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考试月前, 我左手打的石膏拆掉了，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本以为是手伤得最严重, 结果到后面是腿伤更严重，腿上的伤目前还在敷药, 依旧红肿刺疼内热, 仿佛有一根没灭的烟在不断烫着我的皮肤，伤口处已经变得很难看，怕是要留下一个大疤。
“是因为伤口感染了吗？”
“应该是, 这个药敷了有什么效果吗？”
“不清楚, 感觉比之前严重了。”我如实回林医生的话，伤口有外敷的药，我也有吃内服的药，就是为了让伤口的皮肤愈合得更好，不至于留下很难看的疤, 现在还打了两针抗生素。
“我换了一种新药, 你每天拆开看看愈合情况。”林医生对赵海扬的体质也没有办法, 本来对他就是用疗效最快最好的药, 反而那些药不起作用, 他们只好换药, 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嗯, 没什么事的话, 我先走了，我还要回去复习。”
我从床上下来, 走出病房, 没有回公寓, 而是坐车回宿舍, 继续学习，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吃了一片止疼药，怕疼到睡不着。
睡着睡着，还是被半夜过来的莫子耀吵醒，他抱着我咕哝好一会，说话时口齿不清，怕是又喝多了，我迷迷糊糊中醒了知道莫子耀喝醉，又迷迷糊糊再次睡着。
我醒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拆开纱布看伤口，感觉跟昨天没什么两样，我观察了十几秒后便去洗漱，去教室上课。
受伤的这二十天，莫子耀每一晚都过来，我现在不想他过来，我的手已经好了，他有点打扰到我学习。
尤其是半夜过来，打断我的睡眠，所以我给他发一条信息，让他这一周别过来，因为我要专心复习。
莫子耀：你这分明是过河拆桥，现在用不到我就把我一脚踢开。
我：要是没有你，我都不会受伤。
莫子耀：我一周后再找你。
……
莫子耀这段时间因为要照顾赵海扬，基本上只有白天会过去向谦那里。
而且次数比较少，但向谦最近身体不好，也很少主动要他过去，还说他想一个人在家，清静一些，所以他也随他，没有频繁过去他那。
正好赵海扬「过河拆桥」，他晚上便过去向谦那边。
向谦在弹钢琴，他这个人也不大懂钢琴跟音乐，小时候学过一年。
但都忘了，看到向谦在弹琴，他就没过去打扰他，等他洗完澡出来，向谦还在弹，不过这次抬头看他了。
“吃饭了吗？”
莫子耀点头。
“你要过来弹一弹吗？我可以教你。”
莫子耀过去，坐在长椅上，向谦的旁边，由着向谦把着他的手弹琴。
“这个和弦很简单，风笛舞曲。”
莫子耀看着认真的向谦，可能是生病不能出门的原因，他喜欢在家练琴，钢琴其实很配他安静的气质。
“别看我，看琴。”
“还是你比较好看。”
向谦笑了，“也就你经常这么说，我都不觉得我好看。”
“谁都这么说，不止我一个人，你是最好看的。”
“你还想弹吗？”向谦转移了话题。
“我不会弹，你要教我。”
“算啦，你，我是教不会了。”
向谦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过来吗？”
向谦低头亲了亲莫子耀的脸颊，“你当然能过来，不过我以为你最近工作很忙，咳……”
他咳了一声。
“没事吧？”
“没事。”向谦已经对自己的身体失望过很多次了，上次突然咳血，血止不住，又在医院里抢救，现在都没恢复过来，身体虚弱得很，平时莫子耀有空都会过来他这边，现在来得少。
他也没心情管，因为他每天吃药休息，身体时不时作痛，他没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情。
活着真的好痛苦。
莫子耀握住向谦冰冷的手，什么也没说，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他不能分担向谦经历的痛。
晚上九点，他们就躺床上休息，主要是向谦累了，站着都觉得累，所以回床上躺着，莫子耀陪他躺着。
“困了吗？”
向谦摇头。
“如果我不再找其它人，不再跟别人上床，只跟你在一起，你会高兴吗？”
“你才三十岁就要禁欲吗？你可以找别人，我真的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我身体不好，我再去要求你专一，不跟别人上床，我感觉是我对不起你，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
“我听说两个人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会有占有欲的。”
“那也得分情况，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你可以跟别人上床，但不要爱上他们，你的爱只能属于我，我要是发现你爱上别人，我觉得我的世界会崩塌的。”
“我不会爱上别人的，睡吧。”
向谦睡了一会，可能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他的睡眠有时候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一觉睡不到天明，他怕吵醒莫子耀，摸黑下床，到里面的书房看书，看到困之后直接在书房里的床睡觉。
……
我同样睡不着，因为伤口疼，止痛药药效过了，半夜疼到忽然醒了，我打开灯，又看看我大腿的伤口，像是被大火烧伤了一片肌肤，我只好又吃一片止痛药。
因为刚醒没那么快入睡，我便拿起课本复习，一直到有睡意才重新入睡。
眨眼间到七月，淮城进入初夏，天开始变热，距离这个学期最后一科考试还有七天，而在这七天中一共有两门考试，我们天天复习，无心理会闲事。
我腿上的伤依旧不见好，每天都疼，我每天至少要吃三粒止疼药，林医生他们也没有办法，该试的方法都试了，只能等它慢慢愈合。
在这种痛苦中，我终于考完所有试，最后一科考试是在早上考完，我们一帮同学约着考完去KTV，十几个同学连书包都没放回宿舍，直接从学校打车到附近的KTV，开了一间大包厢。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够彻底放心玩，完全不用想考试，不用想学过的知识，不用想做实验，不用想实验报告。
到包厢后，大家都是撒开欢地拼命拿麦唱歌，我被这种愉悦的气氛感染，跟着舞动，舞了一会，觉得腿疼，又坐下来了。
李生喊道：“海扬哥，你喝酒吗？”
“不喝。”
我最近为了伤口早点好，基本上吃得很清淡很清淡，油盐都少，更别说喝酒了。
“为什么伤口还没好，你受伤好像都是四十天前还是五十天前的事了，是不是你找的医生不行，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帮你看看，我们也算是半个医生了。”
“伤口大，没那么容易好。”
李生跟董维新坐过来，怂恿着我拉开裤子，让他们给我看看。
“我怕你们看了会吃不下去饭。”
“不会的，我们是什么人，解剖那么多次小白鼠，哪能那么容易吓到，海扬哥，你很明显小瞧我们这些即将当医生的人了。”
我还是抬起我的腿，裤子下半截是有拉链的，拉开拉链后露出包扎的伤口，撕开医用纱布后露出伤口。
两人倒没有倒抽一口冷气，只是有些惊到。
“严重烫伤吗？这是发炎了吧，还凹下去一块，很疼吧？”
伤口面积快占据半边小腿，中间还凹陷下去一块，像是被吞噬了一块肉。
“还好，怎么样，未来的医生想怎么治疗我的伤口，用什么药，给我说一些药名，我回去试试。”
其他人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些消炎药跟创伤药。
我笑了笑，又把胶布沾好，把裤子放下，让他们继续唱歌，别管我，现在只是看上去很严重，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们在包厢内玩了四个小时才去吃饭，吃完饭就回去了，我还是回的宿舍，因为有些书要收拾。
收拾的时候，我收到李生的信息，让我给伤口拍一张照片，他拿去问问他爸妈应该用什么药好。
我：不用了，不用担心，过一阵就好了，听说你进华生制药研究所实习了？
李生：嗯，听说海扬哥被筛下去了？
我：别提伤心事。
李生：哈哈哈，我成绩比较好，他们看重成绩，就是一个多月的实习而已，应该就是打杂的。
比如说洗洗试管，你跟雅诗要进急救中心实习，也很厉害，听说他们招的人也不多。
我：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先不聊了，我还要收一下东西。
李生：嗯嗯。
我把这学期的课本收进书柜里，一些练习册也收起来，把这段时间凌乱的桌面收拾整齐，收拾完后去洗澡，还是不能碰水，从头淋到脚，先把头给洗了，然后再擦身，出来后又吃了一片止疼药。
突然空虚，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就伴随着疼痛发呆一会才拿起手机浏览最近的热点新闻。
尽管很专注在新闻上也没有办法忽略腿上传来的疼意，像是被电烙铁烫上皮肤的疼。
我觉得我以后也不能再受伤，本来以为我身体倍儿好，体质倍儿好，但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一点小伤演变成大伤，还久久没痊愈，简直是折磨人。
唉。
我忍不住叹口气，止痛药都不管用。
我忽然想起向谦，小说中的向谦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疼，我忽然理解向谦之前想要结束生命的行为，一年四季，二十四小时都在疼，一般人很难忍受，也不会想活着，想寻求解脱，向谦还忍了那么多年，病痛真的很折磨人。
我拿起手机给莫子耀发信息。
我：在哪，今晚能过来吗？
莫子耀：想我了？
我：嗯，很想你，过来吗？
莫子耀：现在是下午四点，大白天，你还想白日宣yin，考完试了？
我：刚考完，你晚上过不过来？
莫子耀：给我cao，我就过去。
我：那算了。
莫子耀：我工作结束会过去。
我：你现在能过来吗？
莫子耀：你就这么等不及吗？我还要开会。
我：那我去找别人了。
莫子耀：有本事你就去找。
我：别以为我找不到。
可能是莫子耀要去开会了，就没回我信息，我觉得我自己很能忍痛了。
但是还是忍不住又吃了一片止疼药，林医生之前切了我一小块快脱落的肉做病例分析，也没有什么异样，但为什么会这么不正常。
这个伤口再感染也不应该这么痛。
可能是第二片止疼药起作用了，我迷迷糊糊睡着。
这一睡直接睡到晚上七点，因为还要实习，急救中心是我们学校附属医院的急救中心，我目前还不知道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我没有搬回公寓那边，不过阿姨会定时给我带饭。
我睡醒后到门口，看到阿姨已经把做好的饭菜放在那边，一共三个保温盒，一份是汤，一份是菜，一份是饭，都还是热乎乎的，保温效果很好，只是我下午三点多才吃了饭，到现在还不是很饿，我就把它们合上放一边。
原本关上的门突然响了，我还以为是我没关好，看到莫子耀走进来时，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不是你叫我早回来的吗？我是为了你早回来的，你现在又问我为什么早回来，赵海扬，你耍我呢。”
我说一句，他顶十句，我显得很无奈，没理他，过去阳台看看我养的多肉，忙着考试，有几天没给它们浇水，我拿起小花洒给它们弄了一点水，摸摸它们的叶子。
“赵海扬……”
“嗯？”
“我去洗澡了。”
“你去啊，我又没有拦着你。”
我没回头，应了一句，等看完所有植物后我才进屋，见莫子耀还站在那里，我顺口问一句他吃饭没有。
“还没有，你要给我做吗？”
“没兴趣，你要不跟我一起吃吧，我觉得那么多菜跟饭，我可能也吃不完，要是吃不饱的话，再吃点水果垫肚子。”
阿姨每次都会多做一点，怕我有时候肚子很饿。
“嗯。”
我跟莫子耀坐下来吃饭，我边吃边看手机，在安静中吃完这顿饭。
莫子耀进去洗澡，我又躺回到床上看手机，因为伤口疼，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我看的是搞笑视频，虽然不觉得好笑。
“赵海扬……”
“嗯？”
“你还要看多久？”
“我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我现在又不用学习。”
考完试的第一天当然是放松，我还继续刷着视频。
莫子耀的脸色沉下去，越想越生气，明明是赵海扬让他赶回来的，他赶回来，结果人又忘了这一茬，忘记在信息里说过什么，显得他自己很迫切似的，他当然不能明示赵海扬，弄得他很掉价。
“我去书房工作了。”
我抬头看他一眼，觉得很好笑，假装什么都不懂，笑着说：“好吧，你去吧。”
“赵海扬，你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快去工作吧，谈的是一个亿的项目，错过了就损失一个亿。”
莫子耀扑上来，我赶忙把我的腿挪开。
“别压着我的腿。”
“它怎么还没好，我看看，都快两个月了，医院那帮人是庸医吗？就一点小伤怎么会两个月都治不好。”
莫子耀小心翼翼撕开胶带跟纱布，他蹙眉，“怎么越来越严重了，为什么它还凹下去了？你去找过林医生他们没有？你别仗着你是半个医生就不去找医生，你现在还不是医生，我给林医生打电话。”
“别打了，我前天才去看过，怪谁，你说怪谁？”
“怪我，是我对不起你，疼吗？”
莫子耀觉得赵海扬的伤口有些触目惊心，不是有些，是非常触目惊心，这看上去直接缺了一块肉，他身上原本都没什么伤口的，养得好好的，白白嫩嫩，突然出现这么大的伤口，以后还会留下一个大疤，他看着都觉得心疼。
“之前我记得没这么大面积，它怎么还蔓延了？”
“我不知道，应该是吧，伤口不断破皮发炎就成这样了。”
“这些肉是不是死掉了？”
“我前天刚把一些死掉的肉切掉，这应该是刚长出来的，我觉得它在慢慢愈合了。”
虽然还在痛，但我感觉它在慢慢长好了，有新鲜的肉长出来，应该是在慢慢愈合，前些天是慢慢腐烂，伤口周边变黑，现在是慢慢长出新肉，伤口黑中夹红。
“你确定吗？”
“我比你确定。”
莫子耀单手摸我的脸，凑上来吻我的唇，刚开始比较温柔，之后才慢慢变成热吻。
吻完后，我还以为他有下一步动作，结果他停住了。
“为什么停了？”
“还是别做了，我怕压到或是碰到你的腿。”
“那可不行，我快痛死了，我想缓解一下我的痛。”
“哦，所以你不是因为想我才给我发信息，而是把我当缓痛的工具，这么疼吗？”
“非常疼，你想象不到的疼，快点继续下去，肾上腺素飙升，我还能少痛一些。”
“好，随你，我小心一点。”
莫子耀很小心，前xi特别多，是我受不了耗时这么长，让他转过来，当然，怕擦到伤口，我也很小心，动作频率跟幅度都没有之前那么大，结束后，我躺下歇息了。
莫子耀还在吻我。
的确有点作用，感觉没那么痛了。
莫子耀弄了很长时间，我因为睡了三个小时，一直没有睡意，到十二点多才再次入睡。
……
考完试的第三天，我便去实习了，跟钟雅诗一起去报到，到那后，我才知道这次招了十位实习生，有我们专业的，也有其他专业的，说是急救中心的。
但我们主要任务就是跟着医院的救护车，十个人轮流，其实工作量不大，第一天主要是讲流程与程序，还有基本的急救知识，但第一天就结束了。
之后，我们大多时候是闲着，偶尔跟司机聊天，或是一些随车的急救医生护士聊天，有时候我们还可以观摩一下简单的手术。
当然也有忙的时候，有时候一天能随车来回跑三四趟，有些时候人受伤比较严重，我们也需要上手帮忙包扎伤口，进行紧急处理。
尽管有时候很闲，但结束工作下班回到宿舍，我整个人也是累的。
好在我腿上的伤没那么疼，也的确在慢慢愈合。
“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疼，又不缺钱？”
莫子耀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他同样刚刚结束工作回来。
“闲着也是闲着，我还不能出去工作了吗？”
我觉得医生更多是经验，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只是理论上的，人的身体跟人的疾病是很复杂的，知识是基础，打底的，经验是中层核心。
而且从这段实习中，我也能学到很多急救方法，算是巩固知识吧。
“我又没说什么，只是看你很疲惫。”
“工作本来就是累的，拉我起来，我要倒杯水喝。”
我握住莫子耀的手，借助他的力量从床上起来，给自己倒杯水。
“你最近很闲吗？”
最近莫子耀常来我这，他不是应该常去向谦那里嘛。
“我很忙的，我管着那么多公司，肯定比你忙。”
“是是是，你是大忙人，大忙人，你今晚要是想睡在这的话，请去洗澡，我准备睡了，我不想睡着后你才上床，又把我吵醒，我明天还要早起。”
“我什么时候把你吵醒过？都是你把我吵醒。”
我歪着头无奈地看着莫子耀，让他快点去洗澡。
“催什么催，我才刚回来。”
“快去。”
我调好闹钟，明天要早起，看到李生给我发的信息，他说他每天忙死了，要看文献还要帮忙干杂活，天天待在实验室里面，我回复。
李生又发了几条过来。
“在跟谁发信息？”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无奈道。
“你跟李生还有联系？”
“他是我同学，我们经常一起上课。”
“你同学那么多，有必要跟他联系吗？少给他发信息，人家就是存着上你的心思，还是你喜欢年轻的。”
“我当然喜欢年轻的，年轻的至少体力好。”
“我等会就让知道我体力好不好。”
我们还是做了一次，四十分钟才真正睡觉。