速张开。
这副可爱模样惹得莫净成哭笑不得,只好把棉衣穿上了。怕对方困顿得难受，便取了间备用的棉衣出来给人叠上，“这样可放心了？”
方云垂着眼皮子便是很满意，点点头并睡下了。
好在走了这条小路后，路程大大缩短，也并没有遇上闹心的劫匪，当天未时便到达了桂花镇。
休憩了片刻后，二人便马不停蹄地去找那家铺子商议，最终签好契时，时间已经到了酉时。
“那么我们便以十倍的价钱将果脯和水果卖给这铺子？”
方云不识字，方才在商议时乖乖待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瞧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打扰。等莫净成告诉他价钱时，嘴巴因惊讶而张得大大的。
“嗯，这家铺子平日里也会卖些水果，价钱是杏花镇里卖的十五倍，这些对他们倒是没什么。”莫净成薅了一把他翘起来的呆毛。
好在今日商议得还不错，这家铺子的掌柜人很好说话。不仅应了这个价钱，爽快地签下了这个商契，还应承莫净成只做好果脯就是，他会在每月初请马车去杏花村收果脯。
这样一来，莫净成不仅节省了车费，还避免了路上被劫匪盯上的危险。
但这等好事未免给得也太多了，莫净成不仅怀疑起来。
“我瞧你这小伙子人勤快，带的果脯也香。给你的这些你都收了去，就当是给你和你夫郎新婚的贺礼了！”那掌柜这样笑道，还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
如此一来，莫净成也只好接了下来。同时也不禁感叹，桂花镇果真是和朝廷有些交道的地方，就连做生意的都大方，银子就同洒出去一般。
左右来都来了，生意也谈成了，莫净成便和方云一同在桂花镇里闲逛。
桂花镇人富，修的路都容得下两匹马车同时经过，左右两边的商铺除却一些常见的面馆和糕点铺子之外，还有几间专门卖书籍和文房四宝的铺子。
而在杏花镇里，学堂就那么一个，因而书铺也只有一间，还是开在深巷子里，不特意往里走根本看不见。
文房四宝贵，纸张也贵，若是普通人家根本供不起一个汉子读书。在杏花村里，也就只有村长家和其他一两户人家供得起自家汉子读书。
路过书铺时，里边摆放整齐的书让方云悄悄侧目。
他也曾上过学堂，在阿爹和阿娘还没有闹起来的时候。可十岁后，阿娘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天天责罚他，甚至断了给教习先生的束脩，他便也只好留在家中帮着做活。
可他先前在学堂时贪玩，常与其他哥儿一同逃学去玩耍，便也没学到多少知识，因而到现在都不认识几个字。
如今路过书铺，倒是勾起了他从前的心思。
似是知晓了他在想什么，莫净成停住脚步，拐了个弯走进书铺，淡然一笑道：“我们进去看看，我想买几本书。”
闻言，方云的一双杏眼都亮了起来，高兴得同吃了糖葫芦一般。
莫净成勾起了唇角。
他的小夫郎果真是可爱极了。
就和兔子一样。
桂花镇里的书铺摆设也不太一样，一边是文房四宝，价钱从二十文到一钱的都有；另一边是书籍，按照分类摆好，直教方云看得眼花缭乱。
他按照记忆，取出了一本《三字文》，仿佛回到了五岁那年第一次触摸书本时的心情。
既忐忑不安，却又充满兴奋。
“客官，您随意看看，我们书肆是桂花镇最大的书肆，什么书都有。从识字启蒙到话本，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们拿不出来的。”一个像是掌柜模样的人迎上前来，嘴中还说着略有些熟悉的广告词。
这掌柜趁机眯着眼上下打量起二人来，看着面前的汉子虽一身布衣，气质倒是不凡，而一同前来的哥儿也唇红齿白，模样生得乖巧，立刻察觉出是个好主顾。
只是许少见有汉子带哥儿来书肆的，这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而方云很少出远门，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人，便捧着本《三字文》躲到了莫净成身后。后者用身子挡住了有些害怕的方云，淡然对掌柜道：“我先同我夫郎看看。”
有眼见力的掌柜应了声，转身招呼刚走进来的几人去了。
陪着方云逛了几圈，莫净成的手中也多了几本识字的书。方云不识字，看着封面淡雅，还以为是什么枯涩难懂的东西，便没有在意。
莫净成含笑看着因惊讶而嘴巴张得有些大的方云，又转身带了一套文房四宝在手中。
其实莫净成不必买书，他的智脑里什么都有，这个世界的文字他识得，文库里也下载有上万本书，其中就包括识字类的资料。
但毕竟这资料是他智脑里的，方云看不见，因而还是有书对照着念会比较好。左右近来单靠果脯和水果也挣得不少钱，这些不算什么。
而方云只要了手中的《三字文》。
“好嘞客官，一共是二两三文钱。”这里的掌柜不像杏花镇上的书肆掌柜书卷气那么重，倒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殷切地将书都包好，弯着腰接过银子后便递给了莫净成。
方云不知晓那些书和文房四宝都是买给自己的，惊叹了一声纸张真贵后便小心翼翼地将《三字文》取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后又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幅模样生怕有谁要将书抢了似的。
莫净成只觉自家夫郎越发可爱，暗自决心先不将要将他识字这事告诉他，只等给他一个惊喜。
在食轩吃了些点心后，明日一早要赶路，便早早地回订下的客栈休息去了。
洗漱过后，莫净成点了烛火，取出账簿来算。
他虽是有智脑，但还是受限于这个世界的物价，有许多东西都是不懂的。况且他的数据库虽然丰富，能不时取些有用的东西出来，但毕竟这层身份若是暴露了出来，只会被人当成妖怪。
更何况如果被方云知晓了，后果更是不能想象。
因而他近来尽量不使用数据库和智脑里的东西，卖了东西便用账簿记。简单明了，支出和收入都在上边。
方云闲来无事，也散着墨发撑在一边看《三字文》，权当陪着莫净成一起做活。
但由于《三字文》上有许多他不认识的字，看了一会儿便实在摸不着头脑，偷摸着看自己夫君执笔去了。
在烛光下，硬朗的下颌线有些温暖，墨发随意地束了起来，比平时平添了一份慵懒。
“夫君真好看。”方云一双杏眼眯了起来，糯着声音迷迷糊糊夸道。
正仔细算着账的莫净成原本只是假装忽视方云炽热的眼神，但听到软糯的声音后便再撂下了毛笔，将人捞了过来。
将毛笔放入方云的手中，又抽了张洁净的纸张摊在桌上，莫净成握住了方云有些无处安放的手，“写写你的名字。”
方云白皙的脸瞬间晕上了红霞，磕磕绊绊地提起了笔。
一个歪歪扭扭的“方云”在笔尖的游动下在纸上出现。字迹没有多清秀，但胜在工整认真。
莫净成仔细将那纸张叠好，放进自己的怀里，严肃的表情看得方云有些没反应过来。
很快，莫净成便起身将包好的书都取了来。打开一看，从封面的图画可猜出皆是些识字的书。
“日后我来教你识字，可好？”
方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方才的睡意一扫而空，连话都说得磕磕巴巴起来，“可可是莫大哥，回去后还要做果脯，又有许多事要忙”
说着，小脑袋便垂了下去。
可下一刻，一双温热的大手便抚上了有些沮丧的小脑袋。
“自然是我的宝贝更重要。”
*
回去依然走的是那条小路。走过一遍后，车夫也熟悉了起来，便不用那张小路图也辨认得出。
方云有些困顿，照例是歪在莫净成的身上打瞌睡。
精神不错的莫净成将自家夫郎稳稳地扶住，还取了件外衣给他披上。
小夫郎睡觉时有些不安分，一会儿吧唧一下嘴，一会叹口气，也不知晓梦里都梦到了什么。莫净成低头看着对方颤动的羽睫，勾起了唇角。
突然，马车晃荡了一下，方云身子一歪差点摔下去，好在莫净成一直提着心，一把将方云护住了。
紧跟着，外头便传来了长长的吁声，马车应声停了下来。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莫净成安抚好方云后撩开了帘子，只见马车前躺着一个人，似是昏迷着。
“这人躺在前边不动，我这才连忙拉住缰绳。”许是怕莫净成生气，车夫急着解释。
车夫是唐正志介绍给他的人，是个老实的年轻汉子，莫净成便也没有为难他。
“无妨，我下去看看。”
莫净成嘱咐方云别下来后，转身跳下了马车。
那人背对着这边躺着，一动也不动，倒是那衣服和身形很是眼熟，似是在哪见过。莫净成暗自在智脑搜索过后，竟发现这人的身形已被记录过。
偶然一瞥，却瞧见那人身旁放着一把破烂的折扇。皱着眉仔细辨认，才看出那折扇上写着一个“语”字。
越发觉得不对劲的莫净成走过去，瞧见那人的脸后不禁吃了一惊。
“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